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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锁紧了万般纠结,凄伤的一瞬痛楚,自深深龙眸中一晃而过,为什么?徐惠不禁惊诧,为什么自己不止一次的在这双眼中、看到如此伤痛的异芒?
“陛下……”徐惠亦起身,直视着他,李世民却转身走至窗阁边,步伐有若石沉,背影如落山崖……
李世民双手撑住窗阁,那不期牵动的过往,竟仍可如此轻易的刺痛他早已冰冷的心!
烛影摇晃,徐惠怔怔望着男子高大背影,不知是夜冷,还是心凉,那背影无端染了月色冰华,孤郁而幽凉!
许久,李世民方才沉沉开口:“你可知他是谁吗?”
徐惠自知他所指是谁,略略一思,道:“妾所知,恐不过是表面,只知他叫李儒,自我还为懂事时,便和他娘,住在了我家,后来她娘走了,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他本是不愿讲话的人,却待我极好,只是三年前,有另一个女子来找他后,他便疯狂的在花园中舞剑,最后,他对我说,他要走了,必须要走,那时候,我只有八岁,这一走,他便再没有回来,直到今天!”
李世民点头,三年前,便是九成宫的那一年,他定是听闻了我带着无忧远离了皇宫,在九成宫避暑,才动身决意放手一搏!也就是那一年,无忧的病,再也没能好起来!
一声叹息,似夹杂了万般疲惫:“他原名李承儒,是……息王之子!”
息王!果然如此,虽徐惠心中已有猜测,如今听来,却仍不免微微一惊,息王,曾经的太子建成!
原来如此,原来……儒哥哥竟会是息王之子!
心思突地一转,道:“陛下……”
“不必说了!”李世民依旧背身,却挥手道:“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当年朕没有杀他,今日便更加不会!”
徐惠一惊,自己语未出口,他便已洞悉了自己的心思,本欲再言,却见李世民疲惫的走到躺椅前,扶栏坐好,双眉紧蹙,龙目微微闭着,轻轻按揉着额头!
他心中,定有许多过往如麻纠结吧?
面对这样的李世民,卸去了天子冷硬的威严,徐惠竟不忍心再说上一句,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他……
落红不是无情物2
一夜喧哗,一夜阑珊、一夜纷杂,终于都是过去了!
徐惠只觉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晨日,一缕阳光漏进窗阁,丝丝轻柔的洒在女子眼睫,一点一点的灿光盈盈,亦真亦幻!
女子但觉手心灼热,一阵阵疼痛越发明晰,缓缓睁开双眼,但见阳光明灿刺目,微微迷蒙间,一女孩笑颜逐渐清晰。
徐惠这才坐起身来,手上一动,伤口扯的一疼,微微凝眉,环望周围帐幔轻纱,贵雅又有庄素气韵,并不是含露殿!
“终于醒了呢,父皇不叫吵你,我就一直在这儿等着你醒来呢。”女孩稚嫩的声音,灵灵悦耳,正是晋阳公主。
徐惠朝她望去,柔柔一笑,这才想起,昨夜,自己许是不觉中,便睡着了!
昨夜!想起昨夜,徐惠心中仍不免一阵惊战,那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夜,恍如梦中:“父皇呢?”
兕子爬上床来,依在徐惠身边,仰头道:“父皇上朝去了,已很久了!”
很久了!徐惠一惊,自己竟睡了这么久吗?那岂不是太不成体统了?
于是慌忙起身,见自己衣衫,仍如昨夜一般,只是发丝略有凌乱,妆容已然淡去。
这时,彩映正好进来,本是要叫晋阳公主出去,见徐惠已然起身,慌忙整理着衣裙,眼光四顾,似有些许无措!
是啊,这里是帝王寝殿,她第一次安寝在此,一切俱是不熟悉的,更不知要吩咐于谁,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彩映见状,微笑行礼:“徐婕妤醒了,彩映这就为您准备洗脸梳妆。”
徐惠转身,见彩映含笑望着自己,未免有些赧然,微微垂首,轻道:“劳烦了。”
彩映转身而去,徐惠暗暗镇静下心神,却听女孩声音在身后“咯咯”笑了起来,徐惠转身而望,只见兕子抱着锦丝薄被,裹住自己的小身子,正望着自己无措模样,笑靥生花,那可爱的笑脸,真是世间最是真纯的笑颜,弯弯眼眉,勾去了心间众多纷繁,令人心豁然开朗。
徐惠佯装板起脸孔,胁迫道:“你笑什么?再笑……”
说着,便迎身上去,受伤的手,轻轻呵着女孩小肚子,女孩笑得更加清朗。
一时之间,这笑声冲破了肃穆殿阁,充盈在整个太极殿中……
这座大殿,已远离了欢笑太多时候,便似满天阴霾倏然散去,云雾拨开、碧空朗朗清明……
☆☆☆
内宫清明一片,然朝堂之上又岂会善罢!
有人深夜行刺禁宫,竟手持金牌箭令之事亦不胫而走,此人身份众多猜测,热火朝天后,却见帝王目光深沉,只饶有兴味的体看着朝上议论纷纷!
不语的只有两人——魏征、长孙无忌!李世民亦尽数收在眼中。
今日朝上,李世民话语极少,直到罢朝,亦未多言。
夜晚,朗月清透,李世民批过奏折,舒一舒疲累的身体,走至窗边,望夜如永墨,浩然天际,上天如此壮阔,却也有夜时,短暂的黑色,又何况是人心?
仰头凝思,片刻,突地想到些什么,随即吩咐内侍道:“摆驾永仪殿!”
永仪殿,贵妃所在,内侍到微有一惊,那是李世民久未去的了,怔忪片刻,方才低身随在李世民身后,暗叹帝王心思,真实难揣测!
一方天空,夜色亦有不同,朗宇宫阁之上,自是皓月如洗、夜色如熏,然流星灿月隐匿下、冷寂一丝一丝向天的另一端无情蔓延。
另一端,是冷的月、凉的星,还有那犹如鬼魅的浮云暗影招摇天际,茫茫幽深下笼着死牢沉重的黯色!
潮湿牢房,黑暗浓稠无边。
承儒仰靠在冰凉墙壁上,周边唯有安静压抑心底,脑中却是心中女子,倏然上前、握住剑身的刹那!
如今他仍不能释怀,惠,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正自失神,却闻牢门“啷当”打破一片死寂,一缕薄光自缓缓推开的门缝中逐渐散开。
“姑娘可快着些,莫要人察觉了。”一男子声音沉而小心,随而传来女子柔和清净的声音:“麻烦官爷了。”
承儒转眸望去,微弱火光中,只见一女子拾阶而下,那眸在光点迷离中,流转如星,承儒双眼微眯,依稀可辨她娇肤如玉,可那面容却不甚清晰。
“你是谁?”承儒语声冰凉,凝眉望去。
那女子似有微微一叹,向前两步,更加接近牢门,黑暗之中,那双如星明眸,分外晶莹:“你无需知道我是谁,只需记得,我是……救你的人!”
“救我?”承儒猛然站起身来,眉峰一挑,却随即冷笑:“你不过一介女流,如何救我?莫要忘记这里……乃是死牢!”
那女子侧转过身:“李承儒,到了何时,都不要小看了女人,当年,若不是一个女子从中作梗,又岂会害得你家破人亡,四处漂流!”
承儒心中大震,当年?听这女子声音,还甚是年轻,又何以与他说起当年往事?一女子从中作梗?听她口吻,个中缘由,怕亦是了如指掌!
暗夜深牢,一女子轻易来去,已令人惊奇,然这女子的一字一句,却更冷人背上生寒,无端勾起过往许多伤怀!
落红不是无情物3
“你到底是谁?”承儒依旧冰冷逼问,女子亦如常清淡:“我说过,你不必知道。”
承儒一哼:“哼,如此便不劳姑娘费心了,我李承儒无功可不敢不受禄!”
女子淡笑:“何必固执?”
承儒望她一眼,却转身坐地,举头仰靠在墙壁上,不再理会这突如其来的不明女子!
那女子望他一忽,语色亦见了冰冷:“好!我给你时间考虑,可只怕你考虑的时间不会太多,到时候,亦由不得你!”
承儒心头一颤,微微侧目,只见女子身影隐约婀娜,茫茫黑暗,无端平添一抹亮色,却怎么竟看得人如此刺眼!
死牢沉重铁门紧紧关闭,牢中再没了一丝光亮,许久,承儒的心才渐渐沉静了,然沉静过后,却仍是无眠的冷夜与漫长无边黑暗!
☆☆☆
永仪殿,已许久没有了灯明月华耀亮清夜!
贵妃轻衣薄袖,黛眉描翠,月下窗阁,雕桌案前,帝王仰靠在躺椅上,龙目微眯,望着夜色清宁无边。
贵妃为李世民斟一杯绿叶清茶,帝王抿在口中,甚是惬意,然眉间,却仍有痕迹深深凝结。
贵妃倩笑道:“陛下可有心事吗?”
李世民轻轻转眸,那向来深幽的目中,如今更添苍劲,昔日温情种种,竟再也难寻。
贵妃小心望着帝王眼睛,夜烛如辉,摇曳在男子深深眼底,许久,李世民方才道:“你心中定有很多委屈吧?”
贵妃心头一热,暗暗垂下眼睫:“怎会呢?陛下至少还记得,妾这永仪殿中凤仙花开得最是好呢。”
神情间不免隐隐忧伤,李世民却站起身来,轻轻踱步到窗边站定:“你与朕多年,亦是了解朕的,故……”
缓缓回眸,目光如有夜芒:“故,还要多多照顾徐婕妤!”
一句,倏然打破内心许多温馨,贵妃神情一滞,纤指猛然一扣,却低低垂睫,于瞬间敛却眼底许多恨意,声音亦如故柔婉:“是,妾自然会。”
调匀呼吸,极力露出至柔笑意,展眸望去,却只见高拔背影沉静,浸在夜的冷辉中。
正欲言语,却见侍从自门外急步跑来,神色张惶:“陛下,禀陛下,十九公主身子不适,似是染了风寒。”
风寒?李世民修眉一蹙,眼中顿时风雨狂作:“什么?白天不是还好好的?怎就染了风寒?”
侍从只是深深低头,不敢望君王一眼!
李世民摆身甩袖,焦虑直冲眉心,阔步而去,甚至来不急看贵妃一眼!
贵妃随上两步,本欲叫他,却莫名没有出口!
叫,也是没用的!
贵妃目色紧紧凝住,指甲深入肤肉的疼,亦深深扎进心里!
这么久了,难得来上一次,竟除了徐婕妤,便……还是兕子!
落红不是无情物4
兕子自小体质柔弱,不可稍经风寒或是燥热,纵李世民再是呵护,亦不免偶尔病上一场,令人心不安,只是为何这次全无一点征兆,前日还好好的,怎会突然染了风寒?
疾步走进女儿殿阁,却并不见往日惶惶不定的御医与左右无措的侍女内监,女儿床边,只有一女子,柔声说着故事,女儿却是不语!
李世民凝眉,那女子亦有所觉,回身望来,略略惊讶后,忙起身行礼:“参见陛下。”
李世民凝视她片刻,再望床上女儿已张手欲要扑过来,忙上前迎住女儿,将女儿抱在怀中,细细体看她的脸色,却见小脸儿红润、体温正常,并不见有丝毫异样!
心中突地晃过一念,佯怒望向女儿:“不是病了吗?萧御医何在?”
女儿眼睛一眨,搂着父皇道:“兕子怕他困,叫他回去睡觉了!”
李世民眼光逼视着女儿,却仍不免有一丝担忧:“没有不舒服,是不是?”
兕子娇小嘴唇轻轻一勾:“要是父皇与徐婕妤一起陪着兕子睡,兕子病就能好了。”
果然,李世民想要努力绷紧的脸孔,却还是笑出了声音:“这小鬼头!”
徐惠站在身后,亦是一惊,方才,她刚要睡下,却有人来唤她,说是陛下歇寝贵妃处,十九公主身子不适,望她来照看,她便匆匆的来了,可不想李世民亦于不久出现,那一句“要是父皇与徐婕妤一起陪着兕子睡,兕子病就能好了。”更令她脸颊流火烧热,不禁向帝王望去,正迎上李世民望来的目光,那目光沁了夜色的微凉,亦似有丝丝温暖纠缠,冰火之间,纵横无度,瞬间的凝视,竟令她深深的低下头去,莫名不安的心跳,乱了思绪!
唯一点甚是清明,便是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为何,自己的每一步都似被人刻意安排了一般,应接不暇!
哄睡了兕子,李世民只是令她歇寝在兕子房中,自己则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