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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
从容自得的笑意中透出一丝的戏虐,就像一只明明已抓到老鼠的猫,爪子轻松的摁住了对手,却偏不一口将它咬死。
他这是摆明了想看我哭着低声求他。
我冷笑:“有用吗?”
他愣了愣,对我说的话有些捉摸不透。
我索性挑明话题,不愿再当他爪下的那只小老鼠:“如果有闲暇怪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救我,不如先问问你当初为什么愿意把我送回叶赫!”
他面色微变。
“明明是你把我推到这里来的,如今偏还要来问我恨不恨你……这个问题本身就毫无意义。”我推开他擒住我下巴的手,他挑了挑眉,眼底蕴出不耐的怒气。
他忽然抓住我的两只手,将我推倒在床榻上的同时,两只手被他拉高,牢牢固定在两侧。
“又在考验我的耐性了是不是?”
我紧抿着唇,手腕上传来炙热的疼痛。
他眯着眼,眸瞳中充满了危险的信号:“告诉我,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以一个女人纯粹看待男人的眼光……”
“我很鄙视你,非常纯粹的……”打断他的问题,我直接给予他答案,“我不会爱上你……无论你怎么做,我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眼底闪过疯狂的狠戾,我闭上眼不去看他,只是头顶清晰的传来他不断变得粗重的呼吸,然后唇上一痛,竟是被他狠狠的咬了一口。
“这个世上,除了我没人能要得起你!”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冷如冰霜般的口吻,已足够让我心底冒出一股寒气。我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代善那双温润如海的眼眸,心口犹如破了个大洞,努尔哈赤的话卷着狂风暴雪直往那洞里呼呼的钻入。
“东哥……你心里只能有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来求我……”
感觉手腕上的剧痛骤消,我睁开了眼,发觉床榻对面,努尔哈赤正阴沉着脸,怨恨的瞪视着我。他见我忽然望过来,神情闪过一丝狼狈,连忙扭过头,站起身走到窗下。
我缓缓坐了起来:“这对你很重要吗?我是否喜欢你,真的对你很重要吗?”抚摸着手腕上红肿的痛处,我轻声问,“那么……江山与美人,在你而言哪个才是最重要的?”
他背对着我的身影明显一颤。
我忽然笑出声来:“其实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了,两者相冲的时候,你选择的永远都只会是前者。所以我被你顺理成章的送回了叶赫,顺理成章的送进孟格布禄的怀抱。虽然……你只是想借此找一个发兵的借口,找一个连大明皇帝都无法责怪你的借口。相信再没有比未婚妻子被抢,由此倍感侮辱,愤而讨之的理由更叫人信服了……”我粲然一笑,他恰好回转的眼眸在对上我明了的笑容时,大大的为之一震。
“你……”
“我什么都知道!因为不喜欢你,所以即使知道真相也不会伤心难过!以你的立场,你的选择非常明智而且正确。”
他倒抽一口冷气,俊朗的脸孔逼出赤红的颜色,他犹自不信,恶狠狠的问:“你什么都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有些事情只要不一味的去逃避,其实是很容易就能想通的……当然也包括你还想再给我一个小小的惩戒——就如同当初你把我拘在木兰集沟,圈禁三年的目的是相同的,你在为我这两年任性妄为的不断拒绝你而借机教训我!你想让我害怕,从而更听你的话……”
“你……到底是谁?”他忽然大步迈向我,一把抓住我的双臂,目光定定的流连在我脸上,“你还是原来那个东哥吗?”
“是……也不尽然是……”我一语双关的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总之,我必须得为了我未来的命运去奋力搏上一搏。
“努尔哈赤,你想要什么我很清楚……”我舔了舔唇,露出一个职业化的亲切笑容,“这几年,明国忙着帮朝鲜国对抗日本倭寇,先是壬辰年,倭寇跨海攻打朝鲜,前年更是集结了十万余兵力。如今眼见得辽东大乱,天时地利,朝鲜自顾不暇,大明关注朝鲜胜过北关女真各部,建州没理由不趁现在这样的好时机往外围拓展。你在渴望更多的土地,更多的奴隶,更多的市口商道……所以,今后如果你还想用这招‘美人计’如法炮制其他人,我这个女真第一美人绝对会完美的配合好你……”
顿了顿,我喘了口气,他咬牙接口:“条件呢?”
很好,果然不愧是努尔哈赤。
“条件是——你今后再不能任意约束我的自由,永远都不许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也包括要让你喜欢上我?”他眼底有痛,揪心的痛,深沉的痛,那么明显直白,一点都不似作伪,就在这一刻如此清晰的赤/裸裸的呈现在我面前。
我强迫自己忽视他的痛心疾首,斩钉截铁的回答:“是。”
他就这么死死的,目光毫不转移的盯了我足足有五分钟之久,当我几乎觉得没可能再等到我想要的答复时,他忽然冷冷一笑:“好!一言为定!”
这几个字才脱口,他猛然推开我,转身,毫不犹豫的向门外走去。
在一脚跨过门槛后,他宽阔的背影微微颤了下,像是无力再抬起另一只脚,他扶在门框上缓了口气,动作僵硬的笔直走了出去。
秋风,夹着细雨从门外吹了进来,溅得我脸上湿湿的,我伸手抹去雨水,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正要走过去关门,窗外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努尔哈赤一走,方才被屏退出房的奴才们便动作迅速的赶回来伺候。
然而此刻我心里正堵得慌,不愿见人,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呆会儿。
正要开口打发她们回去,忽听门口一个老嬷嬷发出一声惊惶凄厉的尖叫:“这里怎么有血?难道是格格刚才咯血了?”
我一怔,身子冰冷的僵直。
己亥年二月,在我离开建州的那段时间,努尔哈赤听从八阿哥皇太极的建议,命巴克什额尔德尼和扎尔固齐噶盖,用蒙古字母拼写满语,创制满文,从此满文替代蒙古文成为女真族书信往来的流通文字。
十一月,努尔哈赤在致朝鲜国王书函中,自称“建州等处地方国王”。他意图称霸一方的野心由此昭然若揭。
而自九月建州铁骑攻破扈伦哈达部后,首领贝勒孟格布禄被杀,此事惊动明廷。为了维持辽东势力平衡,明朝下令努尔哈赤退出哈达,并立长子武尔古岱为贝勒。
彼时,哈达发生饥荒,武尔古岱走投无路,向努尔哈赤借粮赈饥,努尔哈赤趁机提出条件,要求哈达归顺建州。
两年后,万历二十九年,哈达取消族名,归顺建州。哈达正式退出历史舞台,宣告灭亡。同年,为安抚归降的哈达部众,努尔哈赤将大福晋衮代之女,年方十一岁的三格格莽古济下嫁武尔古岱。
【布喜娅玛拉】第五章
第27章 初遇
午后气温居高不下,伊尔哈库的水中重重开出荷莲,在微风的吹送下,莲叶叠浪起伏。
我慵懒的倚在凉亭的栏杆上,星眸微眯,吹拂在脸上的风带着点湿润的水气,知了呱噪的叫声离我时远时近……
“格格……”身边有个声音小小的说,“困的话便回木栅歇着吧,这里风大……”
“不碍事。”我弹开眼,困乏的伸了个懒腰。
葛戴乖觉的站在我身边,双手交错搁在身前,纤长的手指间拈了柄玉色丝织团扇,扇面上精巧的绣着三只翩然绕牡丹的蝴蝶——一看就知是明国的东西。
开原、广宁马市除了官市交易马匹之外,还有私市,每月月初开市,如今月中又增开一次。贩客商胡互相淘换物品,女真人以各种野兽毛皮和人参、木耳、蘑菇、松子、蜂蜜等山货,去换取明国铁制的生产工具和米、盐、布匹、绢绸、铁锅、衣服等生活物品。随着私市的兴盛,越来越多精巧稀罕的东西流入女真,对于我而言,最直接的体会便是周围的穿用之物开始出现了奢侈品。
享受最高端的物质生活,自然是贵族的权利,而我更是时尚跟风族中的一员,追求流行本就是我的一项喜好,还在现代生活时,每个周末我都会逛商场血拼,把辛苦赚来的人民币大把大把的砸在这些华丽的奢侈品上。我喜欢那种淋漓畅快的感觉,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我能开心得感觉自己没枉活一场的也只有在那个时候。
而在这个时代,比起女真人眼里所谓华贵雍容的服装和首饰,汉家女子那种轻盈婉约,飘然若仙的霓裳罗裙……那才是我梦寐以求的美感啊。
“格格!”葛戴嗔怪的瞥了我一眼,已逐渐透出少女娇媚气息的小脸,虽浓淡适宜的搽着一层薄薄的胭脂,却无法掩盖住她原本肤色的苍白。
自从那年挨了孟格布禄踹心窝子的一脚,她身子虽然养得大好了,却落下个时常心绞痛的病根,脸色也不复从前那般红苹果般的健康色泽,总是面无血色的,吃再多的名贵补药也总调养不好。
就因为这,我对她平添了几分歉疚之意,在不知不觉中已无法将她视同一个寻常的丫头看待。
“真是越大越罗嗦了,小心将来嫁不出去啊!”我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先前吃饱了饭,我原就想爬上床去睡午觉,偏她多事,怕我吃完就睡胃里会积食不消化,死活要硬拖我出来散步。
散步?!
那可真是件超级恐怖的事情。
六月的酷暑高温,人坐在搁着冰块的屋里,即使不动都觉得热汗渗得慌,更别说出门直接到大太阳底下烤晒了。
我怕晒成黑炭,又怕听葛戴继续啰嗦,只得跑到伊尔哈库来吹风。至少在水中亭,有凉亭遮日。
风虽然不大,还黏黏糊糊的,不过还能勉强凑合。待久了,也觉得在屋外看风景好过在屋内对墙发呆,真怀念以前那种坐办公室吹空调的日子。
于是在坐了一个多小时后,又赖着不肯走。葛戴自然拿我没辙,只是苦了那些随侍的奴才,一个个顶着大太阳,站得笔直,怎么赶也赶不走。
“格格!”葛戴跺脚,神情憨态中带着一抹娇羞。
我嘻嘻一笑,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虽然没直接站在太阳底下曝晒,但夏季里的热风吹多后,到底还是将我的皮肤灼伤了。正考虑要不要回去做个牛奶蜂蜜面膜来调理一下晒伤的皮肤,忽听对岸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很少听到有女子如此肆无忌惮的大笑,以衮代为首一班福晋们自恃身份,平时连讲话都很小声,更别说是笑了。剩下的女眷中,东果格格心高气傲,气质脱俗,她会大声斥责人,却绝不会大声说笑;嫩哲格格是个水晶美人,长得就跟她额涅似的,说话做事都冷冷淡淡的,我极少见她咧嘴笑;莽古济格格……
我眼珠转了下,也只有她了,小性子,骄横,就跟一头脱缰难驯的小野马似的,打从小就仗着自己是嫡出的身份,自视高人一等。整个费阿拉,除了她还有谁会如此招摇夸张的大笑,绝对非她莫属。
只是……听说前阵子努尔哈赤把她下嫁给武尔古岱,她很不乐意,还当众扯烂了嫁衣,结果被她老子甩了一个耳刮子,这才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上了花轿。
怎么才不过一两个月就全变了?难道是武尔古岱滋润功夫了得,把这位难缠的小娇妻侍弄得笑逐颜开?
我伸长了脖子,好奇的往对岸看。
逶迤得老长的一条队伍,除却清一色缀在后面的奴才,约莫有四五个穿红着绿的女子夹在人堆里,分外鲜艳夺目。
我踮起脚尖,好奇的问:“葛戴,你瞧那对面可是有个穿襦裙的姑娘?难道是欣月来了?”
“不是的,格格,奴才瞧着那身段不像是欣月。”
我正兴高采烈的冲出凉亭,准备迎上去,听了这话,转头又看了看,果然觉着不像。那女子身高偏矮了些,倒像是个小孩子似的。
“格格,他们往这边来了……”
能通往凉亭的只有九曲桥这一条道,眼瞅着他们那帮人浩浩荡荡的已经上了桥面,我知道避是避不了了,只得整了整妆容,在原地静候着等他们过来。
那群人里头果然有莽古济格格,只见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缎绣云鹤纹袷便袍,外罩同色系对襟背心,原先脑后的长辫子已改梳成了把子头,发髻上插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