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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歌昏昏沉沉睡了两个多小时,才在秦扬风怀里醒来。
她是被热醒的。
小腹的绞痛已经消失,她身上松快了许多,看情况沈束的药效果不错,否则按以往经验她至少要疼上一整天。
秦扬风早就抱着她躺下,两人正面拥卧着。她枕在他手臂上,额头一转,就能蹭到他的下巴。在岛上几天,他落拓邋遢了不少,下巴上是铁青的胡茬,皮肤成了淡麦色,英俊温柔的面目便添上了几分硬朗。
额头被胡茬戳得发痒,她便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又带点好奇地抚过他的下巴。
“醒了?”秦扬风霍地睁眼,他并没睡着。
苏黎歌触电似的缩回手。
“还疼吗?”他问道。
“不疼了。”她推开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坐了起来。
躺得太久,她骨头都有些发酸,身体闷在被子里也发了许多汗。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秦扬风跟着一骨碌爬起。他陪她躺了这么久,早饭午饭和她一样都没吃。
“不用了,下楼吃吧。”她伸了个懒腰。
“也好。”秦扬风大掌揉了揉她的后脑,将她躺得乱七八糟的长发理顺。
有些宠溺的动作让她呆了呆,但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
“秦少,今天谢谢你。”她道谢,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你怎么还跟我这么客气?”秦扬风坐到她侧面,忽然间伸手揽住她的腰,低头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吻。
苏黎歌僵住,还没回神他已经放开了她。
“走吧。”他比她更快一步走到门口。
“……”她忽然不知要说什么。
这个秦扬风,怎么让她这么别扭?
……
嘎吱……嘎吱……
老旧木梯被有规律地踩响,苏黎歌跟在秦扬风背后下楼。
楼梯很窄,她与他就是上下台阶的距离,手臂垂晃间不经意便能碰上,趁着她手往前晃动时,秦扬风忽然牵起她的手。
柔软纤细的手握在掌中,让他怦然心动。
他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心动的感觉了,时光像回到了四年前,第一次牵她手,第一次抱她,第一次吻她……所有情侣间的小动作都充满撩心的甜蜜。
苏黎歌却倏地缩回手,再坦然不过地开口:“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
秦扬风的心和他瞬间空去的手一样失落。
“秦少,你没事吧?”她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没事。”他闷闷地回了一句。
不解风情的女人!
在心里暗自给她贴了个标签,他快步走出楼。
天井里的日光已经倾斜,时间不早了。因为昨天早已布置下陷井,今天薛晨几人过去时陷井里就已捕到了些飞禽走兽,他们没费太多功夫,因此一早就都回来了。
沈束仍旧在天井角落里宰杀猎物。他手里拿着锐器,鲜血沿小臂滑到手肘,身上衣服血污斑斑,他却不以为意,白皙清秀的脸上透出股狠劲。
看到苏黎歌过来,他手上动作一停。
“沈束,谢谢你的药。”她走到他旁边道谢。
沈束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一丝薄晕。
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对他说过话了。
“别客气,举手之劳。”他鼻尖微痒,想用手揉揉,却忽然发现自己双手满是鲜血,便又皱了眉,觉得自己这副鬼模样会把她吓走。
“沈束……”
“黎歌……”
沉默了两秒,两人同时开口。
苏黎歌一怔,扬唇笑了,道:“你先说。”
沈束没客气地道:“你身体好点没?”
“好多了。”她垂下头,有些难为情,很快又抬起,“你给我找的是什么药?比我以前在药房里买的还有效。”
他摇摇头,正色道:“那药……不能多服。这次我见你疼得难受,才给你煮了一点止疼的。吃一点点,没事的。”
苏黎歌很惊诧地盯着他。
沈束又解释道:“其实那是一种有麻醉止痛效果的草药,但同时……它也有致幻的成分。总之,不能多吃。”
若非见她在床上疼成那样,他说什么都不会给她用这种药。
“对不起,你会气我自作主张吗?这岛上植被不多,我只能找到这种药。”他有些忐忑,因为苏黎歌正一语不发地盯着他。
“我怎么会生气。你也说了,吃一点点没事的,谢谢你解脱了我的痛苦。”她轻笑一声,又道,
“说起来,你真的很了解植物,这又是在收购药材的过程中学会的?”
“算是吧。”他低了头,双手互搓着,想将指上的血污搓去。
“要帮忙吗?”见他不愿多谈,苏黎歌也就不多问,很快转了话题。
“不用了。你一天都没吃过东西,赶紧过去填填肚子。”沈束跟着笑起。
苏黎歌心头一暖,对他的距离感被冲淡不少。他虽一整天人都不在这里,却知道她没吃东西,可见他是真的在乎她,这一点就连秦扬风都感觉出来了。
可惜,她给不了任何回应。
因为不爱。
……
夕阳沉入水中,远空最后一丝红霞消失,整个海岛又陷入黑暗之中。
不知不觉,第十天又要过去,而转眼间,他们也已身陷孤岛十天了。
秦扬风整个下午都表现得很不对劲,可要说哪里不对劲,苏黎歌却也描述不出来。
就像现在。
今天晚饭比往常早做好,众人喂饱肚子天才彻底暗下,因为时间尚早,就不急着回屋,散坐在天井里,对着火堆发呆。
严小荞和许荔香坐在屋檐下,正叽叽喳喳地笑着,逗弄着趴在小荞膝盖上不安分的小东西。
薛晨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回来只棕色的兔子。这兔子有双黑曜石似的眼睛,耳朵耸立着,肚皮上一片白毛,十分可爱讨喜,立刻就让严小荞爱不释手。
苏黎歌正站在离她们两米远的地方,借着微弱的光芒打量那只兔子,唇边挂着抹浅笑。
“怎么?你也喜欢?”
冷不丁秦扬风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她点点头,才要回答,忽然发现这男人的双手竟圈到自己腰上,她顿时背一僵。
“等离开这里,我们也养一只,嗯?你喜欢什么颜色的?”他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到她肩头蹭了蹭。
苏黎歌的注意力从兔子上全部转回他身上,皱了眉道,“放手!”
她终于发现秦扬风从傍晚到现在的不对劲在哪里了。
他对她的态度像是对着……情人,又或者是对着四年前的她。
“我们再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你喜欢什么风格?告诉我,嗯?”他反手握住她反抗的双手,胸膛跟着贴上她的后背。
苏黎歌一颤,像有针轻轻扎入背脊。
他的口吻带着关于未来的梦想,有种让人不忍打破的美好。
“秦扬风,你在说什么?”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朝前踏出一步转了身,目光清冽地望他,“什么房子装修,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秦扬风的笑和温柔都忽然凝固在唇边眼中,他心里的火焰像被一盆冰水浇下,因她而起的那些期待似乎又在渐渐远离。
有种叫绝望的东西浮上心头。
没有任何一件事比给出希望再狠狠掐碎更加残忍了。
“你不记得中午答应我的事了?”他笑着开口,声音却冰冷。
苏黎歌绞尽脑汁地想白天他和自己说过的话,可记忆像断片似的找不到半点可用资料。
“我答应你什么了?”她也有些急了,“对不起,我想不起来。”
秦扬风的笑越扯越大。
“想不起来?那你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苏黎歌还是摇头。
“我忘了。”
许是他眼中的痛苦太明显,让她也跟着难过起来。
她没见过这样的秦扬风,可她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是她吃过药后和他说了什么让他误会的话?
她找不到答案。
他半佝偻着看她,笑里全是冰冷嘲意,眼眸里的温柔像骤风卷起的海面,破碎不堪。忽有一瞬间,心头浮起的尖锐痛苦让他窒息,也让他想到了放弃。
“沈束给我的药里有致幻的成分,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如果我有,我向你道歉。”她急得扯着头发,不知怎样解释一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错误。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次是自己的错。
“我……我真忘了。”
“忘了?”秦扬风深吸一口气,直起了身体,“苏黎歌,你怎么不干脆点,连我也忘掉!”
一了百了。
苏黎歌默然。
没人开口。
那厢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严小荞手里的兔子被赵铭安给抢走了。
“大家一起打到的猎物,凭什么给你。明天老子就把它烤来吃了。”赵铭安拎着兔子的耳朵,冲着严小荞和许荔香狞笑着。
“赵铭安,把小兔还我!”严小荞难得发火,整张脸涨得通红。
许荔香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还!”赵铭安把兔子拎在半空晃动着,“再罗唆老子马上就杀了它。”
“你敢!”严小荞眼眶一红,想要冲上去,却被许荔香扯住。
“我不敢?!”他把兔子高高举起,作势要往地上扔去。
“赵铭安,你够了!你又在闹什么?”离得最近的刘文修跑了过来,怒视着赵铭安。
赵铭安扫了眼前的人,眼角余光发现其他人也靠了过来,他终于起了怯意,只是那层怯意不知为何又变成了有恃无恐的得意。
“哼,一只兔子,老子不稀罕。等老子回了城,就让你们全留在岛上!哈哈!”他笑了两声,把兔子丢了回去,转身就走。
没头没尾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摸不着头脑。
苏黎歌与秦扬风对望一眼,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并没继续纠缠前面的问题。
……
收拾了东西,众人各自散去,苏黎歌把被子一床床还回去后,才和秦扬风回房关上了门。
“秦少,你说赵铭安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她满脑子还是赵铭安刚才的话,早把和秦扬风的争执抛到脑后。
秦扬风干脆回答:“我不知道。”
“先前我和阿香、小荞聊天时,从他们嘴里得知,刘文修认识肖童的父亲,可能还爱慕着肖童。还有赵铭安,肖童晕倒时,他都在旁边……”苏黎歌将那天从严小荞和许荔香那里得到的资料说给他听。
“你怀疑刘文修是肖建良派来监视的人?而赵铭安则是杀肖童的凶手?”秦扬风替她说完未尽之语。
苏黎歌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阿香跟我说了那枚戒指的事。”
秦扬风静静听着,视线落到窗外。
窗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有猎猎风声传来,看这风势,明天似乎又是个风雨交加的天。
楼旁某处,赵铭安站在楼梯底下,望着被黑暗笼着的人,笑得露出一口黄牙。
“肖童是你杀的吧?”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面的人回答他。
“在我面前别装了,你不知道吧?当年学校外面药房里的药剂师,是我老乡,她告诉过我,你买过大量的苯海拉明。”
“……”对面的人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