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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角房出来,沈荣华看了看沙漏,已近巳时正刻,快到沈荣瑶等人烧纸祭拜的吉时了。她轻哼一声,从祠堂的正房出来,看到初霜和雁鸣正在门口等她。
沈荣华冲初霜眨了眨眼,转脸问雁鸣,“江嬷嬷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回姑娘,江嬷嬷早起吃了一副药,又躺了一会儿,说是好多了。”雁鸣停顿了片刻,又说:“江嬷嬷说自己不中用了,等二老爷回来,她就求个恩典回家养老去。篱园的事先交给宋嫂子打理,等府里派了新的管事过来再说。她还说多谢姑娘惦记她,今天的事她答应了,就是拼了老命也有始有终,让姑娘放心。”
“真难为江嬷嬷了,她伺候父亲长大成人,费了不少心血,到现在还为府里的事劳力分心。是该早点让她回去颐养天年,人不服老哪儿行?”
江嬷嬷品性不错,做篱园的管事,心术极正,不会欺负沈荣华。但她管规矩极多,管得也宽,沈荣华每天都会费心寻思怎么应付她,感觉束手束脚。
若沈荣华想在篱园养老式地生活,无欲无求,身边有江嬷嬷这样的管事很不错。但她不想象前世一样被关在庄子里,碌碌无为,她想以篱园为据点,做她前世不敢想的事。所以,她不想让江嬷嬷长时间做篱园管事,她要换上自己的人。
“是啊!人到了江嬷嬷这岁数,病一次就要老一圈,是该好好补养了。”初霜冲沈荣华点了点头,说:“江嬷嬷好些了,其它事儿也有条不紊,姑娘是该放心了。江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她说有始有终肯定不会食言,白雨也是个机灵了。”
沈荣华知道秋生已按她的吩咐去行事了,她松了口气,说:“快到了烧纸祭拜的时辰了,我们去前面看看,也该借这机会给先人磕个头才是。”
“姑娘说得是。”初霜和雁鸣齐声应是,打开祠堂的大门请沈荣华出来。
距离祠堂大门五六尺远的地方摆着两只火盆,火盆下面放着纸钱香烛。两个婆子坐在一旁看守火盆,和守在祠堂门口的竹节小眼瞪老眼对峙。看到沈荣华主仆出来,两婆子赶紧站起来,上前行礼,一再申明是四太太吴氏给她们安排的差事,她们不敢不从。她们很敬重沈荣华这个主子,只是现在领的差事让她们为难。
“不管领哪个主子的差事,都要分清是非,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差事做得好,肯定有赏。”沈荣华心平气和,下人拜高踩低者极多,她犯不着动气。
两婆子一听说赏字,赶紧行礼,“二姑娘大度,多谢二姑娘体量奴才们。”
一个媳妇端着一大盘腌制好的羊肉沿着回廊走过来,看到沈荣华主仆,不但不回避躲闪,还扭着肥臀加快了脚步,把羊肉高高举起向沈荣华示威。
沈荣华轻哼一声,给初霜使了眼色,轻声问:“她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她是四太太带来的人,奴婢听人叫她桂嫂子,刚进府没几个月,不知道她管什么差事。”初霜低声回了沈荣华,又转向端肉的媳妇,高声斥呵:“你姓什么叫什么?在哪当差?姑娘问话你没听到吗?你眼里还有没有主子?”
桂嫂子斜了沈荣华一眼,应付着行了礼,说:“我是侍候四太太的。”
“四太太真是精明能干,要不怎么能调教出你这么不懂规矩的奴才?”沈荣华迎着桂嫂子走过去,转身对初霜和雁鸣说:“四太太整天忙着媚上欺下,苛扣份例,哪有功夫管教奴才?今天让我碰上了,是不是该替四太太分担一点呀?”
“姑娘大度,姑娘说得对。”初霜寒着脸挽起袖子,向桂嫂子走去。
雁鸣知道初霜要教训桂嫂子,有心劝一劝,可一见沈荣华绷着脸,只好过去帮初霜。桂嫂子看初霜的神情,就知道这一架必须打,否则就要干等着挨打。附近有几个婆子媳妇,可她都不认识,只好自己撑足架式,硬着头皮备战。她想让看火盆的婆子去给吴氏报个信,可两婆子根本没搭理她的意思。
“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告诉你,我婆婆可是伺候过当今太后的人。别看我来沈家没多少时间,四太太也看重我,我、我在承恩公府也是……”桂嫂子急吼吼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说话声音很高,却底气不足。
吴氏的娘家和承恩公府吴家或许五百年前是一家,早就八杆子打不着了,二十年前又连了宗。象这种连宗的人家,绝大多数是利益纠葛相连,不可能有多亲近。可承恩公府的奴才却到吴氏身边伺候了,这其中定有不得已的因由。若是吴太后赏给四太太吴氏的奴才,吴氏早就翘起尾巴,嚷嚷得沈家上下都知道了。
“都说英雄不问出处,这奴才倒把自己的出处挂到嘴边了,真可笑。”沈荣华前世今生对承恩公府吴家都没什么好印象,更不会买一个奴才的帐。
初霜暗咬银牙、目露凶光,根本没把桂嫂子的自我介绍听进耳朵里。看到桂嫂子弯腰放下羊肉,刚要起来,她就冲上去抓住桂嫂子的头发,抬手就是两个重重的耳光。桂嫂子比她高大健壮,她必须先发制人,才能占据主动。
自她被卖到沈家,几乎每次挨打挨罚都跟四房有关,就好像是天生的仇家一样。在梦里,她活着痛不欲生,又惨痛地死去,都是吴氏和沈臻萃在算计她。如今,她有机会出口恶气,虽不是在打吴氏母女,是四房的人,她就不会手软。
桂嫂子二十五六岁,身高和体力都远胜于初霜这十五岁的丫头。被初霜两个耳光打愣了,反应过来之后,她凶狠出手,很快就占了上风,越打越猛。雁鸣上来帮忙,和初霜两个人一起动手,勉强和桂嫂子打了个平手。
看火盆的两婆子领了吴氏的差事,却是篱园的人,又不是茗芷苑的下人。遇到这种事,自然两不相帮,也不去通风报信,躲在一旁看热闹。祠堂附近有几个婆子媳妇,看到打架,都围过来,指指点点,却没有要劝架的意思。
沈荣华冷眼环视四周,冷声说:“竹节,去。”
去干什么?当然去叫人了,雁鸣和初霜都呈现败势了,没人来帮忙行吗?周嬷嬷带人守护茗芷苑,佟嬷嬷正带人在茗芷苑四周巡查,还没到祠堂这边。她们离祠堂都不远,叫她们过来收拾桂嫂子,她带人挑起战斗,哪能轻易言败呢?
可是竹节年纪还小,没领会沈荣华的意思。听到沈荣华叫她“去”,就以为是叫她去帮初霜和雁鸣的忙。这回她反应得相当快,只见她抄起一根小孩子手臂粗的短木棍,撒腿就跑过来。此时,雁鸣倒在地上,正狠抓桂嫂子的腿,初霜扯住桂嫂子的胳膊又抓又咬,桂嫂子低下头跟她们俩撕扯。趁桂嫂子低头,竹节抡起棍子照头打去,打得不算重,没流血,但一个鸡蛋大的青包马上就隆起来了。
桂嫂子一声惨叫,头上巨痛,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的手脚也不给力了。趁此机会,初霜扶起雁鸣,又号令竹节,三人一块扑上去,抓住正疼得咧嘴的桂嫂子就拳打脚踢,又抓又挠,打得桂嫂子又哭又叫,满地打滚。
“我的爷呀!救命啊!打死人了,啊——”
“住手。”
听到沈荣华喊住手,初霜三人放开桂嫂子,退到一边。桂嫂子以为沈荣华饶过她了,赶紧爬起来要跑,又看到沈荣华手里多了一把短剑,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张大嘴连声都发不出来了。初霜等人看到沈荣华又一次亮剑,也都惊呆了。
“古人云:割发如割头,实为小惩大戒。”沈荣华冷笑两声,给三个丫头使了眼色,三个丫头一齐上前,按住桂嫂子,捋起了她的头发,沈荣华拨剑出鞘扫过去,桂嫂子浓密的头发就在离头皮一寸的地方与发根永远分离了。
“啊——”除了喊叫,桂嫂子也发不出别的声音了。
“杀鸡骇猴。”沈荣华用剑指了指桂嫂子,说:“你只是那只鸡,滚回去告诉那些猴子悠着点,否则刀剑无眼,不要认为老虎不发威,他们就能当大王。”
桂嫂子如遇赦令,呵呵咧咧哭着,连滚带爬,刚移动了几丈远,就见沈臻萃带着一群下人朝这边走来,她赶紧爬起来朝沈臻萃跑去。沈臻萃一看来送肉的媳妇变成了这样,就知道是沈荣华下的手,当即又惊又恨又气又怒。
沈荣华看到沈臻萃拿着一小瓶酱料,丫头婆子手里都拿着铁钎子和筷子,就知道她们是来祠堂门口烤肉吃的。虽说篱园的祠堂不象府里的祠堂那么庄严肃穆,毕竟也供奉着沈阁老和沈家虚祖的灵位,是能随便玩闹的地方吗?为了和沈荣华怄气,为了挑衅她临时立下的规矩,这沈臻萃真不知道怎么折腾了。
也不知沈惟和吴氏是怎么教养沈臻萃的,难道他们对沈臻萃此举完全不知情?祠堂是供奉祖宗先人的地方,如此被子孙贱视,沈家还凭什么立足?沈荣瑶没来,不知道中她和沈臻萃分了工,在别处烤肉,还是她长了点儿心。
沈臻萃底气十足,向前走了几步,指着沈荣华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耍什么威风?我今天就不吃冷食,你能把我怎么样?不但我不吃,我还要烤肉分给下人吃,看她们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你以为你能装神弄鬼,我就怕你吗?”
自沈惟半夜光着身子昏死在祠堂门口,沈阁老显灵一事传开,篱园就不安定了。沈臻萃刚到篱园,听说沈惟半夜被“鬼”叫走的事以及祠堂里的动静,她很害怕。又听说沈慷父子在祠堂差点被踩死,她吓得都不敢在篱园呆了,非要回府。
吴氏要照顾沈惟,又要宽慰女儿,忙得焦头烂额。王嬷嬷毛遂自荐,要替吴氏照顾沈臻萃,并向吴氏保证能把沈臻萃开导好。王嬷嬷刚照顾了她一天,沈臻萃的精神头儿就好了许多,也不害怕了,但她恨上了沈荣华。
因为王嬷嬷跟她说篱园的怪事都是沈荣华搞出来的,是沈荣华在作弄沈家人,目的就让大家都不得好。沈臻萃把王嬷嬷的话奉为信条准绳,不但自己言听计从,还把王嬷嬷的话告诉沈荣瑶,几人聚一起商量对付沈荣华的办法。
昨晚,“沈阁老”又一次显灵,在东西跨院现身。王嬷嬷都被吓坏了,可沈臻萃并不害怕,她认为这一次又是沈荣华再装神弄鬼。她被父母宠爱,本是骄纵的性子,本来就嫉妒沈荣华,此次就是不惜一切也要压沈荣华一头。
沈臻萃见沈荣华含笑不语,对她不喻理会,更加气愤,她咬着牙快走几步来到沈荣华面前吼叫:“你看清楚,我就是要烤肉给下人吃,你能把我怎么样?”
“原来你准备火盆不是用来烧纸祭拜祖父的,而是用来烤肉的,那真是辛苦你了。”沈荣华心平气和,神态语气、字里行间都透出对沈臻萃的不屑和蔑视。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管得着吗?”沈臻萃气急败坏。
“我当然管得着,在篱园,你们必须听我的,没有原因。”沈荣华晃了晃碧泉宝剑,冷笑说:“借烧纸钱的火盆烤肉我可以不管,因为禁烟火只限于人,不限制非人。但是吃烤肉就有违我立下的今天要吃冷食的规矩,谁坏我的规矩,我就割掉她的舌头烤了喂狗。这句话我只说一遍,说到做到,别没了舌头再喊冤。”
冷光一闪,宝剑出鞘,为渐暖的仲春平添寒意,令所见者不寒而栗。沈臻萃曾目睹沈荣华砍孙婆子、杀金嬷嬷,当下就变了脸,再也不象刚才那么嚣张。在场人的就是没睹沈荣华杀人,也对此有所耳闻,看到宝剑出鞘,都害怕了。
“竹节看守,你们俩跟我走。”沈荣华算计着时间,不想跟沈臻萃多费口舌。
看到沈荣华主仆走远,沈臻萃才敢咬牙切齿怒骂,又抢过那盘羊肉要摔,被一个婆子拦住了。这婆子的婆家也姓杨,跟王嬷嬷沾亲,这次被王嬷嬷带在身边一起照顾沈臻萃。杨婆子凑到沈臻萃耳边低语了几句,沈臻萃脸上露出阴涩涩的笑意。她又狠骂了沈荣华几句,才吩咐她的下人先烧纸,一会儿就烤肉。
沈荣华主仆来到茗芷苑门口,看到沈荣瑶正带着下人往火盆里添纸钱,火盆下面放了两盘腌制好的羊肉。佟嬷嬷带人守在门口,与沈荣瑶等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鹂语正跟沈荣瑶的丫头吵架,看到沈荣华,她赶紧跑上来诉冤告状。
“初霜,你去,话说到就好。”沈荣华给佟嬷嬷打了手势,又给鹂语使了眼色,没靠近茗芷苑的大门,也没理会沈荣瑶,带着雁鸣和鹂语向前面走去。
沈荣瑶见沈荣华连一眼都没看她,就这么走了,又是气愤又是失望。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就是想借今天这个机会跟沈荣华吵一架,痛骂沈荣华一顿。可是她的一记重拳却打到了棉花上,棉花不疼不痒,她倒是气得差点元气大伤。
刚来篱园,听说沈惟出事,祠堂里又异事不断,沈荣瑶很害怕。可她见沈臻静不惊不惧,就连沈慷父子受了重伤,沈臻静也没把怪事放在心上。她很佩服沈臻静,也开始学习沈臻静的大家闺秀风范,不信怪力乱神之说。
沈臻萃跟她祠堂的怪事都是沈荣华搞出来的,又邀她一起对付沈荣华,她很乐意。后来又听王嬷嬷说老太爷显灵是沈荣华搞的鬼,目的就是想阻止万姨娘扶正,还列举了诸多证据。她气得一夜没睡好,诅咒谩骂,又暗暗发誓要拆穿沈荣华的阴谋。可今天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她不甘心,她想追上去挑衅沈荣华。
初霜高昂着头,迎着沈荣瑶走过来,看到初霜冷得瘆人的目光,她的心突然哆嗦了一下。感觉到自己连初霜都有点怕,她挑衅沈荣华的气焰悄然降低了。
听说沈荣华允许她们烧纸祭拜老太爷,烤肉也行,只是不能破坏了今日吃冷食的规矩。谁要是吃了,就把谁的舌头割下来烤了喂狗。
沈荣瑶心中一阵慌乱,她先稳定住自己惊恐气恼的情绪,又安抚住满脸惧色的下人。她刚想摆出主子的架式打骂初霜,看到初霜早就快步走远了。沈荣瑶气恼到极,吩咐下人们烧完纸钱就烤肉,非跟沈荣华对着干不可。
沈荣华主仆来到前院,看到四房的王嬷嬷正跟一群下人说笑,没看到吴氏和沈惟。前院门口摆的火盆多,纸钱烧得也快,王嬷嬷等人都准备烤肉了。看到沈荣华主仆过来,王嬷嬷等人停止说笑,仍挤眉弄眼,烤肉的准备并没有停下来。
一个没了母亲、没了倚仗,又不得宠的二姑娘和四老爷、四太太两位长辈还有比较得老太太喜欢的四姑娘、六姑娘杠上了,谁会看好沈荣华呢?所谓墙倒众人推,别说长房和四房的下人,就是篱园的下人也都想着看热闹呢。
“鹂语,刚才雁鸣也把我在祠堂门口说的话告诉了你,你去告诉她们,只说一遍。”沈荣华看了看日头,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又叫住鹂语说:“你说完那几句话就去找白雨,你们只需在这里盯着,记住破坏规矩的人,不许跟任何人吵。”
“是,姑娘。”鹂语气势汹汹走过来,指着王嬷嬷把沈荣华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到鹂语的话,众仆人又看到沈荣华站在不远处,一时都打了蔫,只互相以眼神交流。王嬷嬷眼珠转了转,扫了沈荣华一眼,讪笑几声,也没说什么。等沈荣华主仆走了,众人才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其中有胆小的都想溜了。王嬷嬷安抚众人,又搬出沈惟和吴氏以及沈老太太,才稳定住慌乱的众人。
西跨院,正房内。
沈惟有气无力地靠坐在临窗的软榻上,看吴氏带两个丫头又一次清点要带回府的东西。看着看着,他就不耐烦了,沉下脸狠狠瞪视吴氏。吴氏知道沈惟现在脾气不好,赶紧让两个丫头退下,又亲自给他捶腿,巧言乖语劝慰。
那天夜里,沈惟裸身躺在祠堂门口,躺了多长时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被下人发现,抬回房之后灌下一副压惊的汤药,两个时辰就醒了。听下人说了他夜游祠堂的事,没等人追问他夜里的所见所闻,他就又被吓昏了。本来被光身冻了半夜就着了凉,又受了惊吓,当天就发起了高热,还胡言乱语不止。
大夫诊断为癔症,却不敢跟吴氏明说,只说是受了惊吓,汤药成药给开了一大堆。沈惟在药堆里奋战了几天,药快吃完了,他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他病了这几天,人瘦了一大圈儿,精神差了很多,脾气也变得古怪且喜怒无常了。
祠堂出了怪事,篱园也不安定,吴氏担心沈惟,又害怕自己被缠上。她到篱园的第二天就想请和尚或道士来做做法事、念念佛经。可沈慷昏迷不醒,没人做主,她也只好先把这事压下去,想等沈惟好一些,回府再说。
听人说祠堂的怪事是沈荣华装神弄鬼,目的是不想让府里的人好过,她半信半疑。见沈臻静一直处乱不惊,又听人说沈臻静早已识破了沈荣华的阴谋,正在等机会抓沈荣华现形,她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她把沈惟被吓病的事都赖到沈荣华身上,沈阁老死后,她就开始厌恶沈荣华,这回怨恨更深了。
她本想狠狠折腾沈荣华一顿,可又对沈阁老显灵一事心有余悸,只好暂时忍下这口气。听说沈荣华让篱园上下把龙头节当禁烟节来过,她就想借机闹一场,又被沈惟压住了。她不方便出面闹腾,对沈荣瑶和沈臻萃弄一些小把戏和沈荣华对着干很支持,还派了她身边得力的婆子媳妇帮着沈荣瑶和沈臻萃。她希望她们闹得动静大一些,最好惊动了沈老太太,把沈荣华整死,她才开心。
“不是说午时初刻起程回府吗?时间快到了?怎么不见萃儿?她又去哪瞎跑了?”沈惟现在稍微有一点不顺心,就气得红头胀脸,大发脾气。
“我的爷,你可冤枉我们萃儿了,快消消气,我慢慢跟你说。”吴氏给沈惟揉着肩膀,说:“先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二丫头要告慰老太爷,让篱园上下把龙头节当禁烟节过吗?因为这事,人们都夸二丫头孝顺。我们萃儿也是好强的人,不甘心落于人后,就想在龙头节,也就是今天到祠堂祭拜老太爷。我跟萃儿说了午时初刻起程回府,她肯定是太伤心,我这就让丫头去催催她。”
沈惟冷哼一声,没说什么,拧着眉头看着窗外。要不是因为他被吓病了,沈荣华要按禁烟节的习俗过龙头节都过不了他这一关,现在,他实在是没心情了。
“不是说大哥在祠堂被踩伤了吗?恢复得怎么样了?”
吴氏挤出几丝笑容,说:“妾身不方便过去看,只是让萃儿每天过去给大老爷请安。听萃儿说大老爷现在能坐起来了,要想下床走动怎么也要再过几个月。”
“父亲这次是真的怪罪我们了、真的怪罪了、真的怪罪了……”沈惟半闭着眼睛,总是唠叨这一句话,听得吴氏苦了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门口有下人要回话,吴氏怕沈惟不高兴,赶紧出去听了。来回话的是一个婆子,她也知道沈惟这几天不自在,把声音压得很低。吴氏还没听完她的话,就怒目圆睁,柳眉倒竖,咬着牙就要骂人,婆子指了指房门,总算压住了吴氏的火气。
“小贱人,她没了倚仗还敢猖狂,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太太,你小点声,那桂嫂子也是个……”
吴氏缓了口气,说:“先把桂嫂子安顿在附近了庄子上,这件事不算完。”
又说了些别的事,吴氏打发走婆子,进到屋里又换一张笑脸面对沈惟。过了一会儿,几个丫头婆子进来,把行李往车上拿,吴氏亲自来扶沈惟上车。
……
沈荣华带雁鸣和初霜从前院回来,想去祠堂,路过茗芷苑,看到沈荣瑶已带着下人们开始烤肉了。肉还没烤熟,可浓郁的香味已刺激了人们的鼻子,都有人吞唾液了。看到沈荣华经过,沈荣瑶本想吃一口肉,表示她有胆量破坏沈荣华立下的规矩。可肉没烤熟,又太烫,她只好作罢,双手摇着肉串向沈荣华示威。
“雁鸣,你守在茗芷苑门口,同鹂语一样,看到谁吃肉,给我记下来。”沈荣华抬高声音,说:“我一再放宽规矩,若有人得寸进尺,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看到佟嬷嬷过来,沈荣华又仔细嘱咐了一番,才带着初霜回了祠堂。沈臻萃和仆人正把最后几张纸钱扔进火盆,看到沈荣华主仆回来,沈臻萃异常安静,只狠狠瞪了她们一眼。沈荣华和初霜进了祠堂,大门关闭,她才狠狠啐了一口。
“四姑娘,你先回去吧!时候不早,老爷和太太也要起程了。”杨婆子提醒了沈臻萃,又凑到她耳边低语一番,听得沈臻萃连连点头。
“我本想烤熟了肉吃给她看,可时间来不及了,你先走,你们边烤边吃。”
“我的姑娘,你就放心回府吧!老奴今天就是拼了老命,也为你出口气。”
沈臻萃夸赞了杨婆子几句,带着她的贴身下人走了,看到她们拐过长廊,不见了身影,杨婆子站起来,给身后几个婆子打了手势。那几个婆子点了点头,立马冲守祠堂门的竹节扑去,没等竹节反应过来,她们就睹住了她的嘴,把她打昏、绑起来扔到了墙角。还有一个婆子拿出一把大锁,很利落地锁住了祠堂的门。
这一切做完,她们又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有可疑情况,才互相点了点头,快步朝篱园角门走去。角门打开,她们急匆匆溜走,根本没注意身后多了几双眼睛。
午时初刻,六七辆马车驶出篱园的大门,正是沈荣瑶和四房一家回府的车队。车队沿着篱园门口的青石路刚驶出半里,就听到篱园内传出了不同寻常的巨响。
祠堂门口除了昏迷的竹节已空无一人,火盆里银霜炭燃得正旺,肉汁滴在火炭上滋滋作响,肉香味更加浓郁。正在这时,火盆里发出几声巨响,几个火球迸起,落到祠堂大门和门房的房顶上面,滚了几圈,火球越来越小,很快就灭了。
紧接着,茗芷院门前的火盆里也发出了几声巨响,火球迸到倒座和大门的房顶上,很快就着起了火。正在烤肉吃的下人们被响声吓懵了,火星溅到身上,烧疼了皮肉,她们才反应过来,蹦跳着拍打自己身上的火,又大咱救命救火。
看到火球迸到房顶上,佟嬷嬷就跑过来拉起吓呆的雁鸣往茗芷苑里面跑。见她们进来,就有茗芷苑的婆子关上了大门,根本不理会外面烤肉的婆子呼救。茗芷苑内早已准备好的救火的工具和清水,只要火不烧到内院,外面随便烧。
茗芷苑外面呼救的喊声还没传到前院,前院的火盆里就飞出两个核桃大小的火球。正在烤肉的下人有的没注意到火球,有的正盯着火球纳闷,就见两个火球分别落到了东西跨院正房的屋顶,紧接着,两声如惊天霹雳般的巨响传来。正房的屋顶被整个端起,又快速炸开,火星尘土四溅,很快,两个跨院里都着了火。
“着火了,快、快救火,快、快救人……”
沈荣瑶和四房一家的马车走出去还不远,听到巨响,看到篱园火光四起,车夫赶紧停住了车。沈惟和吴氏听说篱园出事了,赶紧掀起车帘往外看。两人还没看清情况,就听最前面驾车的马一声长嘶,扬蹄飞奔,往山坡下面冲去。其余几匹马响应号召,也一声长嘶,扬起蹄子,拉着满车的主子仆人冲下了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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