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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皇上的新后。说起来,姬凤离倒是死得很冤啊,皇上是不是应该还他一个清白!”箫胤感叹道。
“皇上,请皇上还左相大人一个清白!”
“皇上……”
此起彼伏的人声如潮。
本是庄严喜庆的大婚之典,因为北朝皇帝的觐见,竟然演变成为姬凤离洗冤。皇甫无双在台阶上负手而立,脸色暗沉,他未曾料到,姬凤离已经死去多日,朝中众臣,还对他如此拥护。他转首,冷然说道:“今日是朕的大婚之日,所有事情容后再办!”言罢,他执起丹泓的手,牵着她快步走向殿内。
纳兰雪纳闷地在姬凤离耳畔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和北帝真勾结了,为何他在为你洗冤?”
姬凤离凝眉不语,金色面具下的黑眸中,一闪而逝一丝疑惑。
暂且不说北帝何以或为他申冤,他更疑惑的是,这个女子当不是他今日劫持的聂伊人,而那个聂伊人又在何处?
入夜。
皇甫无双设夜宴于康宁殿,殿内一派觥斛交错,华光流彩,歌舞升平。
新帝的皇后从聂府千金忽然变身为北朝公主,这个变故令朝中众臣极是惊诧。然而,南北朝两个皇帝都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他们这些大臣也不好说什么。
丹泓坐在皇甫无双身畔,心底一直惴惴不安,身侧的皇甫无双虽说面带笑容,但是她却能感受到他周身上下所散发的寒意。手背忽然一暖,她抬眸望去,只见皇甫无双仰首饮下一杯酒,冲着她宠溺一笑,那笑容温柔而璀璨,就是知悉他的狠辣,她也几乎要沉溺在那明净的笑容里。他缓缓倾身,贴近她耳畔,柔柔问道:“她……在哪里?告诉朕!”
丹泓心中一滞,冲着她勾唇笑道:“她已经走了!你永远都不会见到她了!”丹泓心中已经明白,将军其实不愿意嫁给皇上,所以,她才心甘情愿地随着劫持她的人去了,不知眼下她是否从哪些人手中逃了出去。
“走了?”皇甫无双挑了挑眉,唇角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朕会找到她的!”
群臣百官过来祝酒,皇甫无双都是浅浅抿了一口,右相聂远桥前来祝酒,俯身跪拜道:“微臣惶恐,之前一直不知伊人便是北朝公主,实在是罪过,请皇上恕罪!”
皇甫无双执起酒盏,一饮而尽,微笑道:“右相大人,你何罪之有,你寻到了北朝公主,可算是大功一件,朕可要好好赏赐你呢!来人,赐酒!”
一名内侍端着酒盏走了过来,缓步走到聂远桥面前,就在聂远桥伸手接过酒盏,一饮而尽时。那内侍忽然手腕一翻,托盘下一把利刃忽现,闪着寒光向皇甫无双袭去。
这一下变故骤生,谁也没提防到这个内侍竟然暴起杀人。
刀光如雪,转瞬既到。
众人一声惊呼,有人连呼护驾。
席间一片骚乱,聂远桥忽然纵身跃起,和内侍缠斗在一起。今日之事,出现了诸多意外,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任何人的掌控之中。
这么多年来,聂远桥韬光养晦,暗地里扶植皇甫无双,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当这小子登上大宝,他的女儿能够入主中宫为后,他能够把持朝政。但是,他的女儿年龄尚幼,不得已认下了这个他喜欢的女子。但,却未料到,大婚之日,事情一波接一波。
如今,这个皇后是万不能做他的女儿了,但是,皇甫无双却也不能死。最起码,在自己的女儿长大入主中宫前,是不能死的。
那个刺客的武功不弱,聂远桥和他斗了几招,忽觉得浑身一软,丹田内的内力受阻,竟是再使不出丝毫力气来,。就在此时,眼前一道雪光闪耀,刺客的剑尖到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剑没入了他的胸膛,一阵钻心的疼痛,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襟。
“右相大人!”皇甫无双惊呼一声,从身后一把揽住了聂远桥快要倒下的身子,急急喊道,“右相大人,你如何了?快传御医!”
早有御林军涌上来将那名刺客制服。
聂远桥听着耳畔皇甫无双惊诧的声音,他缓缓转首,不可置信地瞪着皇甫无双,喘息着问道:“你……是你做的?为什么……”
那杯酒,是他赐的,酒里面有毒。
那名刺客,也是他安排的,趁着他毒发时,将他除去。
这一次刺杀,根本就是一个连环杀局,但要杀的却不是皇甫无双,而是他!
“是的,舅舅,你心中如何想的,我又如何不知,不过,朕念在你功劳极大,从没想把你怎么样。可你不该,弄丢我的宝儿,更不该隐瞒朕,让朕处于如今这种境地。你放心地去吧,聂宁大哥会助我的!”极冷极寒的声音,贴着聂远桥的耳畔,低低地缓缓地犹如魔魅。
聂远桥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咯咯声,好似在哀叹着,王者相争,胜者是谁,反正不会是他了!
皇甫无双慢慢地将聂远桥放在地面上,自环绕在身畔的侍卫中缓缓走了出来,朗声说道:“右相舍身护驾壮死殿前,朕感其忠勇,准以国礼安葬。右相临去前放心不下长子,朕今册封聂宁为忠勇王,钦此!”
皇甫无双的声音中满是深深地悲痛和哀叹,令闻者忍不住动容。
众臣一阵愣然,自皇甫无双登基,左相姬凤离死后,朝中权势冲天,炙手可热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聂远桥。而今日,他的女儿封后,更是荣华富贵不可限量。可是谁也没有料到。一夕之间,这些都归于泡影。
所有人亲眼目睹了聂相护驾身死的过程,都忍不住扼腕叹息。可叹一个小小的刺客,竟然要了右相的命。
姬凤离坐在席间,眯眼瞧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他未曾料到,他原本是想挑起聂远桥和花穆之争,却未料到皇甫无双竟然亲自除掉了聂远桥。
一场刺杀的局,将对手玩于股掌之中,直到死的那一刻,方得知真相。一招请君入瓮,令其自动献身。而最后是死,也为他留了一个护驾有功、为国捐躯的美名。
皇甫无双,不愧是狠辣之极。
待到聂远桥被御林军抬了出去,皇甫无双才静静说道:“出了此事,朕深感痛惜。但,今日之宴,乃朕之大婚之典,众人不必拘泥。”
大殿内静悄悄的,皇甫无双命歌姬们上来抚琴,才驱走了殿内的冷寒之意。
“皇上,接下来安排的歌舞,还要不要继续表演!”吉祥在皇甫无双身侧小声说道。
皇甫无双凝眉道:“准!”
吉祥又奏道:“这个舞姬要求灭掉殿内几盏灯,皇上看可否合适?”
“哦?”皇甫无双挑眉道,“准!朕倒是要看看是怎样的舞。”吉祥下去传话,不一会儿有内侍走到大殿各处,灭掉了最亮的几盏琉璃灯。淡淡的昏暗顿时好似暮色一般压了下来,余下的光晕好似镀了一层灰白的金属光泽,将席间一众人的脸笼在影影绰绰的光晕里。
就在此时,昏暗之中,“铮”的一声琴音响起,一串浅音泠泠,就好似早春的一场雨,又好似初夏的一阵风,带着飞花清泉般的空灵清越。
一道光晕忽然亮起,笼罩着一个缥缈的人影从天而降。长袖飘飞,裙袂飞扬,她轻盈飘落在地面上。身子随即匍匐与地,流红色裙袂,铺开成一朵艳丽的花。
众人只看到一个背影,纤腰细软,身姿楚楚,体态纤浓合度,这样婀娜优雅的背影,忍不住惹人遐想。她身上裙袂轻盈若烟,如烟似雾包裹着她。衣角广绣镂金花纹,裙袂点缀着金线流苏,在灯光的照映下,闪耀着彩霞般璀璨的光亮。
琴音轻轻一个转折,她从地面上徐徐立起,身子忽然一个后翻,竟然弯成了一个不可意思的弧度,整个人就如同一勾悬挂在空中的弯月。线条优雅的脖颈向后垂直,纤纤玉臂向上扬起,手中执着一枝杏花,朵朵尚未绽放的花苞和她胸前衣衫下的蓓蕾相映成趣。
朦胧的灯光将她淡淡笼罩,轻薄的面纱盖不住她优雅的侧脸弧线,就在众人想要一探她的容颜时,她开始翩然舞动。
纤细柔软的腰肢扭出最美丽的舞姿,凝脂般的臂膀舞出千变万化。
螓首轻摆,发间花儿翩然落下,如云青丝流泉般垂落。
身姿微旋,宽大裙袂迎风曳舞,如优雅的红莲缓缓绽放。
足尖轻点,红裙飘逸,袖如回雪,如影随行。
伴随着乐音,她舞姿翩跹,时缓时快。缓慢时,如沐浴在日光中的花,轻轻地展开一片又一片花瓣,令观者亦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去看她舞姿中的每一个细节。急促时,广袖狂甩,帛带当风,舞姿热烈而缠绵,整个人又如同一团烈火,将每个人的心烧灼。
每一次旋身的风致,都找来无数痴狂的目光。然而,谁也不曾看清她面纱下的脸。只看到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如灼灼星光,似乎能照见夜的黑。
这样的舞,是直达人灵魂深处的舞,敷贴着尘世的躁动和浮幻。
铮铮琮琮的琴音忽歇,她以一个优美的姿态转身轻轻旋转,面上轻纱骤然被风吹落,一张脸展露在众人面前。入目容颜无暇天成,美丽脱俗的不似尘世中人,一双清眸似乎涵盖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水的清澈,月的皎洁,星的璀璨,风的轻灵,日的炽烈……
姬凤离坐在席间,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眸,直直逼视着女子的容颜。那一张面孔犹若火焰般炫目,耀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是他吗?
是他!
他没死!
这一瞬,姬凤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悸动,山崩地裂他也不会这么震动,沧海变桑田他也不会如此紧张,甚至于世间万物全部毁灭,他也不会这么惊诧!
这一瞬,脑中空白,没有任何思绪,被雷轰也不过如此。
这一瞬,他只觉得物换星移,如庄周梦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宽袖中,修长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想要握紧,抖得厉害,想要松开,抖得厉害,放在腿上,连着腿一起抖,放在桌案上,连着桌一起抖。
整个心,前一瞬,还如同冬日里结冰的河面,下一瞬,就成为盛夏被瀑布冲击的河流,满河冰面崩裂瓦解,翻涌起出湍急的浪。
是梦吗?
“纳兰,你掐我一下!”泰山压顶崩于前也不变色的姬凤离颤抖着问身侧的纳兰雪。
纳兰雪却根本就没有听到姬凤离的话,直直望着前方,手中端着的茶盏倾了都不知晓。
姬凤离只得自己伸手,在手腕狠狠掐了一下,疼!再掐一下,很疼!
似乎不是梦。
脑中短暂的空白过后,所有的震惊疑问惊诧甚至狂喜,都一团乱麻地突然塞到了他心中,他什么也不会想,什么也不会说,脑中只是反反复复颠来倒去两个字:“宝儿……宝儿……宝儿……”
一声声呼唤,化作狂涛巨浪一般的狂呼,向着他潮水般漫上来。
他觉得周身世界是虚空的,只有她是清晰的,心中充塞着无法形容的那种欢喜,就好像几万万年前,女娲也是这样遇到伏羲的。宝儿还活着,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冲上前去将他搂在怀里,吻他爱他抱他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