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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有花堪折不知折百无一用是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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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康初听黄敞潮所言,被气得够呛。经马二嫂子一劝,至少是能够平心静气的好好思考一下。阿康心道:我怪马大元不信我,可我若就此便把马大元的好处一并抹杀掉,那我岂不是一样不曾信任他?细想和马大元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好意和诚心,是可以实实在在感受得到的。若说他对自己的疑虑,也不过是防人之心而已,其实也是挺平常的。更何况,马大元头七之后,阿康在收拾自己放在枕边、以往临睡前看来催眠的《黄帝内经》时,发现里面夹了一页纸,上面写的赫然竟是萧远山之前在辽国的情形。显然是马大元曾派人去雁门关外、及辽国调查过。而他把这些记下来,藏在阿康的医书里,既是暗示了马大元对乔峰身世的态度,已是一种托付。

    想到这里,阿康总算平静下来,感激的看着马二嫂,笑了笑,回道,“马二嫂放心,我想得明白。当日我一个异乡女子,带着个孩子,就这么闯进马大哥的生活里,他会起疑心,也是应该。毕竟,我经历的一些事,的确是有些不同寻常。他待我的好,你们对我的关照,我都清楚。谢谢你们大家真心待我。这些日子,我们一同经历了许多波折,日后为了能使马大哥的冤情昭雪,还不定要吃多少磨难。若非彼此信任,我们定走不过那重重难关。以后还会有什么变故,谁也说不准。但不管怎样,第一要保住的,是活人的性命。只要活着的人平安,我们迟早能找到真凶,为马大哥报仇。”

    此时阿康再看黄敞潮,也不提前话,直接问他道:“黄大夫,我听说你是第一个发现马大哥尸身的,一直都想问你,你可觉得当时有何特别之处?”

    黄敞潮也自觉刚刚的话说的过激了,见她不再追问,方略心安,大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势头。结果,果不出阿康所料,黄敞潮见到马大元时,马大元手中并没有所谓的什么折扇证物。另外,黄敞潮告诉阿康,马大元早已中了一种慢性毒药几年了,不能动用内力;而看他尸身的情况,黄敞潮猜他是因动用内功、而毒发身亡,然后马上被人掐碎喉骨。至于为何会如此,就不大容易想到。并且,在马大元疗毒这段时间,和黄敞潮每每聊起,他二人都怀疑是全冠清怕马大元察觉出他的狼子野心、坏他大事,而暗中下毒。只不过没有切实的证据而已。

    阿康听了,也猜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又问及黄家的灭门惨案,与此是否有关。黄敞潮道:“人所以为恶,总有些目的,或是为财,或是为利。若说是全冠清害了黄家满门、且做得滴水不漏、毫无行迹可查,一是他一个丐帮舵主,未必有这个能耐;二来他实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大元去世那日,黄某离开马家后,一直有人跟踪、追杀于我,这些人,是全冠清派去的,我认得出。想来是不让我出来说话,阻了他的计策。可就为这,杀我黄家满门,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阿康想了想又问道,“以黄大夫的身手,竟护不得家人,难道行凶的人,武功很厉害?”

    黄敞潮一愣,道:“家里出事的时候,我并不在家中。不过,谁说我会武功了?”

    阿康大奇道:“你不是逍遥派高手的外甥么?家里又有那么多现成的武功秘籍。难道你……你竟不会武功!’

    黄敞潮嗔怪道:“这何奇之有?黄家本就是书香世家,我又是堂堂状元出身,做什么要去学那些武人的粗鲁把戏?逍遥派的那些书,我不过是年轻时猎奇,挑好玩的随便翻翻,本就没放在心上。”

    阿康听了不禁头疼,不知该说这黄敞潮是天真好,还是说他运气壮得老天都看不过去眼。多少人费劲心机而不得的东西,到了他那里,竟不过当了个玩意儿。阿康叹气道:“那你这‘毒公子’怎么也没在家门口撒点药阵,护护家宅?”

    黄敞潮听了这一问,更是神情古怪。原来黄敞潮自幼学医成痴,有那武林中人受了怪伤、中了奇毒,慕名来寻他求治,他既想试试自己本事,又讨厌那些人无事生非、净惹事端。故而每每出手,常常是用些药性猛烈的狼虎之药,手段也常常是骇人听闻,更兼出言讥讽。后来就得了这“毒公子”的绰号,乃是说他解毒本事厉害、治疗手段毒辣、言辞恶毒。却并非他本人善制毒、用毒。

    阿康听到这里,才真是无语,心道,今天才知道什么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明明有本事,却护不了家人,保不住自己,这叫什么事啊?

    这边阿康直叹气,那边黄敞潮肩头趴着的、本来一直再睡的孩子,这时却醒了。孩子揉揉眼睛,看看四周,尽是陌生,小嘴一咧,唉唉哭了起来。黄敞潮厉声喝止,连阿康都被吓了一愣,那孩子更是惊得顿住了,随即瞪着眼睛大嚎起来。黄敞潮吼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之后,孩子明显是对这样的教育听不进去,哭的更大声,回喉过去。眼见黄敞潮抬手要打了,阿康实在是无法容忍这种虐童行为,赶紧上前抢过孩子,搂在怀里,轻轻拍哄。却对黄敞潮嘲讽道:“黄大状元不去做官、教化百姓,为难个孩子做什么?你亡妻若在天有灵,见你这样虐待她的宝贝孩子,不恨死你才怪!没见过你这么当爹的。”那孩子一到阿康怀里,便搂着阿康的脖子不放,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的滚落,埋着小脸抽抽噎噎的。

    黄敞潮呆看着自己的两手空空,对阿康行动之迅速有些傻眼,愣愣的说道:“我正在家守孝,未曾封官。这孩子的确是拙荆以命相护,方能幸存。但却不是我们的孩子。”

    阿康喂孩子喝了些热茶,摸摸他的小肚子,早就饿扁了。一面吩咐马二嫂做些烂烂的热汤面,一面寻些糕饼,掰得细细的喂他。小孩子窝在阿康怀里,不哭不闹,乖乖的吃着点心、就着阿康的手喝着热茶。

    黄敞潮见没人理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理亏,又觉得有些冤枉。一个人在一边自说自话,道:“他是我族弟的孩子。我族弟是扬州专做海上生意的,你跟我说的那些印度医书,就是他帮我找回来的。半年前,他夫妇二人遇难海上,这孩子,就送到我这里,由我夫人收养。如今……如今就只有我俩相依为命了。”

    阿康见黄敞潮实在不像是个会照顾小孩的,有心留下这孩子吧,可自己如今也是不知何时便大难临头,也不是个能稳妥的,只能暗自叹气。马二带着黄敞潮去沐浴更衣,这边阿康和马二嫂子也给这个小孩收拾干净整齐。一转眼,这一大一小都捧着个面碗,吃的稀里呼噜,那叫一个尽兴。

    按照黄敞潮的意思,阿康帮他准备了一些药材、干粮、水囊,另外几件衣服、一些盘缠,并把乐儿小时的衣服拣几件这孩子能穿的,都给他带上。临行前,阿康又用自己的一块绣着一枝桃花的白手帕,给孩子裹了几块糕点,揣着孩子的怀里。然后送他们到门口。

    临行前,黄敞潮抱着孩子,对阿康一个长揖,起身道:“今日黄敞潮言辞鲁莽,还望夫人宽恕则个。”

    阿康但笑不语,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说,她没放在心上。黄敞潮又道,“黄某今日有个不情之请,还求夫人能答允。若是……若是黄某躲不过此劫,还望夫人能收留这个孩子。”

    阿康看着那孩子可怜巴巴,望向自己的眼神,满心凄楚,再看看黄敞潮,一时说不出拒绝,又怕应酬他后反倒不能兑现。

    倒是黄敞潮说道,“黄某知道夫人此际亦是危机伺伏,可黄某实在是无人可托。倘若他日夫人也无法顾他,也是他命中注定无福无寿,黄某自不敢埋怨夫人半句,夫人更无需自责。夫人这里,确是黄某能给这孩子想到的最后一个托身之所了。”

    阿康见他说的如此哀戚,也只得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我答应你,一定尽力就是。你也要多多保重。”

    黄敞潮谢过阿康后,转身走入茫茫夜色之中。月光下,只见那孩子趴在黄敞潮肩头,仍在对阿康挥手。阿康对他亦是挥挥手,就见小孩亮亮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小嘴笑的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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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康将黄敞潮那次夜访的情形再三回忆,再加上今晚的种种,还是难以还原事情的真相。虽说是知道马大元是被全冠清所害,然而没有物证,能算得上人证的也仅有阿康一个。白世镜自是不会出来证明乔峰的清白、反倒把他自己搭进去;乔峰本就被认怀疑,他更是无法作证。除此之外,害了谭公谭婆、赵钱孙的究竟是谁?害了黄家满门的人又是谁?这两起事情可有干系?

    马大元的手迹或许能证明萧远山在辽国的地位,以及亲宋的倾向,老和尚能否会认出慕容博当年故意挑起宋辽矛盾的阴谋、并挺身而出,化解这段公案?自己何时才能和乐儿远离是非,快乐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