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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夫人肖越王,我等愿肖范蠡、文种,与夫人共辱,再图大业;若夫人心有大义不肯弃金陵,我等亦愿为夫人战到最后,自刎乌江也绝不退缩半步。”
我红了眼眶,将他们扶起来哽咽道:“好好,我有你们三人生死与共,有何畏惧?你们暂且退下吧,让我再好好想想吧,我得好好想想。”
临行前,蔺翟云道:“夫人,在下须得提醒你一句,若是你要决战到底,金陵乃至整个江北必将遭遇两年前的灭顶之灾,甚至比两年前更凶险更惨绝人寰,死更多的人;但若是你心念苍生,选择不战投降,以江北百姓对萧家的愤恨情绪来看,您必将被视作辱权之人,遭百姓们的唾骂和职责。”
我疲惫摆手道:“我明白,你……去吧。”
蔺翟云深深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终究一声不响地退出了。
事后我去凌云轩看望怀影,此时天色已晚,他已经睡下了。我坐在床畔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睡脸,心里一片柔软,不自觉地笑了。我想到金陵还有许多像他这样年纪的孩子,许多如我这样心情的母亲,如果战争爆发了,唾骂会遭遇什么样的厄运?
两年前的那场战争,我失去了丈夫,怀影失去了父亲,金陵千千万万的女人也都失去了丈夫,那些孩子们同样失去了父亲,但苦难却永远不会停止似的,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就这么降临了,接下来,还要死多少的人才得罢休?
罪人……不管这场仗打还是不打,我终究都是一个罪人呐。
我一身疲惫地回到苏楼,才刚进了寝宫,挥退伺候的侍女,便有一道黑影迎面逼来。我正要惊呼出声,他赶忙将我抱住,几圈回转下来,他已将我抵在壁面上,一手捂住了我的嘴巴。我仓促抬眼,对上了一双幽亮皓洁的眸子。
“悦容,是我。”他放下了手,对我温柔地笑了笑。
我压着嗓子惊道:“晚月,你怎么会在金陵!唔——”话未说完,就被他深深吻住了。
缠绵的吻纠结勾魂如巨浪似的吞没着意识无休无止,我软了身子沿着墙壁下滑,探手推了他几下,被他交叉十指扣押在壁面上,继而是更加汹涌的热吻,束腰的缎带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上杉嘶嘶作响着溜褪,挂在肩头,露出大半个胸脯肩膊,我大窘惊呼:“别……”所有的话又被他霸道的吻去了,两手在身上胡乱摩挲,弄得浑身酥麻,那醉人的男人鼻息阵阵袭来。任凭我挣扎,他却一味调戏,仿佛有一百种方法令我动弹不得,且戏且闹,玩得更有趣味。
我奋力乱挣一通,手也酸了腰也软了,还出了一身的香汗,最后那玉锦肚兜儿也在纠缠中被摘去,跳出那一拨的春色,让人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不由贴上前去,想躲入他的怀里。
萧晚月懒懒一笑,得意道:“这叫投怀送抱,悦容我可没强迫你哦。”
我慌忙推开他,双手捧胸,羞怒道:“这里是金陵,我是这儿的主,殿外有千千万万禁卫军听候我差遣,你要是再这样放肆,休怪我恼了把你拿去办了!”
怎知他笑了起来,竟似蕴有无限骄狂之意,道:“别说一个小小金陵,便是当今那皇帝小子,我们萧家也是暂放在那里摆着,你能奈我何?”附身亲吻我光裸的脖颈,软声细语道:“我想你呢悦容,都千里迢迢赶来见你一面,你怎狠得下心办我?要不你就在这儿把我办了吧,温柔一点。”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都说了,我还能拿他怎么办?又听他耳鬓细语你侬我侬的一番情话,恰如往日子都与我夫妻恩爱时那般亲昵着胡闹,复杂的情绪一时涌上心头,回过神后见他双眸沾染浓重的欲色深深凝视我,浑身不自在起来,别过脸道:“别净说好听的话儿哄人开心,我可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的傻姑娘,任凭你三言两语便真的信了。”
“悦容,我……”萧晚月轻叹了一声,那些解释的话终究没说出口,也知今日再说不免画蛇添足般多余,抿直了双唇,面色渐露痛苦。我无心再与他纠缠过往的恩怨,都相互折磨了这么多年,爱恨怎么的都不罢休,也实在无趣,便转了话题,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玲珑心肝的人,很快地就收拾好了情绪,眉梢微扬着风情,笑道:“方才不是说了么,想你了就来看看你,你……哎,你好不容易才愿意重新接受我了,至今我都有种在梦里的感觉,很不真实,总觉得非要见到你不可。”
我瞪了他一眼,“别胡闹了,快说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须知以他萧家二爷的身份进入金陵,如入龙潭虎穴般困难,再说而今年两家又将吃一场巅峰对决的战事,双方都虎视眈眈,一旦被人发现他在此处,那可是死路一条,就连我也不一定保得住他,忍不住斥道:“知不知道你现在来金陵有多危险,你是活得腻了要拿自己的小命把玩不成?”
他怔了怔,看向我的目光情深款款。我尴尬转过脸,听见他说:“你能担心我,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我忙否认:“我不是担心你,我是防备你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陷害我!”他笑笑也没在意,舒了舒额间垂落的乱发,往墙壁靠去,脸上的神色虽是懒懒散散的,眼神却出奇认真:“我是来带你走的悦容,这天下谁要谁拿去,我带你远走天涯,做一对快乐鸳鸯……恩,还要带上染儿,就我们三人,再也不管这世上那些纠缠不清的事了,你说好不好?”
我心头一跳,意识到他的认真,忙抓起地上的裙衫起身合衣道:“说什么胡话呢,敢情来我这金陵是发癫给我瞧着有趣的。”
走了几步,身后一紧。我回头看去,萧晚月还懒怠地依靠在浮雕玉墙上,微微抬手拉着我的裙角,神态几许请求:“我是认真的悦容,你也认真地考虑一下吧。金陵反正迟早是要被大哥拿下的,你何必将女子最美好的岁月虚度在这种就连男人也厌倦的权斗中去?何不趁机放下一切,与我远避人世,去过那种神仙般逍遥快活的日子?”
放下?这两字说得何其轻巧,但又该如何放下?就算我能放下过往与他种种恩怨情爱,又怎能放得下在劫的仇?我能和任何人归隐山林双宿双栖,又怎么可能跟逼死在劫的仇人一起?
爱一个人没有错,渴望一场天荒地老也没有错,错的是那相爱的人,不该是我,也不该是他。
我深深看了他许久,道:“你真愿意抛下萧家的一切?”他点头:“为了你没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我沉默稍会,道:“晚月,我要你娶我,你可愿意?”他面露大喜,霍然站起身来,高兴得不知所措,握着我的双手忙不迭地点头:“愿意,当然愿意,一百个愿意。”反复喃喃自语着:你本就是我的妻,我的妻啊。
我略垂目不去看他欢天喜地的脸,道:“你大哥若是取下金陵后,该是要称帝了罢?”萧晚月一怔,不知我为什么忽而有此一问,也据实回道:“天命不可违,大哥一身非凡,注定是要君临天下的。”我点点头,道:“你大哥膝下无子,又无意娶妻,想必定然会封你为皇太弟。”
萧晚月僵硬了一下,缓缓放下我的手,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你要嫁给我,只是因为我会成为皇太弟?”
我转身走到窗口,沉默许久,往栏杆上依去,侧过脸斜斜看他:“我用整个金陵作为嫁妆,如何?你多年未萧家禅精竭虑,娶了我就能兵不血刃轻而易举地拿下金陵乃至整个江北,必然是大功一件,何乐不为?”
萧晚月怒气冲冲至我面前,抓着我的肩膀怒道:“我不要你的狗屁嫁妆,我只要你!每当我决心为你抛下一切的时候,你总不愿同样为我,反倒是要来践踏我的一番真心才肯罢休。你到底长的什么样的心,如此冷漠无情铁石心肠?……你说,这次我非要你说,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任由他肆意发怒,我问:“你真愿意为我抛下一切,包括你的兄长?”他怔住了,连怒火也消停下去,吃惊地看着我。我淡笑,温温靠向他胸膛,轻声道:“难道你忘记了么子都,你说要让我成为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你答应过我的,要让我成为皇后。”他的手略松,回臂拥抱我,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用力将我推开,冷冷道:“你要我效仿宋太宗‘烛影斧声’弑兄篡位?”
我懒懒扫了他一眼,笑道:“你需要弑兄么,反正以你大哥的身子也活不长久。”
“你!”萧晚月大怒,扬手要打我。我下巴倨傲一抬,冷冷与他对视。他的手抖了几下,愤怒卷袖抽回,踱步道:“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我不许!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死?他是不会死的!”停下脚步发狠瞪我:“谁敢对他口出恶言,咒他生死,就算是你,我也决不轻饶!”
他们倒是兄弟情深了。我冷冷一笑:“如此说来你是选择你大哥而不要我了?那敢情好的, 金陵这份嫁妆你也不稀罕,便赠予你大哥也可。”
萧晚月双眼一眯,眼角寒光逆水般的冷:“你什么意思?”
我无所畏惧与他对视,道:“你不愿意,我想你大哥是情愿的。”
“楚悦容你好啊,你厉害啊,你把我们兄弟的感情当做什么?是你手心里把玩的东西吗?”他怒极,却终究不忍打我,衣袖一挥,将案牍上的花瓶哐哐啷啷地击得粉碎。
守夜的侍女闻声赶来,敲门道:“夫人,您怎么了?”
我睨了萧晚月一眼,回道:“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了东西。你退下吧,我要休息不想被人打搅。”侍女唱是,很快就离开了。
房间里沉寂许久,像是空气都凝结了似的。
“悦容,你知不知道大哥对我意味着什么,你又对我意味着什么?”
萧晚月背对着我,大怒过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以至于他向来挺拔的背影额落得萧瑟不堪,幽幽道:“如果我是一棵树,那么大哥就是给予我生命和养分的水源,而你……则是给予我爱和温暖的阳光。我爱着你们,就像热爱着生命,所以请你不要……”他回身,默默看我:“请你不要将这样的感情拿来当做你复仇的工具,如果你的心里还有一点的良知……你若实在恨得难受,便恨我一个人罢,如果仅仅是要报复,放我大哥一条生路,他承受不起感情的欺骗和背叛,因为他看得比谁都透彻,比谁都淡薄,却比谁都要来得执着和脆弱。”
我伫立原地,哑口无言。
他走了,无声无息地,只留下一句:“三日后我再来找你,到时候你愿不愿意跟我走,都随你罢。”
后经幽帝四年五月上旬,郑公举长川兵力挥师北上,兵贵神速,一路披靡。金陵军抵御不及,溃不成军,节节败退。郑公直逼金陵城下,不过三日耳。司空太君楚氏连夜召集群臣,再商议和之事。恰时,郑公差来使臣,送来议和文书。楚氏阅之,脸色顿变,左右问之,皆未答。将军周逸,复接文书而阅,大惊,乃一纸婚书。
——《后经野史》
萧晚风提前发兵了,就在萧晚月离开金陵的那天晚上,我突然接到赵阳城交界处的军情,长川军开始向江北领域全军进攻。
弟弟刚意志阑珊地走了,兄长就气势汹汹地来。这都算什么,他们兄弟间的默契?
萧家大军集倾城之力, 雄兵百万,分十二路,连破江北各道关口,仅三日便兵临金陵城下,用兵之神、疾、狠令人又惊又惧,我已无须再去困扰投诚或对抗的抉择,甚至连各地兵马都不及调集,他萧晚风已经让我无力回天了。
金陵城内百姓慌慌,朝堂哗然,百官纷纷上疏,开城投降以应天命。
这时殿将来报,萧晚风差使臣送来文书,喧哗殿堂即刻肃冷下来,百官面面相觑,金陵亡危在即,胜败皆在他萧晚风一念之间,此刻他再送来文书是何用意?
来的使臣正是长川前锋大将路遥,未经传召竟堂而皇之踏入銮殿,不行跪拜之礼,仅是微微拱手便算逢面,其气焰之嚣张、态度之倨傲、举止之无礼令满堂大臣膺怒不已,却不得不隐而忍之。
路遥又岂是这般狂傲不知礼数之人?此举分明有人授意,授意他的人是谁可想而知。萧晚风就是想要金陵上下都睁大眼睛看个明明白白,今时今日,到底谁为主谁为次,谁是决定者谁是屈服者。胜则王败则寇,自古天道。
路遥扬着下巴道:“我家主公有言,只要夫人向我长川称臣,明日开城迎接我军入驻金陵,便可免去一场祸劫。。主公允诺,必善待江北所有百姓,金陵朝堂不作整顿,一切以为旧序。主公又言,若夫人允下文书之条件,将赠您乾、禀、虞、鲁、咸、瑶、桓、徽八州二十四城池,还阳、钤记、桐庐以南十二县,望原东北封底两百里,长川属地家宅九千户,牛羊八百匹,绫罗绸缎金玉宝器两百策。”
一言一语,如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