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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如何,薄荷不知道,但是当她自己,站在高高的楼梯口,望着下方装饰豪华奢侈的宴会大厅时,只觉得大厅里的人很多,熙熙攘攘,可是却怎么都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薄荷觉得她现在是傻的。
大概是听到顾特助的话时,就傻了吧。
虽然她一时间记不起顾特助刚才说过什么,或许,她应该好好回想下。
薄荷努力用迟钝的大脑想着,所幸,没用多久就想起来了,顾特助说,程珈澜提前走了。
薄荷觉得她根本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提前走了,是说程总,程珈澜,那个她要嫁的男人离开了吗?
“你……还好吗?”
耳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她认识,是属于顾特助的。
薄荷缓缓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脸庞上流露着几分担忧,她茫然无辜的眨了眨眼,“他为什么要走?”
今天不是他们的婚礼吗?
今天不是他要娶她的日子吗?
如果是,那为什么要走!
如果不是,那她为什么会穿着婚纱犹如跳梁小丑般站在这儿?
薄荷的杏眸黝黑,眼瞳湿漉漉的仿佛害怕受伤的小兽,那种可爱中带着可怜的模样,让顾特助于心不忍,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别过头去,当自己从未听到任何问题。
可惜他不能,在他不小心被程珈澜指派过来做这件事时,他就不能逃避,否则刚才他甚至不会出现在化妆间,轻易地打碎一个女孩子毕生的梦想。
顾特助望着薄荷,十分艰难的启唇,“嘉禾小姐,那边……出了点事儿。”
话音未落,顾特助就清楚的看到最后一丝血色,从薄荷的小脸上褪尽,那双常常含着笑意的眼眸,被涌上来的绝望和无助填满了。
薄荷是绝望的,又是心知肚明的。
她明明知道程珈澜还未想起她,她明知道,在现在的程珈澜心中,占据最重要位置的人是嘉禾。
她明知道,她能够嫁给程珈澜是一场交易,要不是嘉禾强迫她给程珈澜生一个孩子,她又怎么会挑衅般提出嫁给程珈澜,从而有了这一场看似盛大,实则悲剧的婚礼。
她明知道,就算她真的成了程太太,可能面临那种三人行的不堪跟尴尬局面,可是她还是答应嫁了。
她放纵了自己心底的渴求,从而一念成灾。
薄荷脸色苍白的笑了笑,说到底,其实是她的咎由自取,是吗?
顾特助望着薄荷的模样,眼中担忧更胜,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两句,可是任凭他平日里如何舌灿莲花,到了现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叹息。
薄荷从顾特助的眼眸中看到了同情,当然,并不只是顾特助的眼中,她想,恐怕是在场的所有人吧。
一个女人在结婚的前一刻,那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不见了,还是为了别的女人,这件事已经不能用难堪来形容,除了恨她到骨子里的人,都不会吝啬一份同情吧。
可是,她不需要啊……
薄荷轻轻地推开了顾特助扶住她的手,被放开的那刻,她的身子有些发软,尽管摇摇欲坠,可是她拒绝被搀扶,被同情!
薄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背脊迈动着僵硬的双腿,努力保持着薄家女儿应有的姿态,一步步向下走去,蹬蹬,这是高跟鞋与木质地板接触,发出的声音。
那个男人,那个她爱的男人,离开的那般猝不及防,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他急切到如此地步,甚至连一句交代的话语都没有,就将她扔在这里!
若是他对着她,哪怕是电话,短信亦或者任何方式告诉她,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那么她一定会等的,哪怕等到天荒地老!
可是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转身离开。
痛吗?薄荷努力呼吸,可能是造型师为了让她的身段显得更加美丽,所以将她的胸部裹得太紧,所以影响了呼吸吧,不过无妨。
她没有时间注意这种小事儿了。
因为她的心已经麻木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长长的拽地婚纱,铺满了暗沉的木质楼梯,在薄荷的走动间,缀在裙摆上的钻石,被玻璃窗外晒进来的阳光,耀的璀璨不已,那般美丽,恍若美好的梦境。
薄荷缓慢地走下旋转楼梯,爬上正中央的舞台,这里本来是要见证她成为程珈澜妻子的地方,她看到了站在旁边等待的牧师,然后冲他弯起唇角,笑容闪烁。
然后,她优雅地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裙摆,仿佛是要证明女仆这些年的心血不曾白费。
这一刻的薄荷也可以优雅高贵如公主。
接下来,应该是怎么样来着?
薄荷微微眯起眼眸,脑海中闪出程珈澜,那个她已经爱上的男人的身影。
似乎听到了牧师问:“程珈澜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薄荷小姐为妻?”
然后,程珈澜低沉悦耳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脑海中,他说:“是。”
带着白色手套的手,被轻轻的托起,拿过一旁早就选好的钻石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最后在大家的祝福中幸福的拥抱亲吻。
薄荷缓缓地抬起头,接吻的时候,应该就是这个角度吧?
程珈澜的吻跟他的人不同,炙热不容拒绝,稍稍反抗,换来的就是犹如野兽般的啃噬,那简直是恨不得将她连皮带骨般生生地吞咽进腹中。
在很久之前,薄荷是那般恨着程珈澜,她讨厌他的强硬不择手段,可是后来,渐渐地爱上了。
爱上一个人,就会无条件包容他所有好的,不好的。薄荷想她现在就是这样,连带着对他的吻也无比的怀念。可是薄荷知道,她现在也只能怀念,那个吻,属于男女之间比初吻,还有神圣的存在,永远不会出现了。
眼泪从薄荷的眼角滑落,她紧紧地闭上眼帘,休息一下,她现在只想休息一下,这几天她都没有好眠,所以很累,之后,她似乎听到了耳边响起的尖锐叫声。
薄荷无心去应,此时此刻,除了程珈澜回来,没有任何人事能撼动她了,至于其他的,还是等她睡醒再说吧。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儿,薄荷不清楚,因为她的世界从这一刻起,安静了。
“今天这出戏,很精彩。”
当电脑上的视频最后定格在穿着一身白色婚纱的女人倒地不起时,坐在椅子上看的津津有味的教官才舒了一口气,扬眉对已经走进来好一会的男人说道。
闻言,男人抬起手,撩着女人的一丝垂在肩膀上的发丝,放在手指间把玩,呼吸着鼻翼间那种属于玫瑰花的味道,他的脸庞上慢慢的露出浅淡的微笑,“我说了要帮你出一口气的。”
“嗯。”
教官颔首,然后伸头过去,下巴在键盘上的空格键上轻轻一点,已经停滞的画面再次播放起来,她又靠回柔软的皮椅上,即使在这过程中,因为男人并未放开她的头发,有一缕发丝直接被拽下来,也是面不改色,就像头发不是长在自己的头上,而是别人头上一样。
男人望着手指中纷纷扬扬的发丝,很是无奈道:“你啊,都不会提前说一声吗,又扯痛了吧。”
说着,另一只空闲的手抬起来,放在教官的头发上很是轻柔的抚摸,那样子像是安抚受了委屈的宝贝,也像是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
教官看都不看,无所谓的道:“没事。”
不过是一些头发,比她所遭遇过的痛苦,实在太不值得一提,以至于连引起她注意的能力都没有。
“哎——”男人轻轻叹息,脸庞上满满都是疼惜,“苦了你。”
“不苦,我又何必回来报仇?”教官轻笑,眼神却越发凌厉起来,隐隐间有种嗜血的味道,她说,“看来薄荷果然是程珈澜放在身边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嗯,还差点升级为完美的挡箭牌。”
好一个程太太,要是这身份坐实了指不定会招来多少仇恨,恐怕那些明枪暗箭就足够让她死一千次,一万次了吧。
教官轻轻地摇着头,那模样是感慨,也是幸灾乐祸,还有着无法说出口的遗憾。
“未必。”男人不是很赞同教官的话,以他所见,程珈澜对于薄荷并非是无情的,可是若说有情,像是这种直接将自己的女人丢在婚礼现场的事儿,他还真的做不出来。
教官笑了笑,并未多言,有情也罢无情也好,至少薄荷和程珈澜之间,再无可能!
过了片刻,她才开口,“真没想到啊,最珍贵的宝贝就在我们身边呢。”
“我早就说过的,能够让程珈澜俯首的人,只有嘉禾。”
闻言,教官勾起红唇,“是呢,看来是我之前有眼无珠了。”
这时候,在某个房间的牀上养伤的嘉禾,蓦地打了个寒颤,她忍不住抬起眼帘,看了看窗外努力散发着光芒的银白色月亮,眉宇间染上了一缕疑惑,是要降温了吗?
薄荷是被吵醒的。
不管她多么瞌睡,困倦,在听着耳边不间断的属于女人的哭泣,男人一声比一声长的叹息,还有飘散在空气中的烟味儿,也只能醒来。
沉重的眼皮颤动了好一会,才缓缓地掀开一条缝隙。
过于明亮的阳光刺激的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瞳,在一瞬间又重新闭合,眼角的周围,湿润着点点泪意。
直到好一会等到习惯了这种亮光,薄荷才重新睁开眼,映入眼眸的白色屋顶,让她整个人都茫然了,显然刚从沉睡中醒来的她,一时间还没有明白自己在哪里,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她觉得很渴,薄荷舔了舔唇角,舌尖传来硬硬地死皮滑过的感觉。
对于这种情况,薄荷曾经在一篇杂文中看过,嘴唇干裂是极度缺水的表现。
每个都在叫嚣着*的细胞,让薄荷眼角的余光扫到放在一旁小桌上,那透明的细长玻璃瓶里的水之后,她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刚才吵醒她的声音也被抛之脑后,她的眼里唯有那个能让她缓解*的瓶子。
她用手臂撑着身子,直接伸手去拿瓶子。
其实薄荷是想直接坐起来的,可是未果,身子实在太过于疲累,还好可以借助一下外力。
手臂伸长,碰触到玻璃杯的指尖很块感受到一抹冰凉,这时,忽然有女人的声音响起,“叶叶你醒了?”
啪啦!
薄荷受到了惊吓,手不小心一扫,玻璃杯就直接被碰掉,那让薄荷渴望无比的水,直接洒了一牀,玻璃杯落地,摔成了碎片。
“小心——”
薄妈妈没有想到她的忽然开口,竟然吓着了薄荷,她见薄荷似乎想要动作,连忙拦住她,生怕她下牀不小心划伤自己,“你别动。”
薄妈妈又嘱咐了一句,这才连忙转身进了洗手间,把玻璃碎片全部扫起来后,又把地面上的水用拖布打扫干净。
薄荷在这期间,一直如母亲所说那般乖乖地在牀上,一动不动。
等到薄妈妈将地面收拾干净,刚想将吸饱了水的拖布送入洗手间时,薄荷突然开口:“妈,你为什么在这里?”
从她口中吐出的声音干涩沙哑,犹如粗粝地砂纸,生生地从玻璃上摩擦过一般刺耳,难听。
啪嗒!
拖布从薄妈妈的手里滑落,掉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声音,薄妈妈满脸震惊,也不知道是因为薄荷的声音,还是她的话。
“叶叶——”薄履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重重地吐出了一个烟圈,常年戒烟的习惯让薄履冰不太适应香烟的味道,他微微蹙眉,一字一顿道:“这里不是你的房间,而是医院!”
最后那句话,他着重的咬着腔调吐出。
薄荷听着薄履冰那带着咬牙切齿意味的话语,先是微微怔愣,然后视线扫过,那陌生的装饰和摆设,还有空气中飘荡着的,被薄履冰手中香烟遮掩了的苏打水的味道。无一不是在说明,她现在所处的不是帝景豪庭,也不是属于他们一家人的那栋房子。
当这个认知在薄荷的脑海中变得鲜明起来后,原本已经潜藏进意识里的片段,像是被注入了生机般鲜活起来,因为沉睡断层的记忆重新完整,错乱的记忆也重新归位。
她想起来,在婚礼上,程珈澜,那个将要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因为另外一个女人离开了。
而她,在众目睽睽下,被抛弃了。
“当时的经过——”
阎修拿着一直黑色的碳素笔,一本干净的没有记载任何东西的笔记本,坐在阎烈的面前,第十九次问出同一个问题,“请在叙述一遍。”
“我当时从外面回到病房,并没有见到嘉禾姐,不过我听到厨房里有流水的声音传来,就以为嘉禾姐在厨房,我就直接走过去想要帮忙。”
“帮什么忙?”
“嘉禾姐在失踪之前受过重伤,我以为她逞强的去洗喝过的牛奶杯,所以就过去看看。”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嘉禾姐居然不见了。
如果他不是联络人,又十分确定手下的人来不及行动,他都忍不住怀疑嘉禾姐的失踪,是出自于他的策划,目的当然是阻止程珈澜娶薄荷。
现在程珈澜跟薄荷的婚礼终究在他的干扰下,支离破碎,可是嘉禾姐却还是没有出现。
“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虽然已经回答过许多次,阎烈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并没有丝毫不耐,他努力的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我推开厨房门后,厨房的水笼头还是开着的,可是嘉禾姐却不在厨房,地面有些……”阎烈指了指放在一旁桌子上,装在密封袋里的东西,那是他之前用来装牛奶的杯子,“还有那张纸。”
时间推回昨日——
阎烈在看到满地的玻璃碎片,还有殷红血渍时,整个人就惊呆了,第一反应就是嘉禾姐出事儿了!
他立刻就要冲出去找嘉禾姐,可是就在他转身的那刻,发现了贴在厨房门上的那张纸。
雪白的纸张上面,只有一个暗红色的巴掌印。
那是血迹干涸后,才有的颜色!
对于人体颇为了解的阎烈,只需要一眼,就认出了纸张上的痕迹是什么东西。
阎烈想也不想的立刻拿下了那张纸,他发现除了夺人眼球的血手印外,在右下角的位置还有一个小小的图案,一般人可能不认识,但是阎烈知道。
因为,阎烈对于这个图案一点也不陌生,那是用小号毛笔以梅花篆体写出来的字——
令。
这是一个笔画简单的字体,可是放眼古今,它的意思却是举足轻重的。
比如,皇令,军令,每次它的出现都带着超越千斤的重量。
而它在阎烈的眼中,除了这种似乎与生俱来的重量和抹不去的血腥外,有的还是深埋在他骨子里的那属于对往事的惧怕。
他永远都忘不掉,在他还不是阎烈的时候,那些只能用绝望与麻木来描述一二的日子。
脑子里闪过的东西,让阎烈蓦地有种浑身汗毛竖起的感觉,那从心中汹涌而来的恐惧感,让他恨不得直接转身逃跑。
可是他不能,他已经不是顶着那串冰冷数字的行尸走肉。
他有姓——阎。
他有名——烈。
所以,那些日子早已经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他绝对不能胆怯,再说,还有嘉禾姐。
不管这张纸的出现是否巧合,是不是有人有意或者无意的恶作剧,他都必须找到嘉禾姐。
心里下了决定的阎烈,将去吃饭的阎三叫回来,吩咐他注意医院的各个出口,并且立刻安排寻找嘉禾后,又飙车去了酒店,也就是婚宴现场。
阎修在又一次听完阎烈跟前几次几乎没什么差别的叙述后,“按照你的叙述,你原本是打算伪装绑架嘉禾小姐,请问,你要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阎烈到底是忍不住,他抬眼瞥了一眼,那个一直坐在皮椅上一言不发的男人,“破坏婚宴,阻止他娶薄荷。”
阎修又问了几个问题,才让阎烈暂时离开。
他将之前的记录翻出来进行仔细对比,然后才道:“这几次的记录并无什么差别。”
与其说没有本质的差别,倒不如没有任何差别来的更为合适,加上他手里这份最新记录,一共是十九份,每一份里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一样的,甚至连阎烈说话时的停顿都一样。
这就代表着,若不是对方在回答每个问题之前,将每一个细节都完完全全的考虑到,就是阎烈这个人的记忆里强大到可怕!
“仅凭手上的这些线索很难知道嘉禾小姐如何失踪的。”
医院里的视频从他们赶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交给下面的人开始回放,他自己也跟着看了好几遍,同样没找到任何线索,嘉禾这个人仿佛凭空消失,至于下落更是无从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