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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隐天下 (全文完)_分节阅读_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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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姬凤离漫步穿过林子,进了桃源居内的小院。林子里的桃花已经凋零,但院子里长廊下的夜花却开得正盛,馥郁的香气似乎也沾染了夜露,分外幽凉。

    他在院内站了良久,只觉得肩上一片沁冷,不知何时,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雨丝,身上衣衫已经被打湿了,他始有所觉。

    萧胤派兵袭击北部边境,恐怕是为了牵制住北部王煜和南宫绝的兵马,使他们不能回援禹都。说到底,他是为了助花穆的叛军一臂之力,也就是助花著雨。

    自从知晓了那“冰云草”是皇甫嫣在温婉的暗示下给花著雨下的药后,姬凤离那死了的心瞬间便复活了。当夜得了消息,听说花著雨还在禹都,便派人四处去找,却不料她早已经去了烟都。如今再听说萧胤进犯北境襄助叛军,一颗心顿时好似在冰火两重天中浸过一般,所有的感官与知觉都麻木了,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滋味,连他也品味不出。

    他推开木屋的门,燃起火折子点亮了烛火,看着屋内的一桌一椅,一床一榻,只觉得一阵隐痛从胸臆间升起,片刻后便消失无踪。他并未在意,因为让他更加难受的是,望着这空荡荡的屋子,他心中那空荡荡的感觉,竟是那样的荒凉。

    他在屋中凝立片刻,看不透的脸上挂着的仍是一如往常的温和,只是眸底,却夹杂着一丝令人难以觉察的哀凉。

    他从院内缓步走出,对着候在那里的铜手说道:“派人去准备一下,朕要御驾亲征!”

    铜手一惊,身后那些候着的内侍们更是一惊,一起跪下道:“陛下三思啊!”如今他不再是左相,可以到军中去监军,他是南朝的皇帝,万金之躯如何能去奔赴沙场。

    姬凤离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目光凝视着深夜之中被春雨浸润的桃林,心底辗转的是那一季烂漫的桃花,开得艳丽,那般明媚,如火如荼,却也是不可思议的短暂。

    宁都不算大城,但却驻有重兵,只因宁都扼守着青江之源,如若花穆和皇甫无双攻下宁都,大军便可一路溯水而下,直取禹都。

    花著雨抵达宁都时,正是黄昏。天空中阴云密布,眼看着一场雨便要来临。她一拉缰绳,马儿追电便向大营中奔去。刚到营中,便感觉到大营中气氛极是肃穆,莫非是吃了败仗?

    迎面看到安牵马而出,他看到花著雨,快步奔了过来。

    安面色青白,看上去惊魂未定,就连说话都隐约带着哭腔,“将军,你来了,不好了!”

    花著雨从未看到过安如此惊惶的样子,心下一惊,平早已开口问道:“安,出什么事了?”

    “侯爷出事了!”安话未说完,已经哽咽。

    花著雨滚鞍下马,疾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侯爷在哪里?”

    安痛声道:“在帐篷内,随行军医说,说侯爷可能不行了!”

    花著雨一把甩开马缰绳,疾步奔了过去。

    天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衣衫尽被雨水浸透,冰凉的刺骨。她在雨里发足狂奔,一路赶往花穆的帐篷中,奔到帐篷门口,她却忽然驻足,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皇甫无双从帐篷内冲了出来,看到花著雨立在外面,显然吃了一惊,他黑眸一凝,快步走到她面前,伸臂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了帐篷内。

    “我爹呢?”花著雨上前一把抓住皇甫无双的手臂。

    皇甫无双原本清澈的黑眸中,满布着疲惫和伤痛,他轻声道:“小宝儿,你别着急。他在帐内!恐怕……”

    花著雨慢慢松开紧抓着皇甫无双的手,挪动着好似灌了铅的腿,缓步到了内帐。

    帐篷内灯火昏暗,花穆躺在床榻上,尚在昏迷之中。他身上遍布血污,正中胸口处,插着一支金翎箭。花穆喘息很重,很显然这支箭刺中了肺部。军医们没有人敢拔那支箭,唯恐一拔掉,就会断了气息。

    泰尾随花著雨快步入帐,查看了一番花穆的伤势,又诊脉,眉头紧锁在一起,摇了摇头,神色凄凉。

    “你们都出去吧!”花著雨冷冷说道。

    “小宝儿!”皇甫无双上前一步,痛声道,“你别太难过!”

    “出去!”花著雨平静地说道,如水眸光早已凝结成冰。

    帐篷内的人顿时退得干干净净,花著雨走到床榻前,将花穆扶起来,伸掌拍在他后背上,将绵绵内力疏了过去。片刻后,花穆从昏迷中睁开眼睛,看清眼前之人是花著雨,幽暗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颤声道:“雨儿,这些年爹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日后,你只需过你要的日子。无双……他……”花穆身子一震,胸口处的箭尾颤动不已,他每说一句话,便有鲜血从他口角淌出来。

    “清……心……庵。”花穆说完,剧烈咳嗽两声,一口鲜血喷溅而出,眸光渐渐涣散,意识似乎已然不清,唇角忽然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阿霜……你来接我了吗?”

    阿霜。

    花著雨想了想,才记起似乎听说过,默国皇后的闺名就是“霜”,看样子,爹爹是恋慕默国皇后的。

    花著雨握紧花穆的手,脸上,泪水缓缓滑落。

    帐篷内的火烛被风吹得忽明忽暗,轰隆一声雷响,天地间全是风雨之声,冷风从半开的帐门中灌进来,浑身彻骨深冷。

    一生征战,一世筹谋,没有享受过片刻安宁,到头来,是非成败转头空。

    她擦干脸上的泪珠,起身朝中军帐中而去。皇甫无双,平,安,康,泰,以及领兵大将早已齐聚在帐内。

    “事情经过到底是什么样的?我爹征战半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败?”花著雨凝着一张冰颜,冷冷问道。

    皇甫无双抬眸炯炯看向花著雨,幽幽说道:“自从昨日姬凤离御驾亲征抵达宁都后,南朝军队士气大增,今日又摆了阵法,由蓝冰指挥着,侯爷被困在阵中,征战多时,体力不支,才没有躲过姬凤离那雷霆一箭!”

    “那一箭确实是姬凤离所射?你们可曾看清?”花著雨抬眸,眸光冷厉。

    几名大将点头道:“属下当时都在征战,没有注意到,似乎是的。”

    花著雨沉吟片刻,猛然大力拍案,震得桌上白瓷茶杯里茶水四溅,玉脸上霎时间怒气腾腾,清澈的眸中遍布杀气,“明日,我要披挂上阵!不打入禹都,誓不罢休!”言罢,她毅然转身离去,衣袂飘飞,带起清寒的气息,冰冷透心。

    花著雨回到临时所居的帐篷内,展开行军地图看了好久,将平,安,康,泰召进来,指着地图悄然道:“距此处不远的锦山上,有一座清心庵。你们两个,明日以押送侯爷棺椁为由,去一趟清心庵。”

    康疑惑问道:“将军,这个时候,我们去清心庵做什么?”

    “清心庵一定住着什么人,我猜应该是教习我舞艺和琴技的萱夫人,你们务必把她接过来。”

    安沉声问道:“此时,为何让萱夫人来战场?”

    “你们只管请来即可,她若不来,你们就将她劫掠来。总之,三日后,我要在这里见到她!”若非今日她来到宁都,恐怕就见不到爹爹花穆这最后一面,也不会知晓清心庵。

    ?  安和康颔首应下。“将军,侯爷的死,您到底怎么看?”平沉声问道。

    花著雨微微冷笑道:“你们还记得当日在朝堂上,聂远桥是怎么死的吗?”倘若没有聂远桥当日的死,花著雨可能也不会想到,花穆的死会和无双有关。花穆在临死前,说让她以后过她想要的日子,那代表其实他已经对于这次举旗造反有些犹豫了。但皇甫无双却绝对不会犹豫,而且,花著雨可以肯定,皇甫无双已经知道他并非默国太子,他生怕花穆一旦说出这个事实,他在军中便再无权利。而花穆一去,所有的权利如今都握在无双手中。他并不怕失去花穆这一员大将,因为花穆去了,还有她花著雨,银面修罗赢疏邪。皇甫无双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来到吧,初见她时,才会那么紧张。

    “将军,那明日你真要出战?”泰低声问道。

    花著雨点点头,唯有如此,才不会引起无双的怀疑。

    铁蹄声声,踏破清晨的寂静。刀光剑影,映亮寂冷的天空。

    宁都的城楼上,盘龙华盖下,一道明黄色身影坐在那里,是南朝新帝姬凤离。

    宁都城下的风,比之西疆和塞北要柔和得多,似乎连花著雨身上的战袍都不能够吹起。然而,不一样的风,不一样的城,但却同样是打仗。

    当年,她是年少轻狂的西修罗,可以义无反顾勇往直前。而今,她却有了诸般牵绊,前进一步是地狱,后退一步是沉沦,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皇甫无双策马而来,一身高贵的玄黑色战袍,前襟处绣着金线蟠龙,轻风掠过他纯净无邪的脸,唇角微弯,但那抹笑意却无端令人生寒。

    “来人,拿弓箭来!本太子今日要为花将军报仇!”冷冷的笑配上冷冷的语气,就像深冬的一片雪花打在人心之上,蚀骨地凉。

    立刻有人递上弓箭,皇甫无双拉弓搭箭,便要朝城楼上的姬凤离射去。

    “慢!让我来!”花著雨扬声说道。

    她一拉缰绳,拨马上前,伸臂从平手中接过弓箭。抬手,搭箭,五指紧扣,缓缓将弓弦拉满。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边勾起一抹艳绝的笑意,清眸微眯,目光清冷地扫过城楼上的人,箭尖上一点寒芒,准确无误地对准了城楼上的姬凤离。

    她隐约看到他在笑。

    他居然在对她微笑。

    花著雨的手抖了抖,心底滑过一滴凉凉的冰晶。她知道,这一箭射出,他和她之间所有的爱恨和恩怨都将一笔抹去。事实上,自她从花穆口中知悉自己是默国公主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应该一刀两断了。

    花著雨觉得腹部似乎有些钝钝的痛,心底也随着痛了起来。江南的风扬不起沉重的战袍,强大的真气却将她的衣衫鼓荡起来。

    姬凤离,我会为你做完最后一件事,我会让你安安心心地做你的皇帝。自此后,上天入地,你我永绝。

    双眸微眯,白玉般的耳垂上两颗泪滴状的耳坠晃荡不已。

    手轻轻一松,一箭流光,带着破空的风声,到了城楼上。有人欲行去挡箭,被姬凤离一把推开。

    箭至,他应声而倒。

    “攻城!”皇甫无双一声令下。

    三日,整整攻打了三日,宁都驻守的重兵倚靠城坚墙固,闭门并不应战。据传,姬凤离因伤病倒在床。

    宁都。

    姬凤离躺在床榻上,想要睡去,却偏偏不能。神智格外的清晰,清晰地感知到身体上的疼痛无边无际地向他涌来,他感觉自己似乎浸在冰火两重天中,所有的感官都被疼痛给弱化了。更奇怪的是,这疼痛并非是被她射中的部位,她那一箭射在他右胸处,虽也是火烧火燎的疼,但却根本及不上胸腹间那疼痛的千万分之一。

    这生不如死的疼痛到底是源于什么?

    在他疼得几乎没有知觉后,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方悄无声息地退去,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刺目的光亮。

    “陛下,老奴来迟了!”影影绰绰的光影里,叶富贵佝偻着背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