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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腊月初八,阿康前一晚已是泡好各式米、豆、干果,又特意天不亮就起来煮上腊八粥。因为阿康做得一手好料理,这几年温家酒肆也应节的卖个小吃,腊八粥就是应街坊老主顾的愿,成了年年必煮,家家必求的了。鸡鸣时分,温老爹起来开门扫街,阿康端上第一碗腊八粥,老爹尝了口热乎乎、香糯糯的腊八粥,笑眯眯道,“好,好!今早咱家做粥铺!”
阿康摆好桌椅碗筷,正预备端出糖罐子、青红丝、佐粥小菜时,洪小六一头冲进门来,口中大喊,“大姑姑,救命啊!”阿康忙放下手中的大托盘子,抓住小六胳膊,一边上下打量,一边问道,“你是哪里伤着了?”
“不是我。”小六刚说完,就见洪老四背着个衣着破烂、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人摇摇晃晃的奔了进来,连着伤者一起倒在地上,老四坐在门槛上喘道,“救,救人!”
阿康一愣,方明白这洪老四的呆病犯了,不知道此番又是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了,不禁怨道,“要命啊,您这是弄来个什么人啊?”
洪老四直眉楞眼的,只管要阿康救人。温老爹醒过神来,一推小六,对阿康道,“快把人抬到柴房去,莫惊了你娘和乐儿。”
阿康知道老爹也是个心善的,这就是要把事情揽下来了。想来这人伤的颇重,就算是歹人,也不会暴起伤人,先把眼前危机救了,看是报官还是大发走人,细心防范也就是了。
等到了柴房一看,这伤者五旬左右年纪,面容清癯,脸色青黑,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道口不知数,皆已化脓;衣衫破烂,怕是出身和洪老四差不多。想来洪家祖孙这是物伤其类,也难怪他们不往医馆送人,而是送到自己这里来,应该是觉得医馆不会收这样的病患吧。
“他中毒了!”洪老四在一片忽然冒出一句来。
“你既知道,那你来给他治啊!”阿康恼道。
“好姑姑,您想想办法吧。不管怎么说,好好一个人,不能不管他不是?您就试一试吧。”小六在旁求着阿康。说来也怪,洪老四是个不通事故的倔头,小六这孩子却蛮有眼色,外加一张伶俐的小嘴。当初阿康守了小六一夜,直给他擦酒精降温,小六自此对阿康很是依恋崇拜,好似阿康本事大得无所不能一般。跟这么小的孩子也说不清,阿康只能是哭笑不得。可今天这是人命关天的当口,阿康真是不知该和这对祖孙说什么才好。正在这时,温老爹开口了,“孩子,你若有办法,就姑且一试,死马当活马医吧。若真是医不好,也是这人寿数到了,老天不会归罪的。”
“好,”阿康咬着牙,挤出这一句。
阿康对医学是一窍不通,也看不出这人是哪里中毒,更别提中什么毒了。想起小时外婆说绿豆可以解百毒,连忙把夜里泡多的绿豆浓浓的煮上。自家每早必备的热豆浆也端来一大碗,先给他灌进去。待到半锅绿豆汤也灌下去后,那人忽然开始呕吐,一时间柴房弄得腥臭不堪。阿康早叫温老爹出去应酬生意、稳住温妈妈,这会儿自己也退出去,叫洪家爷孙把柴房和病人都整理干净,莫要沾到秽物。这当工夫,阿康把酒精找出来,把平时做活的剪子、小刀找出来,用滚水煮了几煮,又用筷子夹出来晾凉,又寻了些干净的布带。再回到柴房时,打发小六洗干净手,烧锅开水端进来。
阿康见那伤者脸色青黑之气略缓,面色蜡黄,嘴唇干裂,额头滚烫,猜想是伤口化脓引起的发热。阿康稳了稳神,深吸一口气,拿起小刀、剪子,将各处伤口上的脓血、烂肉剃掉,又用酒精将伤口及周边擦拭干净,再敷上干净的布带包扎。不觉间两个时辰已过,阿康处理过最后一处伤口,抬起头来,只觉头晕眼花。阿康唤过小六,把剩下的酒精交给他,要他时不时地给伤者喂水、用酒精擦拭额头、脖颈、腋窝、腿窝以降温。每天要以酒精重新擦拭伤口,换上开水煮过的干净布带包扎。
“小六,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至于他能否好起来,就要看老天了。你好好照看他吧,若是烧能退下来,他能活下去的把握就又会大几成。”阿康嘱咐完小六,拖着疲惫的身影走去。
阿康净了手,又到前面帮温老爹忙生意,又要抽空照顾乐儿,直到晚上生意打烊了,才想起柴房的小六和那个不知名的伤者。到柴房一看,不单是那伤者不在了,竟连洪小六也不见了。阿康不知怎么,一下想起《射雕》里的包惜弱,打了个寒噤,暗骂自己神经,哪里至于就倒霉到这种地步。实在是累得撑不住,浑浑噩噩的回房,倒头大睡。
日后见了小六,小六说是那日那伤者烧还未退便已转醒,说是有要务在身,拜托小六扶他离开,送他见他兄弟。小六兴奋不已,夸口说自己见到了好些江湖人物、某某大侠。阿康只是一笑置之,心想只要没惹麻烦就好。转眼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忙忙活活的,一家人一个新春便热热闹闹的过了。时光匆匆,到了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候。这天阿康采买过后刚回酒肆,小乐儿便扑到身上。
“妈妈,妈妈!带我去百花会,我要看好多好多花!”四岁的小乐儿个头已快到阿康的腰际,面若皎月,目如璨星,又调皮好动,活像个小哪吒。阿康一时被他吵得头蒙。温妈妈乐呵呵的出来搂住兀自扯着阿康衣角的小乐儿,“刚刚说书的老刘头逗他,说过几日西苑要办百花大会,到时候,大户的千金也都会去呢,撺掇我们去给乐儿瞅个漂亮媳妇儿去。我和你爹爹老了,走不动,你年轻姑娘家的,带着孩子去玩玩也无妨的。”
阿康一听,不由头痛。还姑娘呢,有带着孩子的姑娘吗?看来老人家还是明白一阵儿糊涂一阵儿。给乐儿找媳妇儿?早了点吧?这臭小子这么起劲不会就是冲着找媳妇吧?遗传的力量真是可怕!
想想这些年先是丧女之痛、后来又是忙着帮阿康带孩子,二老还真够辛苦的。少做一天生意,带老人孩子一起玩玩,也算略尽孝道了。于是阿康俯下身问乐儿,“今天朱夫子讲什么了?”朱夫子便是当初提议阿康母子留下的书塾先生,朱夫子好酒,每日午间或课后总要来店里小酌几杯。乐儿有时帮忙送酒,客人们时常拿他逗趣,这朱夫子也是其中好事的一个。某日饮至微酣,摇头晃脑地吟起了李白的《将进酒》,不想一旁的小乐儿听过即能颂得。这朱老夫子惊为天才神童,自此每日小酌之余都要给乐儿讲学问,有时是成语典故、有时是一篇诗词雅颂。
“先生教了三字经。”小乐儿一本正经的答道。
“可会背了?”
“会了。‘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这讲的是孟子的母亲教导孟子的故事。妈妈,我会好好学的,您就让我去这一次吧?”说到最后一句,小乐儿的眼里水润润、可怜巴巴的。
阿康忍不住“噗哧”一笑,“好吧,准你去了。不过我们约法三章,你可要做到。第一不许乱跑,第二要帮妈妈照顾姥姥姥爷,第三该回来的时候乖乖回家、不准耍赖。你可能做到?”
“能。那我们一言为定。”小乐儿一脸严肃却掩不住眼底的雀跃。
“好。”
待到四月十五百花会的正日子,阿康和温妈妈早已备好全家一天的瓜果、点心、茶水、手巾、衣物等等,一家四口,一大清早便开开心心、热热闹闹、提着大包小裹的出了门。
这洛阳城的西苑最早建于隋代,每经战乱必毁于兵匪之祸,每到太平盛世也定会重修增建。这五百来年的洗礼下,如今的西苑已是一派古朴端庄之相。大宋统一中原和南方之后,民生逐渐恢复,洛阳的园艺行也再次发展起来。此时的西苑,墙垣连绵,亭台楼院、错落有致,团花簇锦、灿烂绚丽,绿杨垂柳、郁郁青青。放眼望去,远观近瞧,皆是美不胜收;一路行来,移步换景。温氏二老自是乐呵得只觉两眼不够用,即便是阿康前世见过了诸多名胜古迹、现代建筑,此时也是舒心畅意、不觉间沉醉其中了。小乐儿更是不必说,跑跑跳跳,欢快得不得了,看什么都新鲜,见什么都有趣。只是游园的人甚多,三个大人颇为担心孩子走失,时不时手携怀抱的,让乐儿玩得不能尽兴。待到近午时许,阿康一行寻了个亭子用些点心、歇歇脚。二位老人哄着孩子吃了瓜果点心,自己也喝喝茶、垫点糕饼,吹着微风,渐渐的乏劲便上来了。阿康给了小乐儿一个牛肉酥饼拿在手里吃着,嘱咐他在旁乖乖坐会儿;又给老人披好衣服,让他们眯一会儿,养养神;自己整理包裹。
小乐儿最爱妈妈做得牛肉酥饼。这饼馅是用加五香料和香油卤了半天的嫩牛肉做得,外皮又是用鸡油和面烤出来的。虽是前一天出炉的,可此时捧在手里也是扑鼻的香。小乐儿脸冲外坐在亭边的围凳上,悠着两条小腿,看着景,闻着香,也不急着吃。可谁知忽然人群里冲过来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劈手夺过乐儿的饼,转身就往人群里跑了进去。小孩子见吃食被抢,那还顾得了别的。小乐儿竟一下从凳上蹦出去,撒开小腿就追了过去。阿康转过头来一愣神的工夫,恰有一伙儿游人经过,只见乐儿影影绰绰的跑远了。阿康急忙追了过去,无奈每跑几步就被人挡住,两个小孩子倒是见人缝就钻,也不知跑了多远。开始还能望见孩子的身影,渐渐跑到偏僻处,人迹已希,却失了孩子的踪影。阿康越走心中越慌,虽然是极力的稳住心神,却也毫无头绪。
阿康此时已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扶着一道一人多高连绵起伏的苑墙,往前寻去。忽然墙里传来乐儿的哭声,显是被什么吓到了。阿康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那股力气,抬腿就跑了开来。阿康见前方几步远有个圆月拱门,乐儿的声音自那里传了出来。阿康自是想都不想就冲了过去。实在是这宋代女人穿的衣裙实在不是给跑步预备的,再者阿康也跑的太猛,未看脚下。这圆月拱门下面有两级台阶,加起来也就一尺来高,竟把阿康绊得几乎平着飞出去。阿康只觉的自己飞在半空中,猛然腰间一紧,整个人便生生顿住;自己尚且斜斜趴着,抬眼却正对着乐儿哭花的小脸,小嘴委屈的一憋一憋的、眼角尚挂着一大滴泪;左眼角余光却瞄到一头恶狼呲着尖牙,吐着舌头、冒着热气,正对着自己和乐儿。
阿康瞬间竟反应的奇快,抡起右手,一巴掌扇向狼头,抱住乐儿、护住孩子头脸就地滚到了一旁。等到阿康抱着乐儿站起来,立马傻眼了。面前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年纪、身材魁梧高大、浓眉大眼、兀自发怔的男子,面色通红、一身酒气,想是喝得太多直冒热气,大氅长衫扔在一旁,直扯得襟口大开。再一定睛,哪里来的恶狼?分明是人家胸口的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