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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过灯灭,不断地有纱灯落了下来。
康王皇甫无伤眼开着皇甫无双开始射箭,漂亮的小脸苍白着,神色间透着一丝紧张和胆怯,但是,出手却是一点也不慢。他手一触到弓箭,便好似完全沉浸到了射箭的世界中去,神色极其专注,每一次,都是三支箭齐发,射向空中。
三十盏红纱灯,不到盏茶工夫,便被两人一一射落在地。
因二人所用的箭不同,侍卫们自去捡了红纱灯,清点了一番,回来禀告道,皇甫无双射落十四盏,皇甫无伤射落十六盏。
听到侍卫报上来的数目,炎帝眉头凝了凝,眸光在皇甫无双脸上飘过,一片幽冷。看来,今夜,炎帝是对皇甫无双失望至极了。
花著雨凝立在萧胤身畔,黛眉微颦,她倒是未曾料到,皇甫无伤的箭术会这般好。
“这个康王的箭术,没有两年的日夜练习,到不了如此地步!”萧胤回首,对花著雨低低说道,“南朝朝廷表面平静如水,实则暗流汹涌,你绝不能再待在这里。”
花著雨知晓萧胤对她,是深深的关怀。但是,她还是决绝地说道:“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能离开!”
萧胤气结,深邃鹰眸轻掠过来,俊美的脸上,神色冷峻如冰。转过身去,他深深地叹息一声,紫眸中,尽是无奈。
皇甫无双算是彻底傻眼了,他原本以为,皇甫无伤所获的猎物,都是他的侍卫射的。万万没有料到,他的射术这么高。
今夜,皇甫无双算是栽到底了。
那张漂亮的小脸,早已经是乌云密布,神色黯淡地慢慢退了下去。
炎帝这次倒是没有再斥责他,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下去吧,今晚的比赛就到此为止。”
炎帝言罢,沉着脸不再说话。
姬凤离缓步走上前去,施礼道:“圣上,今夜有篝火,听闻北朝人喜绕着篝火歌舞。昨个儿,萧太子学了我们南朝的剑舞,今夜,不如也让我们见识一番北朝的健儿舞吧!”
炎帝神色这才缓了缓,笑道:“萧太子,不知可否跳一曲健舞,让我等见识见识。”
萧胤闻言,也不推辞,回身命回雪取了胡琴过来。他此番来,倒是连胡琴也带上了。这胡琴还是花著雨在那幕达大会上见到的萧胤所拉的那一把,暗黑的琴身,亲琴体极是光滑,显见的被他经常拉动。那琴头上雕着一只龙头,看上去极是大气。回雪席地坐在草地上,一手执琴身,一手拿琴弓,开始拉动。
低沉暗哑的乐音响了起来,如同草原上吹过的风,带着狂野,带着豪放。回雪一边拉动琴弦,一边随着乐音开始歌唱:“总想看看你的笑脸,总想听听你的声音,总想住住你的毡房,总想举举你的酒杯……走进了阳光迎来了春,看到你笑脸如此纯真,听到你声音如此动人,住到你的毡房如此温暖……我默默为你祈祷,我深深为你牵魂……”
这歌声,是北朝的情歌。
很是豪放和豁达,乐音也是偏于激动人心的,悠扬而不失震撼。
萧胤率领着余下的三大亲卫,到了前方山石地面上,开始舞动。一袭紫色的紧身袍服,本就显得身材很是矫健,他和三位亲卫一起打着拍子,随着乐音前进往复。身姿随着拍子款摆,足下的马靴将坚硬的石地踏的咚咚响动,漆黑的发从额头拂落,随着他转腰扭胯而幽幽拂动。那矫健的身姿,骄美如鹰击长空,如龙游浩海,那激烈的舞动,更是让人看得震撼。
其实,花著雨在西疆,倒是也学过这种舞。
每每打了胜仗,他们也会喝庆功酒。席间,难免也会有一些娱乐的活动。像这样的舞,受西疆那里人们的影响,他们也常常跳。
但是,花著雨以前只是觉得,这舞,称不上好看。只不过是人们高兴之余,随意摆动,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的。
但是,今夜,花著雨忽然觉得,健舞,也可以跳的很好看很迷人的,端看,那是谁跳了。
她想,她是绝对跳不出,萧胤舞姿中那种矫健那种洒脱那种激昂的。
熊熊燃烧的篝火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冷峻的五官,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分外的俊气,那双紫色的眸,又为他添了些许勾魂摄魄的魅惑。
这样的健舞,对于南朝人是极其新鲜的。这样的舞和乐,也是极具有感染力的。一些侍卫也忍不住在底下随着乐音开始悄悄摆动身体,炎帝见了,笑语道:“既然北朝太子学了我朝的剑舞,你们也上场学一学这北朝的健儿舞,不必拘礼!”
侍卫们闻言,见皇帝一脸鼓励的样子,一些人便忍不住上去学着舞了起来。一时间,这围场之中,皆是乐声和健儿舞的踏踏声,还有篝火的燃烧声和猜拳行令声。
炎帝眯着眼睛,一边看着一边饮酒。难得今日开怀,不似盛宴上那般拘束,底下的大臣,一边吃着美味的烤肉,一边饮着美酒,不一会儿,都有些朦胧的醉意。
变故便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谁也没注意到,篝火的柴火已经快燃烧殆尽了,侍卫们正要去添火,便在此时,一阵奇异的风吹来,那篝火便扑地一下摇曳着被熄灭了。
天地间瞬间暗了下来,只有篝火的余烬和几支火把投射着幽暗的光影。侍卫们拿了柴火忙要将篝火燃亮,便在此时,一阵阵的狼嚎声传了过来,听起来分外的凄厉。在山间的静夜里,狼嚎声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山里哪里没有一两只狼啊。就算是来了一群狼,他们这么多人,却也是不怕的。而且,围场内的猛虎大兽早已在昨日清走了,是以,侍卫们也有些放松。
然而,在狼嚎声过后,却有另一种嗥叫,响了起来,似乎就在他们不远处的林子里。
回雪早已停止了拉琴,健儿舞也停了下来,侍卫们执了兵刃,团团将炎帝围住,警惕地四处张望着。大多数醉酒的人,在此时,都已经醒了几分。
这种嗥叫声,非虎非猿非狼非豹,但是,花著雨却是听过的,这是人熊。她在西疆时,有一次和手下的兵士进过西疆的密林,在那里见到过这种人熊,不过,当时倒并未和人熊交手。西疆当地的土人,由老辈人传下来的,都说这人熊是上古时神农氏豢养的异兽。说人熊力大无穷,可以撕熊裂牛,但是,它又非常机智,连虎豹狼都惧怕它。据说人熊出没所过之处,虎豹绝迹,就是野狼群也是望风而逃。单个儿的行人樵夫若是遇上,那是更无生还的可能。也怪不得方才听到的狼嗥声是那样的凄惨。
花著雨不曾想到,青城山竟然也有人熊这种怪兽。这些随着炎帝在南朝帝都养尊处优的御林军,看来是从未遇到过人熊。或许有的人都不曾听说过,有的吓得握着刀剑的手微微打颤,有的倒是不知天高地厚悍勇地要往密林中冲去。
花著雨慌忙上前阻住这些人,道:“情况不明,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人熊全身硬如金石,一般刀剑是不能刺入的。这些侍卫贸然冲过去,无疑是送死。
不过,这些侍卫却哪里会将一个小太监的话听在耳中,急着要在炎帝面前表现自己的忠心,一把推开花著雨,冷喝道:“让开,让开……别阻了我们护驾。”
就在此时,狼嗥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树影瞳瞳的密林中,栖息的鸟儿突然间纷纷惊飞。一只巨大的黑影从山林中扑了出来。
今夜皓月当空,在火把和月色交织的光影中,隐约可以看到,这野兽壮硕比之黑熊还要巨大,毛发丛生的脸上,带着一种狡黠的神气,比之黑熊的笨拙,它却是轻灵敏捷极了,犹如虎豹的矫健,朝着人群中扑了过来。
? 而且,这只人熊非常的乖觉,似乎知晓炎帝那里人手极多,它无法得手,竟是避开炎帝,径自扑向了吓得脸色惨白的康王皇甫无伤。
康王方才和皇甫无双比试完射箭,便坐在最下首处用了几杯酒。此时正在几名侍卫的护卫下,坐在最外围。几个侍卫一见人熊扑了过来,拿着刀剑便向它刺了过去。无奈,人熊的皮肉竟是刀剑不入。刺在它身上就好似刺在石头上一般,一个侍卫手中的剑都折成两段了。
“不要乱刺,人熊全身坚如铁石,唯有下颌那撮白毛处才是它致命之处!”花著雨高声说道,声如流泉泄地。
众人似乎这才知晓人熊的厉害,有的侍卫竟吓得四散逃开。不过,皇甫无伤身畔倒是有一个侍卫武功不弱,一直将皇甫无伤护在身后,一边拿着长剑向人熊身上刺着。然而,要寻机会刺人熊的下颌处那撮白毛,却并不容易。他一边朝人熊刺去,一边对皇甫无伤喊道:“王爷,快逃啊!”
康王皇甫无伤原本胆子似乎就不大,脸色一直都是病弱苍白的,此时被人熊一吓,更是苍白无血。他站起身来,竟然慌不择路,向着外面逃去。紧张之余,原本已经痊愈了的左腿,竟又显出几分瘸态来。
人熊一见他逃开,竟是撇开和它抵挡的侍卫,追上去朝着皇甫无伤背上一拍,竟是将他生生拍飞了起来。恰巧朝着花著雨飞了过来,这种情况下,花著雨忍不住伸臂,将这个少年接了过来。皇甫无伤吐了一口血,便昏厥了过去。
花著雨抱着皇甫无伤退了两步,刚将他放下,一阵腥风袭来,人熊已经跃到了她头顶。
花著雨手中,并没有任何兵刃防身,凭着她的轻功,要躲闪倒是可以避开,只是,她一旦避开,身后的皇甫无伤便会首当其锋,死在人熊的掌下。虽然,康王是皇甫无双的政敌,是仇人炎帝的皇子,但是,花著雨却很清楚谁的债谁还,倒是不希望这无辜少年死于非命。
一些侍卫回过神来,早已经拉弓搭箭,然而,要想瞄准人熊的致命之处,却总是瞄不准,如蝗般的箭矢都射到了人熊身上。那人熊因此而受了多处伤口,但也仅仅只是皮外刮伤而已,根本不能对它造成丝毫伤害,反而令它更加的暴怒,竟然目露凶光,纵身朝着花著雨扑了过去。
电光石火间,花著雨将皇甫无伤腰间挂着的箭抽了一支出来,紧紧捏住,暗运内力灌到箭矢之上。她高高举起了双臂,箭矢被她掩藏在掌中,在旁人眼中看来,就好似要和人熊搏斗一般。但是,以人熊那笨重的身躯,那力大如虎的凶猛,只怕,会将她的手臂压断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道紫影如电般冲了过来,快的令人看不清那人是谁。
萧胤原本在那边山石台上跳健舞,距离花著雨较远。人熊出现的那一刻,他便向花著雨这边赶了过来,谁知,还不及到她身边,便发生了这一变故。
到了此时,要逼退人熊却已经不可能了。萧胤施展轻功,纵跃到花著雨身畔,一拉花著雨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离开却已经来不及,只得身子一转,将花著雨护住,用自己的后背迎上了人熊碎金裂石般的一击。
花著雨听到了萧胤肩骨裂开的声音,虽然有内力护体,但是,他依旧是受伤了。
也便在这一瞬,花著雨手中的箭矢疾如电闪般地飞了出去,直直插入到人熊下颌的白毛处。人熊一声嗥叫,身躯后仰,重重栽倒在地。不断地惨嗥着,声音越来越低,不再动弹。
人熊下颌处,是致命弱点,是全身最柔软的地方。可是方才,花著雨刺入箭矢的那一刻,却分明感觉到下颌处有一处锋锐,好似已经有利物先她刺入到了那里。不过,眼下,花著雨却没有工夫去查看这个。
她撑着身子,将萧胤慢慢推离开身畔,将他平放在地面上,查看他的伤势。伸出的手臂有些僵直,微微发着抖,一颗心也兀自砰砰乱跳。在战场上,多少次都是在生死一线间,但是,她似乎都从来也没有这般紧张过。
许多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