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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样的沉默,笼罩着对峙的双方。逃脱、追捕,在生和死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之后,谁都明白,他们已经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了。分歧一直都存在,或者说越来越大。而做出和叛逆祭司合作的决定之后,他们就彻底地决裂了。
王韵、卫峙把卫瀚、秦笙带在身边,最大的原因就是防止他们在部落里煽动其他的兽人和雌性,或者趁部落防卫空虚的时候逃跑。但是,他们没想到,这两个年轻的兽人一点都等不及,找到这样一个危险的机会,就毅然下定了决心。
秦笙滑下了大白虎的背脊。双脚落地之后,他微微地晃了晃晕晕沉沉的脑袋,捂住右手的伤口,跌倒在雪地里。“我没事……”他低声说,声音细微得几乎听不清楚。
“放我们走!”大白虎急躁起来,变成了人形,谨慎地退后几步,查看他的情况。
王韵也从白虎背上跳了下来,身姿非常轻盈。她皱着眉头,看着秦笙因为/裸/露/在低温中而变成青白色的大半个身体。“卫瀚,你好好想想,什么才是更好的选择。”
“选择?”卫瀚瞥了她一眼,就像是看什么最恶心的东西似的,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你以为是谁让阿笙伤成这样的?我们没有选择,你们也没有——放我们走!”他知道,那个高级祭司绝对不会放过眼前这一对男女,追上来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当然很乐意亲眼见证这两个人被高级祭司抓去神殿,而且,说不定高级祭司来了,还能替阿笙治疗。然而,以他们目前的身体情况,很可能还没等到高级祭司出现,就被卫峙杀掉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住性命。他们要怎么做,才能拖延足够长的时间?才能不让卫峙立刻对他们下狠手?
秦笙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他们需要能够威胁某人的机会,这种机会稍纵即逝,很难把握。
卫峙也已经变回了人形,山峦一样健硕的身体散发出沉重的压迫感:“呵,走?”他站在原地,身上的威势却像实质燃烧的火焰一样,一步一步迫近:“回答我,这件事,和你们有关吗?”
与几乎完美无缺的、饱含力量的他相比,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卫瀚明显落在下风。两张血缘浓厚的相似脸孔上,都布满了阴霾。只是,成熟的那张脸展露出更多的威严与冷淡,年轻的那张脸则充满了无畏与嘲讽。“啧,你说呢?你派了那么多人一步不离地跟着我们,我们能做什么?不如你再回去好好问问奥兰,嗯?”
卫峙眯起了幽蓝色的眼睛,似乎正在掂量他的话是否真实可信。
卫瀚的注意力稍稍地分散了一些。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王韵的表情,然后缓缓地移开了视线,手指轻轻地在秦笙的手心里按了按。“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卫峙看了他一眼,向着他走过来。
卫瀚慢慢绷紧了自己的身体。巨大的威胁正在临近,他必须主动出击。战斗不能波及到秦笙,离这里越远越好。
一步,两步,三步,就是现在!
卫瀚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手里的刀片反射着雪地的冷光。他用尽全部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和最朴实的攻击,劈出了一刀。
然而,这一刀没有给卫峙造成任何伤害。他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闪开了,接着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回击了一拳。
卫瀚能够看出这一拳是怎么打出来的,经过了哪条路线,也知道它将击中自己的什么部位。但是,身体跟不上意识,他闪躲不开!
于是,随着这一拳的力道,他被击飞出去,跌进远处的冰雪里。
卫峙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几步加速奔了过去,出脚斜踢。
他的动作一点都不花哨,或者可以说,这是经年累月的战斗经验凝聚出的最合适的攻击方式——足够快、足够有力、足够有破坏性,足够令人无法逃离、足够令人绝望。
卫瀚尽力扭开身体,避开最大的伤害。他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剧痛再度袭来,身体又一次被击飞出去。腹侧的骨头陷了下去,他几乎能听见它折断的声音,和内脏被骨头刺破的响动。
这并不是一场精彩的战斗,一方的优势实在太过明显了。
王韵沉默地看着眼前父子相残的场面,她的眉头一直轻轻地蹙着。终于,她好像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移开了视线,望向雪地上躺着的年轻兽耳兽人——然而,被鲜血浸染的雪地里,已经空无一人。她猛地醒悟过来,刚想出声示警,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双手也被向后折起,按在背上。
“停下。”豹族少年的血一滴一滴地沾在雌性的毛皮大衣上。他看起来非常清醒、非常冷静,冷静得近乎冷酷。
战场之外的变化,让完全处于优势的卫峙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卫瀚忍着胸腹部的剧痛,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咧开嘴笑了。
“他不会杀我的!”王韵斩钉截铁地喊起来。她似乎一点都不怕近在咫尺的生命威胁,甚至笑了起来:“阿峙,做完你想做的事情!”
“是吗?你可以试试。”秦笙抿了抿嘴唇,左手慢慢用力。匕首尖刺入了细白柔嫩的皮肤,渗出一道血迹,然后立刻结冻了。
“你是兽人。”王韵立刻接过话,“真正的兽人是不屑于利用幼崽和雌性的。”
“你不愿留在兽人世界,所以你不是雌性。”秦笙回答。是的,以前他绝对不可能伤害弱势的雌性。但现在,为了卫瀚,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而且,眼前的雌性,并不能算作兽人世界的雌性。她所做的事情,已经超越了他的底线。
“放了她。”卫峙说,转身一步步走回来。他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却带着比刚才更加强烈的压迫感。他的每一步,好像都蕴涵着令人情不自禁逃跑或者求饶的威力。
秦笙后退了一步,又一步。他确实不能杀王韵,因为他们无法承受卫峙发疯的后果。挟持王韵做交易,是唯一的办法。他必须借这个机会,索要他们应该得到的权利:“放我们走。”
“放了她。”卫峙重复了一遍,好像并没有听见他的要求。
“放我们走。”
“我说,放了她。”
秦笙醲绿的眼睛微微一动,他的眼前突然失去了卫峙的踪影。危险!极度危险!他本能地抓住王韵的领子,用力地将她往外一甩,试图引开对方的注意力。
“阿笙!快跑!”卫瀚的嘶吼声响了起来。
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秦笙已经迈开了脚步。他消耗着自己最后的力量,迅速地跑了起来。他可以肯定,现在他奔跑的速度,已经不亚于没有受伤之前的自己。
可是——
令人浑身都忍不住颤抖的危险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
一个强横的力量扭住了他受了伤的右手臂,残忍而又理所当然地往外一掰。骨头硬生生折断的痛楚,令兽耳少年忍不住哼了一声。
对方提着他折断的手臂,慢慢地拉近彼此的距离:“从来没有人试过,用阿韵来威胁我。”
秦笙疼得浑身冒出冷汗,他已经听不清楚远处卫瀚的叫喊,只能听见身边这个人冷漠而低沉的声音:“你是第一个,当然,也许是最后一个。呵,胆子真不小啊……”
卫峙的目光,就像最锋锐的匕首。
秦笙甚至能感觉到,他正在衡量要从哪里开始下手。而一旦他做出决定,等待他的,绝对是难以忍受的惩罚和折磨。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卫瀚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离得不近不远。
卫峙猛地回过头,冷静的面具终于破裂了。他似乎难以相信,自己竟然再一次犯下了同样的错误,让王韵又落进了敌人的手里。
卫瀚一脚踩在王韵的腹部,刀片在她的脸上比划着。他笑起来,带着强烈的恶意和憎恨:“你要试试看吗?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刀比较快?”
王韵瞪大了眼睛。刀已经在她的脸上划了几条细小的伤痕,而她再也没有刚才那样的自信,认为卫瀚绝对不可能伤害她。
“阿笙,我和你一起死吧。”虎族青年兴致勃勃地提出了匪夷所思的要求。
“好。”豹族少年不假思索地回答,就像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承诺。
“放心,临死之前,我一定会拉着她垫背的。”悬在雌性脸上的刀,慢慢地下沉。这是一柄再锐利不过的武器,不需要怎么用力,它就能切断皮肤、肌肉、骨骼,乃至隐藏在骨骼最深处柔软的、灰白色的生命中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