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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1]哈哈珠子:满语音译,幼仆的意思。
第19章 告白
大阿哥的府邸好不气派!
以前,我只是隐约知道这几年褚英随着战功的不断累积,在建州女真内逐渐有了自己的奴隶和私产,却断然想像不到他竟会有如此风光。
长久以来,我对于褚英的印象,仍然还停留在那个最初见面时,有点骄横有点任性的小男孩阶段。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小男孩终也有长大的一天。
坐在正房四开间的明间内,四面矗立着一大群低眉顺眼的奴才,静悄悄的却连喘气声也听不到一丝一毫,这让唯一坐着的我当真是如坐针毡。我反复的挪动屁股,扭来扭去偏就是找不着一个舒服的位置。手边搁着上好的茶,我不懂茶叶,只是略闻这是从大明通商市口用大量上等人参换来的,价值不菲。
正当我坐得全身开始冒热汗时,屋外走廊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立即如释重负的站起身转向门口。
褚英在门口刹住了脚步,听得出来他原是一路飞奔而来,可偏在看到我的一霎间停住了脚,沉着脸站在门口,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鼓起腮帮子回瞪他。敢让我等上半个时辰才出现,这就已经够让我窝火的了,姗姗来迟的他现在居然还给我脸色看,他还真以为自己地位上去了,就可以不把任何人给放眼里了?“见我来了,不乐意?”
他冷哼一声,跨进门来。满屋子的奴才顿时呼啦啦一齐行礼:“请大阿哥大安!”
“你们全都下去!”
见他遣散了奴才,我松了口气,这一屋子的木头人真让我感到憋闷,散了正好,我有事找他,有奴才在反而不好说话。
“坐。”他大大咧咧的上了炕,盘腿坐了,眼睛也不看我,只顾低头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来玩?该不会是阿玛走了,你觉着无聊了?”
这都说的什么话?每一句都夹枪带棒的,让人好不自在。我听着忒不是滋味,褚英原先可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有时会无礼率性/爱耍小脾气,可是从不会阴沉沉的说些含沙射影的话,这样的褚英让我觉着好陌生。
“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我说错了?”又是那种不冷不热的语气。
我心里泛酸,枉我拿他当朋友,他居然跟这城里的所有人毫无分别,都以为我要嫁给努尔哈赤,即将取代衮代的地位会如何的满心欢喜。
我吸口气,定了定神,脱鞋上了炕,搁着一张炕几坐到他对面,然后冲他扯出一丝狰狞笑容:“是挺无聊的……不过也没想你居然在家,原是想来找你家大福晋的闲磕牙打发点无聊……”
褚英面色一变,眼里似要喷出火来,咬牙一字一顿的说:“她不在家。”
“她大着肚子不在家能去哪?”
“谁说孕妇就不能出门了!”褚英暴怒,“她回娘家不行吗?”
“行……”我暗自偷笑。果然是个炮筒子,一点就着,这么些年秉性还是没改。
“哼!让东哥格格白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啊。”
又是那样冷嘲热讽的语气。
我有点受不了了,宁可他像个炮仗似的大吼大叫,也好过听他阴阳怪气的拿话损我。
我一挑眉,蹭到炕沿边,弯腰找鞋。
“你做什么?”他拔高声。
我一边套鞋子,一边闷闷的回答:“既然福晋不在家,那我就回去了,改天……”
“东哥——”身后怒吼一声,震耳欲聋。我还没来得及直起身,身后砰的一声巨响,待我扭过头,只看得见炕几飞起撞到了对面墙上,原本坐在炕垫上的褚英已经笔直冲到我身后,胳膊紧紧勒住了我的腰。
“呃……”我才吐出一个音,整个人便被像是拔萝卜一样提拎起来,双脚悬空。
腰上剧痛传来,我终于缓过气大叫:“放开!你个猪……”
“不许走!”他气急败坏的吼,热辣辣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后,“你敢就这么走了,你敢……你试试看……”
被他横臂拎在空中,脚尖点不着地,我才骇然意识到身后这个孩子……不,已经不能说是孩子了,身后这个男人已经成长到我无法企及的高度。虽然我内心里还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但事实是,他已经完全成年了,而且有着十倍于我的勇猛力气。
我在他手上好比一只可怜的小羊羔,摔来甩去非常容易。
我还真怕他把我像那只炕几一样踢到撞散架,我不敢挣扎激怒他,只得拼命大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你还走不走?嗯?还走不走……”
“不走了!不走了!不走了!放我下来……”
身后噗嗤一声轻笑,他的呼吸又凑近了几分,几乎贴在我耳廓上。
然后……
我终于踩到了实地。
我瘫软的一屁股坐在炕垫上,呼呼的喘气,因为太过紧张而面色潮红,而对面始作俑者却若无其事的坐着,手里继续把玩着玉扳指。
“仗势欺人……”
他眉头一挑,嘴角居然缓缓翘了起来。
“你……”
“是啊,仗势欺人。”他直言不讳,目光直直的射向我,坦白地毫无愧疚,“我就是仗势欺你了,又如何?”
“好……好男不跟女斗!是男人就该有风度,你知不知道……”我胡言乱语,其实嘴巴里到底在说些什么,连我自己都搞不清了。
“男人就该有风度?嗯?这话倒听着新鲜了。”他突然伸手过来捏住我的下巴,左右扳动,像是在视察牲口的毛色牙口,“你该知道以我的性子……刚才若是换作别的女人,早被我拧断脖子了。”
我脖子仰后,甩开他的钳制。
这小子仗打多了,果然做事风格也跟着变得越来越狠毒。小屁孩子的时候就敢蛮不讲理的把东哥丢海子里去戏耍,结果倒霉的我就这么李代桃僵了。现在大了,一身使不完的蛮力,估计臭脾气发作起来,谁都想象不出会发生什么事。现在费阿拉城哪个敢惹大阿哥?努尔哈赤不在建州,他这个嫡长子更是横着走都没人敢管。
我忽然觉得自己上门找他说理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这种人会跟你讲道理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给我老老实实坦白讲,到我门上,到底是所为何事?”他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因为是在家里,便只穿了身便服,天青色锦缎袍子,领口和袖口绣着暗底金线的蝙蝠图案,衬得他面如冠玉,添了几分高贵儒雅,少了几分戾气。
毕竟是今时不同往日,小男孩也终于长成少年。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变化,就连心智上,此时的褚英也远非当年可比。我舔舔唇,对他如今心思的细密锐利感到一阵敬畏,认真酝酿了下,才终于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缓缓问道:“你家的欣月福晋……可好?”
“欣月……”他似乎想不明白我怎么会问及这么个人,抬眼沉默半晌,“欣月是谁?”
我一颤,险些从炕上摔下来,脸色不禁也变了。
“你这是什么话?欣月是……”我激动得站了起来,“她是天朝老爷带来的……你阿玛把她赏给你的,你……你……”我再也难以自制,大步走到他面前,涨红了脸指着他,“你弄得她生不生,死不死的,居然这会子装傻充愣反问我‘欣月是谁?’,别告诉我说你根本就不记得她这号人……”
“我是不记得……”
“你!”
“我女人是不少……”他淡淡的瞄了我一眼,“也许是有这么个人吧,但绝对称不上福晋……”
吸气,我气得眼都红了,指着他的鼻尖,破口大骂:“她不是你的福晋?你把她搞得小产,险些丢了一条性命,你居然还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她不是你的福晋?”
“那又如何了呢,那女人又不是我想要的!我褚英的福晋岂是随便什么女人都能当得的?还有,她小产你来指责我有什么用,家里的事我从来不管,噶禄代也没告诉我她怀孕了。反正,这要怪只怪她不好,若是安分点真能生下个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或许会给她个名分,纳她当小福晋。现在是她自己没那福气,就这点子破烂事,你怪得着我吗?”
“你……”我还能说什么?我除了气得浑身发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了。
跟这种白痴说话,说了也是白说。
我一甩袖子,气呼呼的跳下炕。
“站住!”他突然从身后追了出来,在我跨出门槛前一把拖住我,我一个趔趄,撞在他胸口,他压着怒气说,“你答应过不走的!又跑?你这女人总是出尔反尔!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跟我发脾气?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我把你当成什么人?”我冷笑,“你不就快成我儿子了么?我这个做继母的来儿子家串门子,看看儿子儿媳,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给我闭嘴!不许你这么说!”他怒吼,抓着我胳膊的手剧烈颤抖着。
“我哪里说错了,等我和你阿玛成亲后,你不就是……”
他一把将我扯进怀里,冰冷的唇狂野的吻住我,吞噬了我唇齿间逸出的惊呼。
我握紧拳头捶他,他毫不在意,勒住我的腰更加用力,我感觉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浑身不可抑制的哆嗦。褚英灼热的呼吸不停的喷在我的脸上,意识在那瞬间仿佛变成空白。
“不许你这么说……不许……”他抱紧我,喃喃的念着。
我颤抖着,想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偏他仍是抱着不放,只是固执的说:“东哥!不要嫁给阿玛!不要嫁给阿玛……”
“怎么不要……”我心里酸痛,又羞又气,“这是我能决定得了的吗?是我说不嫁就能不嫁的吗?你们……你们一个个……何曾问过我的意思……”
“东哥!东哥!”他反反复复喊我的名字,焦急中透着深刻的痛楚,他的唇像雨点般落在我的额头、眼皮、鼻梁、双颊……我心里一惊,意识到他的疯狂举动后开始拼命挣扎,他却突然哑声说:“东哥!嫁给我!你只属于我……”
我惊缩,头顶撞到他的下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他低头牢牢的看着我,眼神灼热且带着股疯狂,这让我不由的感到害怕,手掌撑着他胸口往后退,“我很清醒,我是认真的……”
我害怕听到他嘴里再吐出一些更加让我不安与惊恐的话语。
“不要说了!”
“东哥……”
我从他怀里使劲挣脱出来,呼吸紊乱,脸色煞白:“今天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什么都没听过!”
“东哥!”
“难道你想找死不成?”心慌意乱间,我甩手给了他一耳光,他被我打得怔住,“你救得了我吗?就像上次在议事厅,你可曾救得了我?”我冷笑,“仅凭你一个阿哥,又能和努尔哈赤争什么?最好还是赶紧将你那点可笑的妄想从心里连根拔掉,否则,你我今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褚英眼眸中原本热烈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我撇下他离开。
“东哥!”他突然喊,“你并不喜欢我阿玛,是不是?”
我顿住,吸了口气,斩钉截铁的回答:“是。”
“那你……”
“可那也并不代表我会喜欢你!”我快速丢下这句话,狼狈的从他身边逃开。
暖风吹在我脸上,感觉脸颊烫烫的。
褚英他……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我从没认真考虑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或许我心里隐约是有些知道的,但却一直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这种事情实在太过荒谬,潜意识里,我只想一直把他当作一个小弟弟,他最好永远都不会长大!
无奈的被牵扯进这个乱世中的我,不愿去涉及过多的男女私情,姑且不论这里的男人对于爱情的价值观与我大相悖离,仅仅只要想到我在这个时空里不过是个过客,我为之坚持的信念是期待回到我原本存在的世界中去。
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里。我只是个陌生的过客……匆匆而来,而后,也会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