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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沈慷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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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荣华主仆刚来到大门口,还没出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呵声。沈谦昊前呼后拥,急匆匆向大门走来,对沈荣华视而不见。沈荣华冲沈谦昊屈膝行礼,沈谦昊只冲她抬了抬下巴,也没理会,就带着下人冲出了大门。

    一身朴素打扮的圣勇大长公主来听刘知府审案,刚到篱园门外,正和揽月庵的管事嬷嬷及两个尼姑说话。沈谦昊带着诸多下人出来,嫌圣勇大公主几人挡了路,高喊了一声“滚开”,他的随从礼山和礼海竟然去推搡大长公主等人。工部的常大人见他们冲撞了大长公主,赶紧过去阻挡,竟被推了个跟斗。

    沈谦昊见有人摔倒,连声都没哼,就快步向来篱园的车队走去。沈荣华以为沈谦昊是带人去接三太太江氏等人了,没想到沈谦昊对江氏等人也视而不见,直奔刘大人车轿而去。到了刘大人的车轿前,沈谦昊下跪行礼,又惊呆了一干众人。

    “学生拜见大人,学生家门不幸以至劳烦大人,学生万分惭愧。”

    盛月皇朝不象前朝那么开放,虽说没诸多限制,仍以士农工商作为划分社会等级的标准。士排在首位,总会享有一些特权,比如中了秀才就可以见官而不行跪拜大礼。沈谦昊去年秋闱成绩不错,已有了举人功名,可他居然给刘知府跪下了。别说其他人吃惊,就连刘知府也愣怔了一下,赶紧下轿去扶沈谦昊。

    “沈世侄快快请起,本官惭愧,不敢当世侄大礼。”刘知府曾拜沈阁老为座师,跟沈氏一族自是有几分交情,只不过现在走动极少。今日一见,沈谦昊居然给他行了跪拜大礼,令他惊讶,权当回礼,他也要跟沈谦昊多说几句客气话。

    沈荣华刚出大门,就看到沈谦昊给刘知府下跪行礼,她拧着眉头,顿觉哭笑不得。沈谦昊也懂规矩礼法,可他这又是唱哪一初呢?沈荣华看到圣勇大长公主混在人群中,顾不上想沈谦昊反常的举动,赶紧过来给圣勇大长公主行礼。圣勇大长公主正和常大人等人说话,只冲沈荣华笑着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自便。

    初霜凑到沈荣华身边,低声说:“姑娘,府里来的车队还要尽早安排开,要不刘知府的轿子无法通行,你看大公子的脸色,还不知道一会儿要说什么呢。”

    篱园门口的路不宽,只够并排行驶两辆马车。沈家此次共来了十辆马车,除了主子、妾室和得脸下人们乘坐的车辆,还有几辆车里装了药材、衣物、吃食等必须品。沈家的马车几乎全部出动,当然会把篱园门口的路堵得严严实实。篱园门口的空场地上停了六七辆马车,又有诸多下人,挤得满满的。还有几辆马车无法安置,都堵在了篱园门口,致使刘知府一行的车轿无法通行。

    沈家的马车不能堵在篱园门口,若往前行,直通揽月庵的路两旁都是坡地,根本无法停车。所以,刘知府的车轿要想到达篱园门口,就必须后退几丈,先把路让出来,让沈家的马车往后退,停在另一侧的空场地上。

    沈荣华四下看了看,叫过秋生,交待了一番,让他去给负责刘知府一行车也的差役传话。眼看秋生过去,刚开口说话,就挨了沈谦昊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让知府大人的车轿后退,还懂不懂规矩?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瞎指挥。”沈谦昊斯文扫地,连喊带骂冲沈荣华大步走过来。

    真是一只让人厌恶至极的跳梁小丑,比其父沈慷更胜一筹。

    沈荣华沉下脸,冷声说:“篱园门口停不下这么多车,要想妥善安置府里的车马,就必须让刘知府的车轿后退,彼此让出路,然后再前行,你看不明白吗?”

    沈谦昊见沈荣华当着刘知府的面也不买他的帐,很生气,此时,他完全蜕下了斯文贵公子的画皮,就象村夫一样,指着沈荣华骂道:“你这个贱人,真是……”

    李嬷嬷怕沈荣华吃亏,高声喊道:“圣勇大长公主在此,尔等不得喧哗。”

    刘知府等官员听到李嬷嬷的话,赶紧看向篱园门口,从人群中找到了平淡无华的圣勇大长公主,一溜小跑过来。刘知府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摆官架子被圣勇大长公主看到了,很惭愧,到大长公主跟前就行了跪拜大礼。众人一见刘知府跪下了,也都跟着跪下了,连沈家那些躲在车里等着接待的主子们也下来行礼了。

    “都起来吧!”圣勇大长公主微微一笑,让人望而生畏的威严浑然天成。

    “多谢大长公主,微臣惭愧。”刘知府谨慎谢恩,他步入仕途二十年,可是领略过大长公主手段及谋略的臣子,不会被此时眼中看到的朴实一叶障目。

    “沈逊啊沈逊,难怪你要显灵,本宫要是你,也放心不下呀!”大长公主摇头轻叹,又说:“本宫当着你的学生和后人都说你逊一筹,这回你不服也得服了。”

    沈荣华蔑视的目光扫向沈谦昊,又恰好被偷偷抬眼的沈谦昊看到。沈谦昊的面皮涨成了紫红色,刚才他及他的随从冲撞了大长公主,已是心惊胆颤。他最引以为豪的祖父又被大长公主当着这么多人奚落,他心里更是万分别扭。他虽是读书人,却和其父一样好攀附权势,见权贵就卑躬屈膝是天性和本能。不管大长公主说什么,他心里都不敢有半分不满,却把这笔帐记到了沈荣华身上。

    刘知府忙陪笑说:“座师一片苦心,令人感念。”

    圣勇大长公主嘲弄一笑,“不说这事了,时候不早,你也该准备开始。”

    “微臣知错,请大长公主恕罪,微臣已做好准备,很快就能开堂审问。”

    沈荣华来到大长公主面前,施礼说:“请大长公主里面就座。”

    “你去吧!”圣勇大长公主冲沈荣华笑了笑,扶着揽月庵管事嬷嬷的手走进篱园,俨然是这里的主人,“我们去坍塌的地方看看。”

    常大人赶紧跟上大长公主,走到沈荣华跟前,很客气地说:“沈二姑娘辛苦。”

    沈荣华给常大人行礼,含笑问安,思索的目光却一直追着大长公主。在圣勇大长公主眼里,她的心机谋划不过是一些小伎俩,估计早被看透了。大长公主昨日赠了她宝剑,就是要看林闻和沈逊的面子,把这件事遮过去。可这时候大长公主要去坍塌的东西跨院看看,不得不令她悬心,难道大长公主另有想法?

    一个打扮得齐整干净的婆子从沈荣华面前经过,微笑着说:“沈二姑娘快去照应府里的太太小姐们吧!大长公主正寻思着如何重建东西跨院呢。”

    “多谢嬷嬷提点。”沈荣华赶紧给婆子行礼,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她根本不认识跟她说话的人,估计也是揽月庵的人,而且人家认识她。

    沈谦昊来到沈荣华面前,用手指着她,咬牙说:“算你狠,你给我记住今天。”

    “不劳大公子提醒,我不但会记住今天,还会记住很多日子。”沈荣华冲沈谦昊撇嘴一笑,又冲跟随她的丫头婆子抬了抬手,主仆几人向沈家的车队走去。

    “二丫头,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还好你没受伤。”三太太江氏迎上来,拉住沈荣华的手抹泪叹息,说:“大老爷和四老爷都昏迷不醒,二老爷和三老爷都不在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可让我们怎么办是好?连个主心骨都没有。”

    “昨天出事之后,大长公主就派暗卫到京城送信了,估计现在已送到。他们若今天起程回来,最晚后天,连大太太和万姨娘也能赶回来。”沈荣华冲江氏安慰一笑,说:“三婶婶别担心,大公子在篱园,凡事有他做主就好。”

    “二姑娘,大公子能做主吗?”长房的刘姨娘走过来,眼睛哭得红肿,看向沈荣华的眼神透着挑饬和不满,后面跟着低声饮泣并一脸仇视的沈荣瑾。

    “大公子是沈家未来的掌家人,他不能做主谁能做主?”沈荣华斜了刘姨娘母女一眼,冲刚要进篱园的沈谦昊高声喊:“大公子,刘姨娘问你能不能做主?”

    沈谦昊停住脚步,回头狠狠瞪了她们一眼,也没理会江氏等人,就进去了。

    沈荣华瑾冷哼一声,说:“二姑娘真是心机深沉、牙尖嘴利,只一句话就能让大哥哥恨上我姨娘。难怪老太太说二姑娘在世一天,沈家人就不会活得痛快。”

    沈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终于聪明了一次,说得很对。现在的沈荣华不是沈臻华,也不是从前的沈荣华,她要想自己活得舒服,就不能让沈家某人痛快。

    “大公子恨不恨你姨娘不是我一句话就能决定的,就算因我一句话而起,那也是你们长房一家有龌龊在前。我是什么样的人,与你有什么相干?大老爷、二少爷和大姑娘都受伤卧床,你不关心,不去尽孝悌,倒还有闲心挑饬我。”沈荣华抛出一丝极尽蔑视的冷笑,又说:“我在世只为我自己而活,沈家哪个人活得不痛快都是自找的,有谁听我的话不顺耳,尽管去跟老太太说。”

    “好了好了,二丫头,别生气,今天还有好多事呢。”江氏赶紧劝解,“三丫头、刘姨娘,你们知道来干什么吗?不去看大老爷,倒在这儿惹闲气吗?”

    沈荣瑾和刘姨娘不敢再说什么,只高声哭泣着让下人收拾东西,要进去伺候沈慷。沈慷接连受伤,万一保不住命,她们作为妾室庶女,日子肯定更不好过。

    “多谢三婶提醒,今天确实有好多事要做。”沈荣华看了看了马车,“听说三婶先去看了四老爷和四太太,四妹妹和六妹妹同三婶回来了。不知四老爷和四太太情况怎么样?伤得可重?四妹妹和六妹妹怎么安置?是不是要请大夫?”

    江氏叹气哽咽,说:“四老爷一直没醒,四太太今儿一大早醒了,听下人说了篱园的事,连吓带气,又昏过去了,我们到的时候还没醒。四姑娘和六姑娘伤得倒不重,只是受了惊吓。听说篱园的事因她们而起,知道难逃惩罚,又担心是害怕。邪事专往一块凑,两人都嚷嚷说昨晚看到老太爷,现在还迷怔着呢。”

    沈荣华忙说:“三婶别担心了,还是先把四妹妹和六妹妹安置了。”

    “是该先把她们安置了,腾出马车好去接四老爷和四太太,总不能让他们在山沟里养伤。”江氏顿了顿,试探着问:“二丫头,你看该怎么安置他们?”

    “三婶若今晚不回府,就同我一起住茗芷苑正房。我让下人们挤挤,茗芷苑还可以腾出一间耳房、两间厢房,倒座房还有没烧坏的一大间可以住人。东跨院后面还有三间敞厦只堆放了杂物,也可以腾出来。四老爷、四太太及四妹妹和六妹妹安置在哪里,就由三婶决定。篱园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只能委屈些。”

    江氏点点头,说:“我现在安排人把那三间敞厦腾出来,让四老爷和四太太在敞厦里养伤。四姑娘和六姑娘就住进茗芷苑的厢房,把耳房留给三姑娘。”

    “好。”沈荣华叫鹂语和两个婆子领三太太等人安置住处及她们带来的东西。

    白雨来找沈荣华,先跟她低语了几句,又说:“江嬷嬷让奴婢来告诉二姑娘,只有西跨院砸死的婆子是篱园的下人,那婆子是后面庄子上的人,同她一起砸伤的女孩儿是她孙女,江嬷嬷已经派人去通知她们的家人了。东跨院砸死的两个人都没记录在篱园下人的花名册上,银柳是府里的,不知到那婆子的来历,还是请官府处理吧!其他受伤的人不管是篱园的还是府里来的,都能跟花名册对上。”

    “知道了,白雨,你跟江嬷嬷说西跨院砸死砸伤的人怎么赔偿抚恤,由她全权作主。其它事情我能处理,篱园现在由我主事,让她安心养病就是。”沈荣华挑嘴冷哼,沈谦昊居然想重金买通江嬷嬷,不是做不到,只是他出手太晚了。

    初霜过来给沈荣华整理披风,低声说:“宋嫂子几次在门口探头探脑,不知她鬼鬼祟祟想干什么,奴婢总觉得她这人不可信,姑娘用她小心些。”

    沈荣华冷哼一声,说:“她当然不可信,但她这人可用,而且好用。不管她是谁的眼线,传递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消息,篱园没有她这种人也不行。”

    “奴婢明白。”

    “刘知府开始审案了,听李嬷嬷说篱园大部分人都要审,我也想去听听。刘知府心里有数,现在审的都是不重要的人,好戏怎么也要等大老爷醒了,大太太回来才能开锣。”沈荣华冷哼一声,又说:“初霜,你去找宋嫂子,我昨天让她统计篱园里参加烤肉的下人,她也该弄好了,让她写一份名单给我。”

    “是,姑娘。”初霜让燕声和燕语及两个婆子随身伺候沈荣华,这才去传话。

    沈荣华想了想,说:“燕声,你去临时公堂那边找跟李嬷嬷的人问问都审过哪些人了,还要审哪些人。有了消息,先去告诉佟嬷嬷和周嬷嬷,再来告诉我。”

    燕声也是个机灵的,十岁了,是从外面买进府的,进府也有两年了。今天沈荣华把事交给她一个人去办,她又紧张又兴奋,干脆应声,跑着去打探消息了。

    “姑娘,奴婢做什么?”燕语不甘落后,怯怯地问。

    “你跟着我,我们去看大老爷、大姑娘和二少爷,我昨天就该去看他们,一直在忙。”沈荣华叹了口气,拍了拍燕语的肩膀,阴涩一笑,说:“二少爷吐了几次血,有可能挺不过去,这事大姑娘还不知道呢。披红一心顾着自己的主子,怕大姑娘知道了伤心,可二少爷要万一不好了,大姑娘肯定会自责一辈子。大老爷最疼二少爷,父子连心,要是知道二少爷情况不好,没准他一着急就醒了。”

    燕语郑重点头,说:“是该告诉大老爷和大姑娘,披红太自私了。”

    “披红一心护主,大公子又要考虑全局,这坏人只有我来做了。”沈荣华暗暗冷哼,坏人也要做到底,今天可是搓磨沈慷和沈臻静的最佳机会。

    沈臻静昨天就醒了,她一直不敢让别人知道她醒了,就是因为她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以及失败带来的恶果。如今,她身体的伤和心里的伤都裸露在外,沈荣华要是不撒把盐怎么对得起她呢?这把盐撒上去,看她还有多大的定力和耐力。

    沈荣华几人在篱园内外巡视了一番,交待好安置人员及物品的下人,这才去前院。她们主仆刚来到前院门口,就见初霜和宋嫂子追上来。宋嫂子恭恭敬敬将参与烤肉的下人的名单呈给沈荣华,又做了一番补充解释。沈荣华一见宋嫂子的态度,就知道初霜看出了这份名单的错漏,定是冷言冷语敲打宋嫂子了。

    “初霜,你看过这份名单了吗?”沈荣华问给众人听,见初霜应声点头,笑了笑,说:“初霜看过,我就放心了,也就不用看了。名单已整理好,就按我说的去办,宋嫂子,这件事就交给你,不要看谁可怜,规矩总是要守的。”

    宋嫂子连连点头,又嗫嚅着说:“二姑娘,篱园有些人特横,奴婢……”

    “我明白,你是怕不能服众,就让她们跟着你。”沈荣华指了指她身后两个婆子,又把名单交给其中一个婆子,说:“不管多么有脸面,不管多么蛮横,只要她昨天没守规矩,就必须处理。我不想冤枉一个无辜者,你们不用担心有人耍横。我制不服不守规矩的人,连有刘知府和大长公主呢,看看她们有多大能为。”

    “是是是,二姑娘英明。”宋嫂子听到沈荣华的话,心中的底气都溢出来了。

    “我再说一遍,参加救火救人的下人有赏,参与烤肉并吃肉的下人打一顿赶出去,受伤的人免打,直接赶出去。还有,既参与烤肉吃肉,又参加救火救人的不赏不罚,留在篱园养伤。宋嫂子,你要把好关,若让人说出什么,也要罚你。”

    “二姑娘放心,奴婢保证公道。”宋嫂子刚要走,又被沈荣华叫住了。

    “你昨天引荐来的夏嫂子还不错,她是个什么情况,你先跟我说说。”

    宋嫂子愣了一下,说:“奴婢听说夏嫂子一家原来也是大户人家的下人,后来主子家败落了,就把他们一家谴散了,现在住在灵源寺的庄子里。夏嫂子的男人去年没了,她婆婆病得很重,她还三两个丫头,一个小子,大丫头都快十岁了。”

    “夏嫂子真够可怜的,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奴婢是在灵源寺认识她的,她在寺里灶上帮工,奴婢去灵源寺上香,跟她打听茅房,就认识了。奴婢也觉得她可怜,听说她被寺里赶出来,就让一个亲戚把她带过来了。”宋嫂子说得很流畅,只是说话时目光躲闪。

    “我知道了。”沈荣华自然知道宋嫂子的话里掺了不少水分,也不点破,她想了想,又说:“燕语,你去告诉周嬷嬷赏夏嫂子一两银子,让她拿回去给她婆婆看病。她家大丫头要想到篱园伺候,明天就可以来,交给江嬷嬷调教。”

    “是,姑娘。”燕语匆匆去传话了。

    “二姑娘仁慈,二姑娘最最心善。”宋嫂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嫉妒得都要冒火了。她在篱园当差一年,还没得过一两银子的赏钱,夏嫂子刚来就比她强。她女儿也有九岁了,一直想到府里伺候,托了几次人了,现在还没定下来。

    “去吧!”沈荣华冷眼瞄了宋嫂子一眼,转身进了前院。从宋嫂子的言语和神情上看,她帮夏嫂子引荐差事只是受人之托,她们之前并不认识,也不是同一个人安插的钉子。或者说夏嫂子只是杜昶的明枪,而宋嫂子才是他的暗箭。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杜昶这是要跟她双管齐下吗?

    杜昶以帮忙引荐差事为诱饵,让急于赚钱养家的夏嫂子给沈荣华带来极具侮辱性的话。夏嫂子能不能得到差事、沈荣华会怎么惩罚夏嫂子,这都不在杜昶的考虑范围之内。这就是杜昶真实面目,人为我尽其用,我却不会管别人的结果。

    恐怕这次要让杜昶失望了,夏嫂子不但能留在篱园当差,而且还得了沈荣华的重赏乃至重用。然而,这只是好戏的开端。让“明枪”调转方向,刺向指使她的人,这才是戏的高朝(潮)。至于怎么收场,那就要看指使者的道行和造化了。

    初霜轻哼一声,低声说:“姑娘,宋嫂子在那份名单里做了不少手脚。”

    “我的底限是不冤枉好人,谅她也没有指鹿为马的胆量。”

    “好多参与烤肉吃肉的人都不在名单之内,跟她有交情的,或是给她塞了钱送了礼的,她都把名字划掉了,奴婢一看那份名单就有问题。”

    “人至察则无朋,有人想混水摸鱼、蒙混过关,宋嫂子借机捞点银子都在我意料之中。”沈荣华拍了拍初霜的手,冷笑说:“只要大姑娘的教养嬷嬷何婆子、四房的管事王嬷嬷、四姑娘的教养嬷嬷刘婆子,还有几个大丫头在名单上就好。”

    初霜微微一怔,马上说:“奴婢明白,姑娘精明。”

    沈荣华成竹在胸,挑嘴一笑,说:“我们先去看望受伤之人,等三太太把人员物品安置完毕,再把四老爷和四太太接回来,我们再办这件事。”

    “姑娘、姑娘——”燕语气喘吁吁追上来,跑得满脸通红。

    初霜皱眉训斥,“你着急麻慌地象什么样子?有什么急事跑成这样?”

    “回、回姑娘,奴婢在曲廊那边碰上了周嬷嬷,就给她传了话。”燕语喘了一口气,又说:“奴婢要跟姑娘一起去看大老爷、二少爷和大姑娘,刚才姑娘不是说要做坏人吗?奴婢刚刚才想明白了,是好人还是坏人要看谁来说。”

    沈荣华晦暗一笑,拍了拍燕语的肩,说:“你也是个聪明的。”

    初霜不知道沈荣华和燕语在说什么,但她知道沈荣华会把“坏人”做得很好。

    她们主仆三人进到正院,看到两个医尼从厢房出来,站在院子里透气。院子里站着几个丫头婆子,几乎都是沈荣瑾和刘姨娘刚从府里带过来的人。她们都一脸沉重,看到沈荣华进来,只应付性行了礼,有的则匆忙进屋报信了。

    沈荣华双手合十,跟两医尼见了礼,轻声说:“辛苦二位师父了。”

    “阿弥陀佛,沈二姑娘客气了,贫尼等也为篱园之事深表悲切。贫尼等是出家人,自是懂得慈悲为怀,贫尼等也是医者,自然知道救死扶伤。”

    揽月庵的尼姑是了断凡尘、剃掉三千烦恼丝的出家人,却不是一般出家人能比的,她们也并非隔绝尘俗。能在揽月庵出家的尼姑,每个人都有特殊而复杂的身份,甚至出身显贵。因此,她们所绝断的红尘也与普通出家人不一样。

    “多谢二位师傅。”沈荣华长叹一声,问:“敢问师傅那三位伤者情况如何?”

    “二姑娘想知道什么问我就行,何必劳烦她们。”沈荣瑾快步走过来,一脸敌意怒视沈荣华,她身后还跟着刘姨娘、披红、何嬷嬷等人。

    “问你有何用?你是大夫吗?或者说你知道篱园因何而出事?”沈荣华面色平静,说话的声音不高,却不怒自威,“昨天篱园出了这么大的事,江嬷嬷又病倒了,我不得已接过篱园的管事之责,与李嬷嬷共同主事。篱园每一处、每一个人的情况我都要了解,昨天实在太忙,今天才来问伤者的情况,已是晚了。”

    沈荣瑾满心妒恨,咬牙说:“二姑娘既然主事,就应该……”

    “阿弥陀佛,沈二姑娘是该知道伤者的情况。”其中一位医尼打断沈荣瑾的话,停顿片刻,又说:“经贫尼等诊治检查,沈大人身上基本都是旧伤,昨日只是被掉落的椽子砸中了头部,导致昏迷不醒。他伤处青肿,伤口失血不多,总体说伤得也不重。他之所以伤得不重,是因为在出事的紧急关头,沈二公子压在了他身上,替他挡了掉落的重物。沈二公子被房梁砸伤了脊椎骨,身上还有几处砸伤和烧伤,情况很危险,即使能救活,恐怕以后也不能站立了。”

    沈荣华一拳砸到自己前额上,留下暗红色的印迹,又重重叹了口气。沈谦昱充其量就是一个富家公子,喜欢附庸风雅,喜好风花雪月,没什么志向,但他不象长房其他人那么歹毒。可偏偏他受伤极重,替别人挡了灾,可见命运不公。

    沈荣瑾狠咬银牙,说:“二姑娘,你就不要装模作样了,好像你多么善良一样。篱园出了这样的事,伤了我的父亲、兄长和姐姐,就算不是你设计的,也是你方的。老太太早已说过,只要你活在世上一天,沈家人别想痛快。”

    “篱园出事是谁设计的,知府大人自有公断,很快就见分晓。”沈荣华实在不想跟沈荣瑾做口舌之争,她清冷的目光扫过披红和何嬷嬷,冷哼一声,问:“二位师傅,沈大姑娘受伤的情况怎么样?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一位医尼回答道:“出事时,沈大姑娘在角房,一个丫头替她挡了掉落的重物,她头上有砸伤和烧伤,身上只有几处划伤,那丫头却没了命。”

    “多谢师傅相告。”沈荣华向两位医尼行礼,“我去看看大姑娘。”

    沈荣华和初霜刚要去倒座房,就被披红和何嬷嬷还有几个婆子拦住了。沈荣华知道探望沈臻静会被阻拦,刚要训斥她们,就听到燕语在东厢房门口大声叫喊。

    “快来人哪!不好了,大老爷吐血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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