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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痛。你我相识这么久了,我又怎么可能不了解你?你擅演戏,但绝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我笑笑:“可你没有阻止我。”他也笑了:“是没有阻止,我不忍心看到你失望的表情。”我随即接口:“但咱们骄傲的郑国公也绝不会白白让一个女人将你玩弄于鼓掌之间,不是么?”他敛了我鼻尖一下,宠溺赞道:“知我者悦容也。”
这样的夸奖无法让我感到快乐,却有种被他要挟的感觉,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他反问:“你能让我怎么样?”
我凝神屏息道:“既然是交易谈判,你先坐地起价,我也好讨价还价。”
他眯了眯眼睛,有点不高兴:“在悦容眼中,我们之间要沦落到交易谈判的地步了?”
我负气道:“随你怎么想。”
他紧抿着嘴巴不说话,手指顺着脸颊、下巴、颈项慢慢下滑,一点一滴拨弄我皮肤上的敏感。我僵硬躺在他怀里,身体仿佛对他的手指有了习惯,竟不知名地燥热起来,连带着呼吸都乱了。他的手突然按在我的背上,触碰了大片伤口,我吃痛了猛抽冷气,抬头愤愤瞪他。
萧晚风笑笑,将手掌慢慢从我背上抽离,滑至臀下,随后往上一拖,将我整个人抬高一寸。我惊呼着趴在他肩头喘息,便闻他慵懒道:“三日后你背上的伤口大概也落瘀吧,那日晚上戌时三刻,你再来我房中。”
我一怔,很快地明白了他的意图,顿时羞愧交加:“你……”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亲了亲我的耳廓,温柔道:“悦容,如果那天你不来,我就会明白你的选择了。”
当日,他差人将我送回了“溪凌幽欣”。
此后我一直闭门不出,谢绝一切访客。
转眼便过三日,那日酉时黄昏,我披上斗篷,在一行心腹的掩护下秘密离开了东瑜行宫,行色匆匆地来到城郊外的一处隐蔽庄园。当我来到庄园的时候,明显察觉到了这里的诡异气氛。四周寂静得过分,草木森然,林立在黄昏红霞之下,宛如血光之灾。林子深处的黑暗中偶有呼吸声,并不着急隐藏行踪,显然是有意让我知道此处已杀机四伏。
我不动声色地走入园内,推开一间茅屋的木门。
咿呀一声,门后露出三张脸。那三人看到我后纷纷面露复杂表情,惊喜、羞愧、懊恼,不一而足。
三人齐呼:“十妹!”
我阖上门,解下斗篷,恭敬地朝他们福身行礼,逐一喊道:“大哥,二哥,四哥,悦容来晚了,让几位哥哥在这里受屈了,先给你们赔礼道歉。”
世人眼中早该赶赴阴曹地府的三个死人——楚沐晨、楚沐晓、楚泽西,纷纷上前将我扶手托起,二哥楚沐西红着眼睛道:“十妹何错之有,却是哥哥们错了,只顾着争权夺势,辜负了父亲的一番希望,更冤枉了十妹,还咒骂你仇视你,甚至累你背负弑兄这等恶罪,也害得东瑜陷入万难之地,是哥哥们有愧于你!有愧九泉之下的父亲!”说罢朝我豁然跪下,楚泽西也随他同跪,两人潸然泪下。大哥在一旁仰面长叹:“皆是孽障啊……”道尽了这一个月来的诡谲命途。
我将二哥和四哥扶起,与他们哭成一团,屋内顿时唏嘘四起。我也将连日来心中承受的沉重压力借机纾解出来。
想当初父亲要我杀四哥保其他楚家子孙,我知这岂是康庄大道?萧家狼子野心,既然有心觊觎东瑜,哪怕真的让天赐继位称了他们的心,他们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其他人?凭我跟他们交手多年,以他们的手段,向来是赶尽杀绝,以绝后患。我便先下手为强,在萧家人动手杀兄长们之前,率先“杀”了他们。
当初我当着众人的面一剑刺穿了楚泽西的胸膛,让大家对楚泽西的死毫不怀疑,更对我心生恐惧,认为我当真是一个冷血无情断绝亲情的刽子手,才能在父亲死后以铁血手腕迅速镇住混乱场面,让天赐顺利继承魏国公之位,阻止萧家人伺机制造祸乱之心。
楚泽西明明被我刺穿心脏,为什么还能活下来?其中自然藏有乾坤。以前我在金陵时曾无意翻看过蔺翟云的医典书籍,有一页是这么记载的,人体心脏左下角有一个奇怪的穴位,称之为“不死穴”,从这个穴位刺过,纵然刺穿了心脏也不会毙命,只会短时间内休克而已。当然,若是刺得一丝偏差,中中剑人就会当场毙命。以前我只觉得有趣多瞄了几眼,后来在刺杀楚泽西的时候心里还是十分紧张,也并没有十成把握,生怕错手杀了他——但最后我到底还是成功了!我故意装作恨透了楚泽西的模样,让侍卫将他拉出去喂狗,四嫂势单力薄,敢怒不敢言,其余人自然不会关心一个死人的去向,就这么成功地将四哥救出,安置在这片隐蔽庄园里。
但萧家也不是易于之辈,又再使阴谋,欺骗了二哥,逼得他兵变作乱。二哥被抓之后关在宗法府大牢里,看萧晚灯的做法我便知道,她是绝不会等二哥定罪的结果的。因为我们都知道,凭天赐的心性,最多只会将二哥流放,断然不会赶尽杀绝,所以萧晚灯下令让衙役们严刑逼供,就是想将二哥折磨致死。
那日我追着萧晚月离开地牢之前,便将毒药不露痕迹地放到二哥手里。二哥本以为我是不忍看他受辱,想让他早点解脱刑罚之苦才会赠予毒药。他也的确是生无所恋,几日后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服毒自尽了。又岂知这是一种瞒天过海的奇药,叫“绝地”,顾名思义:逼至绝地,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二哥“死”后我放出流言,是萧家人谋杀了楚家二世子,让朝堂大臣们对萧家产生怀疑和抵触情绪。萧夫人为安抚朝臣,在仵作确认二哥的确已死之后,便匆匆结案了,并当日将二哥尸体下葬,企图让这事早早过去。我在二哥醒来之前派心腹将他的“尸首”偷挖出土,再一次成功地偷天换日!
最后,就是大哥的事了。大哥自焚弘文殿,的确是萧家给逼的,而萧家威胁大哥的筹码,居然是蔺翟云!
蔺翟云为何能威胁到大哥,动摇大哥的意志?
想起我在金陵初遇蔺翟云,原以为他总是不停地吃东西是因为嘴馋,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他不是嘴馋,是怕挨饿,因为小时候他饿怕了;他还怕黑、怕冷、怕水井!因为在他六岁的时候,被人谋杀丢进水井,在那又黑又冷又潮湿的地方呆了整整五天五夜,没有吃的东西,他只能喝水,不停地哭,不停地求救,但没有人回应他,上天像是彻底把他遗弃了。直到五天后,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才被人从水里打捞上来。那个人救了他,却对外宣布他死了,后来又派人秘密将他送走。十几年过去了,他的养父亡故,他再一次觉得自己孤苦无依。于是,害怕寒冷孤独的他跑出那个囚禁他的小小天地,赶赴千山万水去寻找自己的亲人,寻找生命里仅存的那一点温暖;于是他来到金陵,遇见了我,对我说:“我是来找姑姑……和妹妹的。”
为什么我和在劫都对他有种亲切感,为什么他一来到东瑜楚家就会变得举止怪异,为什么当初我看见他和大哥在亭子里笑谈的时候会有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他见到二娘的时候会神色大变不停呕吐?
一切早有答案。
因为蔺翟云是大哥的儿子,是楚家三子楚洛溪!
血缘何其奇妙,父与子是如此相似,冥冥之中自有指引,大哥和娘亲的儿子,我是他的姑姑,也是他的妹妹,所以他才会千里迢迢来到金陵找我,甚至不惜牺牲生命也要保护我!
原本我暗地里找大哥是想劝他上一道奏疏给天赐,自愿请调护守边防,远离东瑜是非之地,或许能逃过萧家夺命的逼杀。大哥告诉我蔺翟云的身世以及萧家要他非死不可的恫吓之词后,我便心生一计,将计就计,让大哥按照萧家人所说的自杀脱身。但“绝地”已不能再用,太过反复的手法非但救不了大哥,反而会把二哥也牵扯出来。
就在我和大哥冥思苦想之际,有三个丫鬟四个内侍走了出来,献上自焚之计。我一听便觉得此计可行,烧得面目全非了,安能辨别真伪?那七人皆表示,甘愿代主而死。大哥自然不肯,奴仆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其中一人磕破脑袋苦苦哀求,哭道:“大公子,也许您已经忘记了,在十年前皇都那场格外严冷的冬天里,奴才七人都不过八九岁,在饥饿和寒冷中向老天乞求生存,但从来没有人看我们一眼,那时我们内心充满了仇恨,诅咒这世上所有的人。是您,是您救了我们,并且留我们在身边,您用您的善良很仁慈感动了我们,让我们能有更长的时间去感悟生命的恩赐。现在老天赐我们这样的机会报答您的恩情,我们的生命本就是因为您的慈爱才得到延续,现在该是我们还给您的时候了!”
苍天无情无泪,但人家有情有义。
那七人虽出身卑微,却不忘人之大义,滴水之恩涌泉报。
于是,三人代主而死,四人为让死亡更为真实,毅然选择同死。否则偌大的宫殿只有主子遇难,却没有一个奴仆遭罪,不免遭人怀疑。
于是,那一场大火,烧毁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也烧死了七个至情至性之人,大哥终于逃过一次死劫。
我原本想将大哥、二哥、四哥他们秘密转移暗处,再共谋大计,让他们暗中替我培养势力,共同对付萧家。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一切还是被萧晚风看穿了。
三日前我一离开萧晚风的寝宫,就派人去秘密接来被逐出行宫后隐居在东三巷的四嫂和两个侄儿,却回报说那里早已人去楼空,随即庄园的守卫又来报,一群黑衣人包围了庄园,带走了二娘、三娘等所有女眷和孩子,只留下大哥他们,我便知道这是萧晚风对我的警告。
离开庄园前,我抹泪道:“大哥二哥四哥,是我没用,瞒不过萧晚风,现在他将嫂子们他们抓走了做人质,外头又被他的人严密监视着,我一时无法送你们离开,不过请你们放心,我楚悦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救出你们的。”
大哥在身后喊住我:“悦容,萧晚风不是易于之辈,你千万别为了哥哥们做傻事,如果迫不得已也便牺牲哥哥们罢,反正我们本就是该死之人。”
我回头笑道:“哥哥们放心吧,我心中自由计量,请相信你们的十妹,就算天塌了我也有办法撑起来,就散乾坤倒转了我也会把它扭转回来。我们楚家子孙经过这一场浩劫,一定会更加团结,我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坚信着。萧家凶如狼恶如虎,那又怎样?还有什么比我们兄弟姐妹团结一心更加勇敢无畏的?只要过了这一劫,我相信楚家和东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父亲在地底下看着我们这样出息了,也会欣慰呢。”
大哥、二哥、四哥他们早已热泪盈眶,我朝他们微微俯身拜别,便离了庄园,回到行宫。
此时离我与萧晚风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我就去蔺翟云房中探望他。
因为当初救哥哥们是极为隐蔽的事,我连他也瞒着,后来大哥出事了,他就一病不起,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休养。我本想在事成之后将大哥尚在人间的事告诉他的,但萧晚风知道此事之后,我就不敢轻率行事了,他知道的秘密越少,就会越安全。每每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我也只能暗自心酸。老天对他何其不公,他这一生,真的吃了太多苦了。
我进屋的时候,蔺翟云正睡着,因为睡得浅,便被我清浅的脚步声给唤醒了,挣扎着起身,虚弱道:“夫人……”我忙上前将他扶着坐起,拿来枕头放在他身后。他愧疚道:“夫人,都怪我没用,身子不听使唤偏在夫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倒下了。”我瞪了他一眼,道:“哪有的事,你也太小瞧我了,还真以为我楚悦容没了你就活不下去了?”他眼神黯淡,低下头淡不可闻地说了句话。这话说得很轻,却还是被我听见了,他说:“没用了夫人,怕是我活不下去了。”我心如绞痛,却不想他尴尬,强忍着鼻尖的酸楚。他的身世始终不愿意告诉我,是觉得这样的关系太让人难堪,我怎么不知道他的心意,他一人默默承受着秘密,也不想我陪他一同背负上一代的错误。
我抓起他的手,拍拍他的手背道:“其实啊,没用你我还真活不下去了,这几天外头一来消息,我总是回过头习惯性的问你意见,才发现身旁空空的,你病了在屋里躺着呢。这习惯啊我这辈子也不想改了,所以你要快点把病养好,乖乖待在我身后,那样我才不用像个傻子似的问空气的意见。”
蔺翟云被我逗笑了,苍白的脸浮现红晕,突然眼角湿润了起来,将我抱住,反复地说着:“谢谢,谢谢你,谢谢你还在……”我也红了眼眶,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顿觉自己失态了,赶忙将我放开,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窘迫不已,时而不安地偷看我,怕我生气。我佯装真的生气了,他脸上唯一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