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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飞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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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飞逝

    靠在边春晗怀里的兀儿在边博凑过来之前一头撞了过去。边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嘴唇上冒出一粒血珠。

    “娘,幺弟嘴上流血了!”

    边春晗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边长纪已经嚷嚷起来。

    刘芳娥慌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做到床沿上抱过边博哄了起来。

    “娘。”边春晗讪讪的叫了一声。

    边博性子好,刘芳娥拍了几下就止了哭喊,只还用手指着被牙齿磕破的嘴唇撒娇叫刘芳娥给呼呼。

    刘芳娥不说话,边春晗搂着似乎有所觉、警惕的看着刘芳娥和边博的塔塔兀儿,越发的无地自容。

    “来给爹看看。”边存志拍了拍身上的碎屑,走过来把边博掐了过去,“好了,没事儿了,爹给你呼呼,等雪停了,爹卖了扫帚给我们小幺儿买糖回来甜嘴啊。”

    边博被边存志上下悠了几下,就乐的笑开了。

    “下回可不许这样撞小哥哥。”边春晗冲着兀儿安抚的笑了笑。

    小家伙睁着黝黑清冷的眼睛懵懵的望着边春晗,还当是游戏,“啊啊”叫了两声一头扎进边春晗的怀里。

    边春晗扶着小家户软软的胳膊,心下的难受劲儿立即就消失了,跟兀儿玩起了举高高的游戏。

    边博在刘芳娥怀里坐了没两分钟,看边春晗那边热闹,有撑着身子要往床上去。

    烧着炭盆,边存志隔一会儿掀几下用破旧的实在不能用的棉被改成的厚窗帘,让屋里透透气。就这样,也架不住边夏实只一直守在炭盆子烤花生吃,熏得两只眼睛通红。

    院子里传来声响,刘芳娥拦下跳将起来的几个小的,跟边存志一起迎了出去。

    很快,边远携着一身风雪进了房间。

    “大哥,大哥!”

    打边长纪开始,下头几个一起围了过去,连还不太走得稳的边博也急的的在床上“嗷嗷”直叫。

    打卖了黄豆后,边远跟边存志商量着,先紧着家里的钱打了一辆盒子板车。镇上收农货的大车,大约一旬来一次,或早一天或晚一天。边远算好了日子,每到日子就多往镇上跑两趟,地里不拘有什么,都捡了好的带过去,十次里有七八次都落空。也就这两三次,家里日子比单指望地里一年两季收成就宽泛了许多。边远向来疼下头弟弟,每次去镇上不管卖不卖的成,都会带点儿小吃食回来。

    “大哥,今儿别人要了没?”边俊单手抱过边博问道。

    冬日里,地里最多的就大白菜。手里有了余钱,人才活泛起来。以前边存志两口子只记着伺弄田地,菜园子不过多开一片种土豆,种了种子下去,有空才理一理,为着边远那里一季能卖出两三回抵一季黄豆小半的收成,边存志从地里的肥硬匀了一部分出来,把菜园子彻底肥了一遍,除了白菜,另有菠菜、香菜、紫菜薹和蒜苗。冬日无事,边存志、刘芳娥仔细的选了地里最好的菜,洗摘的干干净净的,用稻草细细的捆的整整齐齐的,就是大卡车不带走,有时候也能在镇上卖出去几把。

    边远把又叫又跳的边夏实举起来顶在肩膀上,故意举着手里的塑料袋逗几个弟弟。

    “大哥,给我,给我!”

    边夏实急的不行在边远肩膀上直蹬腿,立着上半身去够。

    边远一只手扶都扶不住,边夏实身子一个后仰,头“咚”的一声重重的装在了放在衣柜上的大箱子上。

    刘芳娥慌忙把人抢了过来,抱着他的头直瞅。边夏实就跟不觉得疼似的,还盯着边远手里的袋子不放。

    “你就馋的!”边远也唬了一跳,看边夏实不像有事的样子才哭笑不得的打趣了一句,把带回来的棉花糖分给大家。

    “今儿老板叫还有老母鸡有多少都要。”

    等给弟弟们分好零嘴儿后,闹腾的屋子里静下来,边远才跟边存志夫妇把镇上的事儿讲了一遍。

    这次刘芳娥把家里经历了几次鸡瘟都奇迹般幸存的一只九斤黄叫边远带去买了。卢林村这样的山村其实很好养鸡,只要每天晚上撒些瘪谷子引鸡子回鸡笼,山里到处是草籽和虫子,一群鸡自个儿在外头刨上一天就吃得饱饱的。先前是不让养,但现在村里仍没有人家养上十只以上。因为这偏远的山村隔上一年就闹一次鸡瘟,不管你伺弄得多精心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论公母一只接一只的往下倒,根本养不起来。

    村里人大多祖祖辈辈种地养鸡,几千年来却都对鸡瘟束手无策!

    山村的日子简单重复,时间就过的格外快。转眼冬去春来,又到一年蝉鸣时。山脚下,边家后院一片鸡飞狗跳。

    大哥边远今天赶早卖了鳝鱼和龙虾,带了一封信回来。边俊考上了市里的高中,虽然不是顶顶好的那家,但也是各个镇上的高中拍马不及的,每年先收了市里的学生才视情况在各个镇子上招五到十个学生。边存志当即拍板逮两只鸡杀了庆祝。

    去年夏末,家里两只老母鸡抱窝的时候,刘芳娥满大队的收了二十个鸡蛋。打的是就是养不出来,平日里自家人能吃上几顿也好的主意。

    去年外头老板要山里土生土养的老母鸡,边远在边俊的建议、边虎的怂恿下,壮着胆子转了十几个山头,拿家里大半的积蓄先垫付收了十几只三年以上的老母鸡,按原价给送了去。老板满意边远干事踏实、人实在,多结了五块钱的辛苦费,嘱了边远专门帮忙收山货,算是家里又多了一条来活钱的路子。边远从来只选最好的,按老板开得价在村里收,村子里原也有几个心眼不好的暗地里说边远什么的都有,只几家蹿得最厉害的自己个儿摸黑往镇上跑了几趟,村里就安静了。

    “往那边去了,八弟,九弟,拦住,拦住!”边虎打着赤膊,背脊晒得反光,一边在几只落单的鸡后头猛撵,一边扯着嗓子喊。

    边峰应着,瞅着鸡往这边来了一把就扑了上去,扯的鸡毛满天飞,在一阵高昂的“咯咯”声中,还是叫只公鸡飞远了。

    “哎呀!”边明沮丧的拍着膝盖直喘气。

    边秋茂、边夏实和边博几个小弟弟倒直乐呵,慢几拍的跟着大人从院子这头跑到那头。

    大家抓的热火朝天,边春晗张着手臂、弯着腰小母鸡一样守在塔塔兀儿和边博后头。塔塔兀儿跟着凑热闹跑了两步就回头找边春晗,扭身扑了过去。边春晗蹲下来把人抱起来,问:“怎么了?跑累了?”

    兀儿紧紧地搂着边春晗,用自己的脸蛋在边春晗脸上碰了碰。

    就这一会儿,边博在凸凹不平的地上绊了一下啃了一嘴的泥。离得最近的边虎一把把他拎了起来,连连说:“吐,吐,往外吐,把泥巴吐出来。”

    边春晗赶紧也上前帮忙。

    “你们就折腾啊,等天黑咱们也别想吃上饭了。”刘芳娥在厨房门口笑骂了一句。

    “哈哈,好了,大家加把劲儿。”边远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招呼大家好好围住一只落单的红毛公鸡才算完成任务。

    刘芳娥娘家离得远,边家在在村里也没有血亲,晚上就自家一大家子在院子里吃。边存志特意去打了两斤散装白酒,连刘芳娥、塔塔兀儿在,全家都倒了一点儿。

    “咱们老边家打从你们祖祖爷爷辈儿起就是读书人,你们爷爷到闭眼都是念着书,好赖到了你们这儿还能再现现咱老边家的家风。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会读,你们老子娘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们供出去!”平日里不沾酒的边存志不过抿几口就仿佛有了醉意一般,几句话颠来倒去的说。

    “大哥也是这个意思!”边远举起豁了一个口子的旧碗兴致高昂的跟着应和,“我听人说,进了市里的高中,只要肯学,就是半只脚踏进了大学里头。来,娘,咱们一起喝一口!”

    刘芳娥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一直没收的笑容就说明了一切,配合的举起了浅灰色的粗瓷大碗。

    边春晗一手举着自己的杯子,一手握着兀儿的手帮他把小碗举稳。

    家里人口多,什么东西都缺,就是喝水的杯子也凑不齐一套,拿饭碗将将就就的用着。

    “啊、呸呸!”

    边博和兀儿沾了一点后,一起往外吐起了舌头。

    “啊——娘!”边博在边俊身上委屈的朝刘芳娥撑过去。

    刘芳娥把人接过来,从大盘的土豆炒鸡块里头挑了一块土豆塞到他嘴里,“该,馋啊!”

    兀儿伸着舌头好一会儿才扭头。边春晗看了一眼已经在刘芳娥怀里笑开了,伸着手要鸡腿的幺弟,轻轻用嘴碰了碰兀儿的额头。

    “塔塔小兀儿最厉害了,哥哥给你舀汤喝就好了。”

    两只养了快一年的公鸡,刘芳娥掺着土豆炒了一盆,用足足半个大冬瓜炖了一大锅汤。

    婴儿生下来就千差万别,有的大哭大闹、有的安安静静、有的温顺、有的执拗……兀儿生下来的时候边春晗不知道,但现在一岁多的兀儿边春晗是再清楚不过,他比其他孩儿更敏锐,虽然边家人从来没有在明面上表现过什么,甚至边远、边长纪等有几个兄弟在边春晗弄不过来的时候还很愿意搭把手,但兀儿在饭桌上几乎没主动张嘴要过什么,平时边远带了小吃食回来,从老九边秋茂往下都又争又闹,就越发显得兀儿格外安静。

    边春晗仔细的先用嘴唇试了试温度才喂过去,兀儿小小的喝了一口,冲边春晗无声的笑了一下。

    因着边俊这个十里八乡唯一的高中生,边家这一整个夏日都充满了欢笑。

    尽管好容易才凑出来三哥边俊好几百块的学费,边存志还是坚持卖了家里大半的鸡让边远和边虎一起去送。

    “别的不说,开个眼界也是好的。”边存志仔细地又检查了一遍几大包行李说着。

    大哥边远是耽误了,四哥边虎就不是读书的料,对于大山里的人家,现下读书基本上是唯一一条跳出农门的路。小的还看不出,边存志现下最挂心的就是这两个儿子了。

    “咔擦!”

    边家从老到小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的粮食收购站,刘芳娥看着平时磕着碰着都没事,好好的洗了放进碗柜却裂开了的旧碗,总觉得心神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