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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睡,早上起来发现外面一片雪白。
原来夜里竟下起了鹅毛大雪,现在空中还有无数雪花飘飘扬扬,地上的积雪已有半尺来厚,几乎无处下脚,不能扫雪,余庆安就把院子里的积雪铲到甬道两边。他们的大院子都是泥巴地,只有堂屋门到大门之间打了一条四尺宽的水泥甬道,东偏房门和厨房门到水泥甬道之间分别铺了一段三尺宽的砖道,免受雨雪天的泥泞之苦。
大年初一的讲究很多,除了不能扫地,还有不洗脸、不梳头、不动针线和剪刀的规矩。
白玉娴昨晚临睡前没像从前那样披散着头发,而是把及腰的长发重新梳理整齐细细地编了两条麻花辫,老老实实地保持到今天,倒也不算凌乱,不能刷牙就漱口。
她是新媳妇,在婆家过的头一个年初一,得赶在早饭前跟着余庆国去给叔婶家和近房、远房的长辈们拜年,一个都不能漏掉,漏掉了谁家就是大事了,定会惹得对方大发脾气,找上门来跟他们家长辈算账,会觉得是晚辈看不起他们才不登门拜年。
成家立业的晚辈没有压岁钱可得,按照远近亲疏,去各家拜个年、问个好,说几句话就出来,继续往下一家,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夫妻不到半个小时就回家了。
刚到家没多会儿,有不少侄子侄孙冒雪来拜年,白玉娴按余母说的给了压岁钱。
零钱是早就准备好的,白玉娴细心地放进自己做的红包里,别看一毛、五分的数目小,架不住老余家的孩子多,三块多钱就这么给出去了。
大头是余庆国六个姐姐家的亲外甥们,总数有二十二个,白玉娴娘家的亲侄子也有七个,这都是一人五毛的,二十九个一共十四块五。余庆国姑姑家的表侄子们有十几个,加上白玉娴叔叔家十几个堂侄子,一人一毛也得好几块钱。
有的人家给压岁钱出去,在自己孩子身上能收回来,像白玉娴和余庆国这样刚刚新婚没孩子的,是一毛收不回来,余父余母没有孙男娣女也是一样,有出无进。
不过,有一点就是孩子来拜年了就给,没见着的话就不用给了,很多明白事理的亲戚都会拘着孩子不让他们出门拜年,生怕让对方破费,嫁出去的姑奶奶们回娘家,除了确实离不开娘的小孩子,其他孩子基本都不会被带回娘家。
等所有近房远房的侄子们都来过了,白玉娴简单地收拾下拿出来给侄子们后剩下的炸果瓜子花生等物,和余庆国去公婆那里帮忙做饭。
大年初一茹素不吃荤,早饭是大米粥、点着红点的白面馒头和几样素菜。
即使是素菜,婆媳两个也做得美味可口,清炒黄豆芽、酸辣白菜丝、油炝萝卜干、五香花生米、白切咸鸭蛋、白菜炖豆腐,用的油多,味道自然香。
中午依旧是包饺子,却是韭菜鸡蛋馅儿,切碎的韭菜拌着炒鸡蛋,一大盆韭菜馅足足配了二十个鸡蛋,保证每个饺子里都能包进一小块碎碎的金黄色鸡蛋,而且里头掺着油炸后切碎了的粉条,味道就更好了,余庆国一个人吃掉两大碗。
白玉娴胃口小,吃了一小碗,约有十来个饺子,可是余庆安就吃一小碗半的饺子,昨晚见证过他饭量的白玉娴就知道他不喜欢吃素,早上吃得也不多。
就凭余庆安的性子,在场的人谁在乎?
午后雪停,白玉娴脚上趿着木头高底芦花鞋帮的毛翁鞋,跟着余庆国出门赏雪,其实就是散步消食,嫁过来半个月,她几乎没怎么出门,趁此机会看一看社员的房舍分布。
“庆国和玉娴出来玩啊?进屋坐坐吧。”天冷,除了调皮捣蛋的孩童,大多数的人都在家里猫着,夫妻俩极少碰到大人,偶尔遇到一个,免不了站着说几句话,这不,刚拐了个弯就碰到余庆春的妈穿着打补丁的破棉袄在门口铲雪,热情地招呼他们。
余庆国笑道:“小婶,我们就是出来走走,一会儿就回家,不进去了。”
庆春妈本来就是客套,当然没有坚持她的邀请,看向面庞白皙秀丽的白玉娴,满目都是赞叹之色,“那行,你们去玩吧,等闲了玉娴多来我们家走走。”
白玉娴笑着答应,和余庆国渐渐走远。
“妈,刚才是庆国和他媳妇?竟然长得这么俊,打扮得这么好看,咋看上五大三粗乌漆墨黑的庆国了?”庆春家院子里走出一个身材臃肿的青年女子,她是余庆春的大姐,叫余庆红,生在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天,又懒又馋,经常霸占家里的布票做衣服,至今没有说妥婆家,余庆国结婚时她不在家,今天白玉娴拜年时她还没起床,所以没见过白玉娴。
看着余庆国夫妻的背影,余庆红眼里都是嫉妒,她要是拥有那么一身绿色的军大衣该有多好?更别说白玉娴还围着大红围巾,戴着大红手套,那一抹红色在雪地里特别耀眼。
白玉娴怕冷,抛弃缎面短棉袄,在毛衣外面穿着余庆国的军大衣,下摆垂到脚踝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不透一点风,反观余庆国穿着常见的棉袄棉裤,外面罩着灰蓝色对襟罩衫和军绿色卡其布裤子,新棉衣很蓬松,更显得他壮硕魁梧。
庆春妈听了女儿的话,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瞎说啥呢?庆国是干活的料,他媳妇咋就不能看上他了?四处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他媳妇跟着他享福。”
余庆春在院中不耐烦地道:“妈,你跟她说啥?赶紧进来暖和暖和。”
他特别厌恶这位大姐,好吃懒做,没有正经人家愿意聘娶她,偏偏她认为自己出生在新中国成立那一天是有大福气,每年都因为她光领口粮不出工倒欠生产队,年年受批评,让他们家在顺河大队丢尽了脸面。前两天去城里好不容易买到一块肉留着除夕和初二吃,结果她趁着家里没人自己炖了吃得一干二净,还撒谎说是老鼠叼了去。
庆春妈哎了一声,赶紧拖着大扫帚进院子,只听余庆春道:“妈,你给我装一点饱满的小麦,我去庆国大哥家换块肉。也就我那对象不嫌咱家穷,愿意跟我,可是我明天去接她来咱们家,总不能让她连口肉都吃不上。”
他家去年养一头猪,好不容易养到一百二十斤,按规定卖给国家,所得的四十多块钱有二十多块用来偿还生产队的欠债,剩下二十留给他结婚用。
可以说,他家是辛苦一年,没落到肉,就得了这么二十块钱。
“哎!”庆春妈叹口气,他们家没有秤,估摸着装了一袋小麦,差不多二十斤,余庆春拎到余庆国家里,正好在门口碰见散步回来的余庆国和白玉娴。
听完来意,余庆国忙请他进去,称了下麦子,一共十九斤一两半,顺手倒进洋灰缸。
余庆国给他割了一块家猪五花肉,又从厨房里剪了两节腊肠,撕了两条风干鸡的腿,装进余庆春装小麦的布袋子里递给他,“麦我留下了,这些你拿去。”
“大哥,你咋给我这么多?”余庆春的眼睛立刻红了,一入手他就知道自己带来的粮食根本换不了这么多肉,凭感觉,光五花肉就将近二斤了,别说腊肠和鸡腿了,咋地也有一斤,凭票都得花好几块钱,而不到二十斤的粮食只值一块五六毛。
“上回你替我大姐捎信,我还没谢谢你呢。”余庆国笑笑,把他推出大门,“啥客套话都不用说,快拿回去,别叫其他人知道。”
“我懂。大哥,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只管来叫我,我一定随叫随到。”余庆春揉了揉眼睛,抱着打补丁的布袋子大步往家里走,他挺直着脊背,没有回头。
听余庆国说起余庆春家的事情,白玉娴唏嘘不已,但是她清楚这样的人家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像余庆国家的经济条件别说在顺河大队了,在整个公社都是数一数二的,自己要不是嫁给余庆国,能吃得这么好,穿得这么好?
第二天她大哥二哥驾着骡车来接她,看到满桌饭菜都在心里替妹妹高兴,同时,余庆安也早早地把王国红接来了,初见这位未来的弟媳妇,白玉娴就生出几分好感。
王国红相当勤快,挽着袖子就来厨房帮忙,端菜盛饭拿馍馍一会儿都不闲着。
吃饭的时候,她又为了上次登门的事情,诚恳地向余父余母道歉道:“大爷,大娘,上回我来真是啥都不懂,回去后我同事就批评我了,说我不懂事,我现在努力改过,希望大爷大娘原谅我,我会继续改进,不让大爷大娘失望。”
余母脸上带着笑意,“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我早就忘记了,不会怪你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说,王国红不懂礼数可能是没有长辈言传身教,而不是人品问题。
相比自己小儿子的品行性格来说,王国红真的很不错。
王国红放了心,想法立刻显现在脸上,笑容十分灿烂,眼神也格外清正,跟白玉娴说话的时候,一个劲地夸赞道:“嫂子,你长得真好看。”
白玉娴莞尔一笑,“好看又不能当饭吃。我很佩服你,听说你是机械厂里的铁娘子,经常得到领导的表扬,自食其力,不爱红装爱武装,堪称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彻底让男女平等的说法成为现实。”她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王国红这样的人,所以她很佩服王国红。
余庆国筷子顿了一下,抬头瞅着语笑嫣然的媳妇,心想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媳妇变成铁娘子,嗯,吃过饭瞅个机会告诉她,千万别学王国红。
白玉娴回娘家前收拾东西时,听完余庆国的话,不禁哭笑不得。
“我和她是两种人,她是她,我是我,我学她干啥?她那份本事是我学不来的,光比力气,我也比不上她呀!”她会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独立性,而不是依附男人生活,但绝不会像王国红这么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