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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军一系除秦晋以外,其余人等虽然也知道边令诚是个奸诈作恶的大宦官,但对此人的痛恨程度还远未达到秦晋一般。因此,边令诚被一场大火烧死的消息仅仅如树叶落地,所造成的震动比之哥舒翰惨死要有天差地别之远。
然而,与边令诚被烧死息息相关的另个一个却引起了长史严伦极大的兴趣。他为此甚至专门与秦晋商讨此事。
“鱼朝恩与边令诚同属宦官,有仇怨也在情理之中,但他在接到敕书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就连夜赶到了潼关,边令诚则不早不晚于当夜失火惨被烧死,难道,难道使君不觉得过于巧合了吗?”
宦海浮沉二十载,严伦深信这个世界没有巧合,如果恰恰有巧合出现了,那么不是当事者阴谋算计,就是自己还没有窥得其中的门道。
也正是心中疑惑,他才如此积极的与秦晋分说此事的异常之处。
秦晋早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怀疑潼关大火背后有猫腻,但是那毕竟是高仙芝的地盘,而且高仙芝已经下了定论,失火乃是意外,边令诚葬身火海,并且有废墟中扒出的焦尸为证。一切都处理的周到妥当,他身为冯翊郡的郡守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身兼兵马大元帅的中书令呢?
换句话说,现在的秦晋根本就没有资格与高仙芝站在对等的位置上交流、
“高相公已经有了结论,咱们既不知道当事现场是什么情况,也没有办法确认焦尸究竟是不是边令诚,与其这般无意义的质疑,不如尽快整军经武。”
严伦显然还不放心,他一心攀附上秦晋,现在不求别的,只求能在关键处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便足矣。
显然,这种机会并不多,因此严伦就要更加积极主动的来寻找抑或是创造机会。
边令诚与鱼朝恩的蹊跷之处让严伦看到了一丝机会,他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呢?
“使君,莫要低估了鱼朝恩,如果不弄清楚他因何急于赶到潼关的原因,弄明白边令诚究竟有没有死在大火之中。倘若果真死在带火种,那场火又究竟是人为设计还是真的如官署布告一样,大火起于意外?
严伦的执着劲头令秦晋很是欣赏。他知道,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个世界都不缺充满激情的人,但是能够持久的却凤毛麟角。这个严伦初期给秦晋的印象不过是卖主求荣的一个无耻之徒。但随着在公事中的接触日渐加深,他又发现,严伦除了在依附崔亮出卖崔亮这件事上做的不地道,但是此人的为官手段,以及处理政务的能力绝对是大唐数万官员中的佼佼者。
有了这种改观,秦晋对严伦的态度自然也就大大不同,在很多时候甚至还有意关照。
现在严伦自从投了秦晋以后比以往更加卖力,秦晋看在眼中,就觉得有必要对他反复执着的问题加以重视。
“说实话,我以为,潼关大火必是人为,边令诚之死绝对是诈死。”
严伦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兴奋的光芒,他知道既然秦使君如此表态也就意味着他相信了自己的质疑。”
“使君所料不差,卑下也认为边令诚和鱼朝恩的背后有猫腻,至于他们是否勾结在一起,卑下不敢妄言。”
“鱼朝恩和边令诚背后的猫腻,我也在怀疑,但是非要弄清这两件事背后的因由,却不那么容易,你可知道?”
秦晋这么说当然是认为严伦的话属实,但其中隐藏的猫腻与远在冯翊的神武军抑或是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严伦压低了是恒银神秘的说道:“恐怕使君日日在河工工地上还每听说吧,据说鱼朝恩在死于大火的当日曾声泪俱下的求见高仙芝。”
求见高仙芝?
秦晋心中大是震动,在他的印象里,高仙芝可是个忠君报国的典型代表,而且据他所知,两个人已经因为金银生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边令诚主动求见高仙芝碰钉子的可能性不大,而就算边令诚主动求见为真,高仙芝恐怕也未必会见此人。
严伦凑了上来,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些都是真的,卑下的堂兄在河西军中任旅率,边令诚痛哭流涕跪求高相公施以援手,只是高相公究竟有没有答应就不得而知了。
秦晋这回更是惊讶了,如果说边令诚去求见了高仙芝,而高仙芝又答应了帮忙,那么在两人见面半个时辰以后的大火就显得更为蹊跷了。”
他与严伦一样,也从来不相信巧合,现在这么多的巧合与偶然凑到了一起,让秦晋想一想就觉得头疼欲裂,但是既然已经将话题扯到了这里,那还是十分有必要继续深入探讨下去。
严伦见自己说服了秦晋,心中一喜,然后直接抛出杀手锏。
“高相公如果与边令诚曾有密谋,恐怕将会惹祸上身啊!”
这句话落在秦晋的耳朵里直如晴天霹雳,他此前只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边令诚的身上,然而如此正如一叶障目忽略了其他更有可能与高仙芝产生矛盾的人,比如鱼朝恩。
秦晋陷入了沉思,他仔细的梳理了自己所知道的高、鱼二人所有的履历交集,但怎么搜寻,最终都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两人没有宿怨,甚至连交集都少的可怜。可能直接的接触就只有高仙芝履任潼关时,以及这一回鱼朝恩奉旨杀边令诚了。
但是,这两次交集,不论从何种角度去看,都不像是会使两人结怨对立的样子。
一时之间,秦晋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将鱼朝恩划在危险人物的序列里。他在长安时曾与此人打过几次交道,接触下来以后觉得其人甚为聪明,而且极善察言观色。很难想象,这种人会主动与人结怨。
秦晋看了一眼严伦,“你说说,鱼朝恩究竟是何居心?”
他不问高仙芝的想法,而是直接让严伦讲诉他对鱼朝恩的判断,实际上已经把鱼朝恩当做了假想敌,甚至此人仅仅是隐藏的比较深的假想敌。
严伦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丝不以为人察觉的笑容。
……
孙孝哲最近有些烦躁,他被堵在潼关外面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几次发动攻势都被哥舒翰以填命的战术一一击退。甚至连派往蒲津关负责策反皇甫恪的使者都被悉数斩杀。两条路都走的无比艰难,而留给他的时间却不是那么充裕了。
现在已经到了八月份,距离入冬也仅仅还剩三个月的时间,而这三个月里要做的事太多了,如果因为潼关的战事的胶着而耽搁了,那么后果是极为严重的。自从倒向了安庆绪以后,他必须不遗余力的为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筹谋前路,扫清一切登基继位的障碍。
据安禄山身边的宦官李猪儿所言,安禄山的双目自过年以后已经彻底失明,而且腿脚腰间还生出了骇人的脓疮,迁延不愈。
由此种种,孙孝哲断言,安禄山恐怕已经病入膏肓,也许归天之日就在这一两年内。
现在安庆绪的劲敌就是那个年不满十岁的小杂毛,比起安庆绪,安禄山更宠爱这个段氏所出,聪明伶俐,长相俊美的幼子,而且一切安排和布置都有着明显将其推上太子宝座的意味。
只可惜,天不假年,安禄山瞎了,又恶疾不愈。这就给了安庆绪极大的机会。毕竟安庆绪是安禄山成年儿子中还算出息的人物,正鹤立鸡群似的出类拔萃完全不能证明安庆绪是个合适的继承人。
但是,孙孝哲已经和安庆绪两个成了绳子上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而不得不竭尽所能的为安庆绪铺路,扫清障碍。
战功,就是安庆绪夯实根基最直接的办法。所以孙孝哲对潼关对长安势在必得。
只是压力也无时不刻都存在着,段氏所出之子并非一无倚靠,身在河北平乱的史思明已经被安禄山任命为那小杂毛的老师。史思明身为安禄山最得力的部将,在大燕朝的威望可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等咄咄逼人的劲敌,使孙孝哲时时如鲠在喉,烦躁不已。
反观安庆绪,则完全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虽然领了西征大元帅的差事,但这一路上他却只做两件事,除了喝酒就是玩女人。在潼关战事最吃紧的那几日,也没有一刻放下过这两样。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这个副元帅全权做主,哪怕安庆绪能拿出一半的精力来放在西征作战上也好啊。
不过,孙孝哲也有庆幸,安庆绪不插手军务,至少不会坏事。
就在他苦思破关计策之时,一则消息从关中透了过来,关中数十万逃民造反已经打到长安城下了。虽然不确切,但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经过数日的证实,询问了几十个关中逃民的证言以后,基本可以确认,的确有叛乱一事。
至此,孙孝哲心花怒放,他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与关中叛乱的逃民内外夹击,拿下潼关就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