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滟芳华吩咐属下收拾了几间寝殿出来,道句有需要可吩咐婢女后便背着身离开。
无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十分诧异,却也没说什么。
墨彧轩抱着络青衣走进殿内,环顾四周,墙壁是由白玉石砌成,白石之间雕刻着妖冶妍丽的朵朵海棠,殿内摆放的许多物件络青衣不认识,那些与宫里的不同,她是从没见过,很是稀奇。
墨彧轩将络青衣放在软榻上,络青衣眸光落在随风漾起的淡蓝色纱帘,那纱帘就如海洋泛起蓝色的波浪,再经过阳光的照射透着点点银光,好看极了。可是这纱…她也不识。
“滟姐姐房里的东西你可都认识?”络青衣转头,看着墨彧轩正吩咐奕风将还在炎狱五百里外客栈内等候的浅忆浅葱接来。
“只识得一半。”墨彧轩转眸,视线落在案几上一截由昆仑玉雕刻成的枯木,枯木的高度大约有半尺,青灰色的枯木显得淡雅清爽,质地细润均匀,纯洁无瑕,不见有一丝裂纹与杂质,显然是上品昆仑玉。
“那是什么?”络青衣随着墨彧轩的眸光看了过去,微微讶异,怎么会有人将一块玉石雕琢成枯木的形状?或许只能用奇特二字形容。
“产于昆仑山麓的昆仑岫玉,属于软玉,易雕琢。”
“想不到滟芳华还挺会享受!昆仑岫玉,这是一块青白昆仑玉,价钱在一万两银子之上!”无妙适时插入一句话,令墨彧轩不禁对他有些正眼相待。
无妙洋洋得意的勾起嘴角,身为第一神偷自然要了解各种各样的宝贝,这昆仑岫玉,他只是在书上见过,还不曾偷过,既然今日有幸一见,不知走的时候…。能不能顺带着拿走。
络青衣瞥了无妙一眼,唇畔微扬,立刻看穿他的那点心思,笑道:“滟姐姐请你留下是做客,不是做贼。”自己掂量好了!
无妙笑意顿收,怒瞪着络青衣,十分不满,作为姐姐不知道给自己弟弟谋点福利,还胳膊肘外拐向着别人,果然是女生外向!
“说说吧,你如何认定我就是眠月皇室的血脉,你天下第一神偷的姐姐?”络青衣侧卧在榻上,懒懒的伸着懒腰,胳膊还没抻直,就被墨彧轩大手一抄抱在怀里。
她蹙眉,起码等她胳膊抻直了你在抱呀!
墨彧轩笑了笑,低头看着她道:“还是这样抱着舒服,待在爷怀里你就不觉得累了,正好爷也听听,毕竟这不仅与你有关,与爷也有关。”
无妙冷哼,这两人想要腻死个人么?他都怕长针眼,也不知道避讳着点,木已成舟,等他走了这两人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他还在呢,就不能体谅未成年人的感受?
无妙从一旁搬着椅子,坐在两人对面,特意翘着二郎腿,挡着那张他不想看见的脸,慢悠悠道:“父主说,你八岁那年,只身离开忘赟国,自此已经过了十年,这十年里不曾有过你的半分消息,父主心生焦虑,怕你在外流离颠簸,于是派人去往各国寻找你的下落,可回来的人都是一无所获,所以当我在听见这消息后就自告奋勇出来寻你,并在父主同意的第二日离开忘赟前往雪月。当时感慨天大地大,人海茫茫,所以最初的时候多方打听未果,以至于后来我就在想你是不是被谁抓去做了小妾,还是遇到了危险早就成为一堆白骨,时间一长,没了希望,我也就放弃了寻找,开始过我自在的逍遥日子。可就在两个月之前,我从一群江湖人那里打听到皇宫里有一边城小国献上的稀世至宝,心痒手也痒,就趁着那夜的月色悄悄溜进了皇宫,谁成想碰见了你,你也是,好好的女人不当,装什么太监?让我们这顿好找!小爷还被你和墨盵嘢关进牢里,早知小爷我就不去了!”天牢那一幕,还留下了使他后半生难以磨灭的阴影,而这阴影还是他姐姐带给他的。
“你说我八岁离开忘赟,当时你多大?”络青衣不禁好奇,八岁只身离开,她佩服原主的这份勇气。
“五岁!”无妙白了她一眼,“我五岁的时候哪记得你长什么样子,眠月皇室的血脉不少,小爷到现在都没能记全。”
络青衣嘴角一抽,皇帝果然是天底下最大的嫖客!
眸光轻闪,她并没错漏无妙话中的细节,忘赟皇帝的血脉不少,出走一名八岁的孩童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去寻找?难不成原主当初是身负什么秘密来到雪月?
这也只是她的猜测,当初她只想知道原主为什么要进宫扮作太监,还有她香消魂断的原因。可现在看来,当这些事情连在一起,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无妙见她面上的表情过于冷淡,以为她仍是不信,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看似不太值钱的玉佩,这枚玉佩上没有半丝花纹,也没有任何的字样,通体幽绿,很是平常。
无妙将玉佩递给络青衣,问道:“你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络青衣接过,拿在掌心反复的看,半晌,眸内浮起惊讶,“这不是我那块随身的玉佩?怎么在…”不对!脑中快速闪过什么,络青衣忽然想起有日傍晚无妙出现在她房内,那时她刚想入睡却被无妙拽起来,逼着她解了下在他脸上的无盐沙,再之后便门外听见了墨彧轩的声音,情急下她解下腰间的玉佩塞在无妙嘴里,随后走出去救了差点死在奕风剑下的南常。
“想起来了?”无妙入鬓的剑眉一挑,黑眸内的星光濯濯,肯定道:“这块玉佩看起来很普通,可若将它浸在水里,就会出现眠月两字,还是有日小爷在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将这玉佩掉进浴桶里,若非如此,指不定就认不回你了,而我也因此就断定了你是眠月青衣,我的亲姐姐。”
“你是何时发现的?”络青衣明眸一眯,一丝丝诡谲的光亮幽幽渗出,清滟的小脸如拢云雾,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神色。
无妙脸色有些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画面,支支吾吾道:“就在小爷被迫身入醉璃苑的那几日。”
怪不得他支支吾吾,那几日应该是不好过呀!
墨彧轩忽然轻笑,长指抚上络青衣的小脸,指尖划过她的眉眼,薄唇凑上去一记轻吻,嗓音慵懒,“一块玉佩而已,爷的小青衣都已不记得了,你凭何如此肯定?”
“什么叫一块玉佩而已?她不记得又怎样?”无妙从椅子上站起,“这玉佩唯有忘赟的公主才会每人配有一块,若非这些年来父主依旧坚持着人打听你的下落,小爷我才不会劳心劳力的出来寻你。”更何况宫里的人都认定了她生死不明,出去寻找的人本就没报多大希望。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我是你的姐姐,为什么到现在了才将一切和盘而出?”
无妙撇着嘴,脚尖踢着椅子腿,愤愤道:“还不是你这个女人太气人了!我就想着晚些告诉你!”
“真的多了个便宜弟弟?”络青衣抓着墨彧轩抚在她脸上的手,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这样的弟弟可以选择不要。”
“墨彧轩,你别欺人太甚!”无妙瞪着墨彧轩,凭什么他说不要就不要,络青衣是他姐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要,必须得要!
她不要他就死皮赖脸倒贴上去,膈应死他墨彧轩,将他姐从这男人怀里夺回来!
“可是我都不记得了,你找到我又有什么用?”络青衣对着无妙眨眼睛,想着原主的身份原来是位公主,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好好的公主不当,非得跑出来当个步履薄冰提心吊胆的小太监。
眠月皇室血脉,眠月青衣,这身份可是能压死太监好几头了!
“自然是随我回去,父主见到你必定高兴!”无妙走上前就要将络青衣从墨彧轩怀里扯出来,络青衣往墨彧轩怀里缩了缩,墨彧轩拂掉他抓过来的手,语气微凉,“跟不跟你走,可经过了爷的允许?”
“你!”无妙揉着被打红的手背,怒道:“现在你知道她就是我姐,凭什么不能跟我走?”
“凭什么?”墨彧轩轻笑,紫眸内划过一抹冷光,气势狂妄,“凭她是爷的女人,爷若不准,谁人敢动?是你们忘赟的公主又如何?莫要忘了,她最重的身份便是爷的女人!公主不过是个名分,爷还看不上!爷能给她的独一无二,你们父主给不起,也不会给,所以谁若想从爷手中带走小青衣,便要先问过爷的意思!”
“墨彧轩,我知道你定了我姐姐的终身,可你不能霸占着她的自由,她是忘赟的子民,理应随我回忘赟见过父主。”
“爷的自由便是她的自由,爷何时霸占过?”
络青衣看着像孩子一样争吵不休的两个人,揉按着眉心,清声道:“你们说够了没有?”吵得她脑仁疼。
“姐姐。”
“小青衣。”
“无妙,你这第一神偷的名头是怎么来的?”络青衣偏过头看着无妙,额际上有只手代替她轻轻按了起来。
无妙语气一顿,面上划过一抹窘态,低声说着:“雪月有很多我们忘赟没有的宝贝,我就想着把那些稀奇的物事儿给搬回去,摆在屋里天天观看。”
“丞相夫人的肚兜是怎么一回事?”
无妙面色微红,浮起一抹羞愧,颇为难的看了络青衣一眼,轻咳,“我听说丞相府有柄碧血如意是百年奇物,便趁着晚上偷溜进去,谁知道凌圣初的警觉极高,我才踏进去就被他抓起来吊在房梁上一日夜,后来答应与他做了交易,他才肯放我离开,可临走的时候我气不过,便跑进了一间女眷的屋子,随手将她的肚兜带了出来。”
“奇怪!”无妙看着络青衣,见她神色如常,面色寡淡,“要是一般人听见自己的身份定会高兴不已,但你为什么还跟没事人一样?”
因为她不是原主,体会不到那份突然从天而落的荣耀与兴奋,她一直相信天下掉下的馅饼如果不是过期的,那就是能砸死人的。
“只要是一想到有你这样的弟弟,估计一般人就高兴不起来了。”
无妙知道她是故意气他,压下心底的火气,道:“你跟我走,我把我偷来的那些宝贝分你一半!”肉疼死了,那可是他攒了好几年的宝贝,但为了劝她回家也只能以宝贝讨好。
“不感兴趣。”络青衣红唇微挑,语气平淡。
“你就不想回去见父主?”
她想说不想,可做人不能这么诚实!“那我问你,我为何会在八岁的时候独自离开忘赟?”她就不信一个八岁的女孩跑出宫的时候没人注意,就算跑出了皇宫又如何跑得出忘赟?除非,是有人根本不想让她留下。
“听父主说是你因为一件小事和他新晋的美人争吵不休,父主觉得你是在无理取闹,便给了你一巴掌,大概是你觉得委屈了,回到房间后装扮成宫女,躲过隐卫跑出皇宫。”
络青衣眸底划过一抹嘲讽,这样的说辞想必也只有无妙这个不长脑子的会相信!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虽然事情已经久远,可她在想要不要将那一巴掌添点利息再还回去呢?
“你这是什么表情?”
“不想和你回去的表情!”既然放任她跑出来又何必大肆周章的寻人呢?若知道她还活着,忘赟国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姐姐,父主一直很愧疚,所以这些年不曾放弃对你的寻找,好歹你也随我回家看看,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父主。”无妙口苦婆心的相劝,想让络青衣随他回国既是想让父主高兴,又想拆开这两人,墨彧轩这个姐夫他实在看着心烦。
络青衣叹着气,将头枕在墨彧轩的肩膀上,闷闷的语气从他肩膀处传出,“你让我想想,反正日子还长。”
无妙星眸一亮,点头,“那姐你好好休息,我先给父主传书,告诉他你还活着,他一定会很高兴!”
待无妙离开,络青衣从墨彧轩的肩膀处抬头,眸光相处,轻叹,“对于他的话,你信多少?”
墨彧轩搂紧了络青衣,额头相贴,鼻梁相抵,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上,“他不会骗你,只是他的父主有没有骗他,就说不准了。”
“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络青衣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仿佛置身于云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一个公主不做也罢,安心的当爷的九皇子妃挺好。”多一层身份,便是多一份麻烦,他倒是不怕麻烦,只怕络青衣没了自在。
“我好像真的是他姐姐。”络青衣有些苦恼,她并不喜欢多出的这层身份,忘赟,又是怎样的染缸?她占据了这副身躯,或许真该回去替原主尽尽孝心?
“小青衣乖,不管如何,爷都会陪着你。”墨彧轩在她唇上落下细碎的吻,轻轻柔柔,缠缠绵绵,“据传炎狱的风景不错,你先睡一觉,待醒了爷陪着你出去走走。”
“那你呢?”络青衣反扣住他的手掌,见他起身,忙问道。
墨彧轩笑着将她抱到床上,替她盖上天蚕丝被,掩好被角,俯身看着她迷蒙的小脸,又亲了亲她的脸颊,紫眸内碎了温柔,轻声道:“爷还有些事情未处理,稍后便回,你先睡。”
“早点回来。”络青衣眸内含着不舍,并没问他去做什么。
“好。”墨彧轩直起身子,转身浅步走出了寝殿。
络青衣躺在床上,眸光望着随风轻轻飘动蓝色的绞纱床幔,嘴角缓缓扯出一抹苦笑,墨彧轩,若我真的回了忘赟,隔在我们之间的便不止是一个天下,又何止是一个天下那么简单……
“爷!”奕风早在门外等候,见墨彧轩走出,拱手恭敬的看着他。
墨彧轩点头,眸光落在远处,身形一闪,转瞬间出现在百里外的长亭内。
奕风一惊,爷的内力好像又高深了,就连玄技好像…他提气,点地间几个起落,站在他的身后。
墨彧轩负手而立,如雪白衣仿若隔离了空气浮动的尘埃,不染纤尘,背影挺得笔直如竹,风采卓然如兰。
“爷在暗狱莲火之下的几日突破了天玄之境。”墨彧轩声线极低,紫眸内划过一抹冷光。
奕风猛地抬头,他就感觉到爷的玄技好像晋升了不止一阶,原来竟到了天玄之境!想必这也是爷留在炎狱半月时间的真正原因,若他此时回京,皇上必然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络青衣。
“清流为何会跟来?”
“清流关心爷的安危,便跟着来了。”
“醉璃苑呢?”
“清流暂时交给了底下人打理。”
“那它为何会在这里!”墨彧轩声音一冷,缓缓抬手,手中露出一只小鸟的头,小鸟被他握在手里,眼中满是惧意,丝毫不敢乱动。
“青冥!”奕风面色一变,晋升后爷的内力竟变得如此出神入化,它是何时出现在此处的自己竟没发觉!“莫不是凌公子来了?”
墨彧轩转身,冷眼睨着奕风,使得奕风浑身一颤,忙低头,“爷,属下真的不知青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清流呢?”
“属下…不知。”走的时候没看见他便先回了炎狱。
墨彧轩嘴角微勾,弧度凛冽,缓缓松了手心,青冥扑腾翅膀嗖的如一抹流光迅速消失在两人眼前。
“跟着青冥去寻!”
“是。”奕风抿唇,运起轻功,追着青冥飞离的方向。
墨彧轩手掌轻抬,凑近唇边,吹走掌心凋落的几根羽毛,羽毛在空中飞舞旋转,最终飘落在大理石面上,锦靴将羽毛踩在脚下,迈着缓慢的步调向前走去。
“尊上,墨彧轩来了。”滟芳华坐在殿中的海棠金椅上,突然一人冒失的闯进来,紧忙禀告。
滟芳华眸色暗沉,清润的声音染上几分低哑,“请他进来。”
“不必!”话音刚落,墨彧轩便笑意懒散的从殿外走来,一袭白衫如九天漩落璀璨的星河风华倾世,令人望之惊叹。
“九皇子。”滟芳华从海棠金椅上起身,轻颔首,眉眼下的那枚粉嫩朱砂显露,她眸底藏起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墨彧轩深紫的眸光落在她面上的一点朱砂,似笑非笑,缓缓开口:“滟姑娘到底是瞒了她不少。”
“我…”滟芳华眼底的光芒闪烁,极力回避着墨彧轩探究的目光。
“滟姑娘可知爷为何拼死也要前来炎狱求要无极莲?”墨彧轩移开视线,眸光扫着她身后的那抹海棠金椅上,眸内的笑意更深。
“不知。”滟芳华摇头,不敢正眼去看他,却又偷偷地瞧了他一眼。
“据爷所知,无极莲乃炎狱至宝,滟姑娘轻易便给了爷,不怕手下人反对?”墨彧轩挑眉一笑,懒洋洋的倚靠在殿内的白玉柱旁,眸光微敛,瞥见柱上雕刻的枯木图腾,半敛的眸色深了深。
“是丫头需要吧?”
“有了无极莲,小青衣便能改变不能修炼玄技的体质,甚至可以直接晋到玄技九段,这便是爷为何要来炎狱的原因,也是为何要拿到无极莲的原因。”
滟芳华一怔,“你说有了无极莲便能改变丫头的体质?”
墨彧轩懒懒抬眸,微点头,看着滟芳华怔楞的脸色不在乎的笑了笑,“沁颜姑娘跳入火海前的那句话是对你说的吧?”
“什么?”滟芳华侧头,语气中有着几分慌张。
“除了无妙与沐羽,剩下的人都听见了,不需要爷在重复一遍。”
我是真心对你的。
滟芳华回想起沁颜那眸中的静寂与痛苦,面色微变,唇瓣紧咬,咬出了一道血痕,耳边听见墨彧轩轻缓的脚步声,心里咯噔一颤。
“爷的女人重情,却不代表她狠不下心,你莫要逼她,若有一日她知道你一直在利用她,那时她想做什么,爷便陪她做什么。”墨彧轩冷笑,眸内遍布森寒,鼻尖萦绕着满殿的异香,他皱眉,步调走的快了些。
“你为何现在不告诉她?”滟芳华正过头,突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心痛。
墨彧轩脚步微顿,却没回头,冷冷的看着前方,低声回她,“因为那是爷的女人,爷不忍她伤心,有沁颜一人,足矣。”
滟芳华失魂的后退一步坐在金椅上,绝美的面上泛起苦涩的笑,她缓缓闭上眸子,独自品着一殿寂寥。
……
“皇上。”九霄宫外传来南常尖细的嗓音。
“何事?”墨泓手中批阅奏折的笔一顿,抬眼看向殿外,冷不防呛了一口凉风咳了数声,南常连忙走进,替他顺着气息,低声道:“皇上,魔乐大人在外求见,说是找到了九皇子的行踪。”
“快…咳咳…。快传!”
“是!”南常点头,快步走到宫殿门口,对着魔乐恭敬一行,“大人请。”
魔乐微笑,多看了他一眼,“多谢常公公。”
“轩儿现在何处?”墨泓平复呼吸,面上尽显疲惫,手中的笔却未停,勾勒出一纸丹红。
“回皇上,九皇子现在人在炎狱。”
“炎狱?”墨泓放下笔,皱眉,目光深邃的看着她,“那是什么地方?”
“魔乐也不知。”魔乐摇头,随后看着他,问道:“皇上,修怀那枚棋子……”
“将他带去,一旦轩儿出了炎狱,便在他途径回京的路上将修怀安插在内。”
“魔乐领命。”
“这些日子可有嘢儿的消息?”墨泓将批阅一半的奏折合上,放在桌案上,缓缓起身,显然他很关心雪月与鸾焰的这一战。
“魔乐听说太子殿下大破鸾焰的邻水之阵,并连夺三座城池,致使鸾焰节节败退。”
“好!”墨泓大喜,抚掌而笑,“想不到嘢儿还是个领军作战的料子!魔乐,你下去吧,要随时注意轩儿回京的动向!”
“魔乐明白。”魔乐拱手,转身退下。而魔乐刚走,南常来报展赫求见,沉浸在胜仗喜悦中的墨泓笑道:“宣!”
“展总领,您请!”南常伸出手恭请,微微退到一边,垂首不言。
“皇上。”展赫刚进殿便跪下,像是在请罪,又像是在忏悔。
“何事起来说。”墨泓抬手,面色因方才的消息而好了不少。
“请皇上恕罪。”展赫未动,依然跪在地上,低声道:“五皇子失踪了。”
墨泓脸上的笑意一僵,手一顿,缓缓放下垂落两侧,“失踪?”
“是!”展赫抬头看着他,“服侍五皇子的宫女来报,五皇子已经失踪近半月了。”
“为何今日才来禀告!”墨泓声音一沉,面上染上些许怒气,方才的笑意消失殆尽。
“五皇子失踪那日,服侍他的宫女并没放在心上,后来发现五皇子迟迟未归这才知道是出事了,而这宫女又因此怕受到责罚,故而今日才来禀报。”
“怕受到责罚?”墨泓眼底闪过厉光,“朕便要她受尽刑罚!着几个人将她带去受刑,炎儿宫里的那些人以失职的罪名通通处死!”
“属下领命。”展赫拱手,从地上站起,转身刚走出一步,便听墨泓开口:“炎儿是在半月前失踪的?”
“是!”
“夏侯公主呢?”墨泓又问。
“亦是半月前。”展赫心下一沉,就连他都知道五皇子属意夏侯月,该不会是这两人…应该不会,五皇子虽然性子直了些,却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将夏侯公主放出宫的。
“皇上怀疑夏侯公主是被五皇子放出宫的?”
“朕也只是怀疑,毕竟炎儿不敢忤逆朕,也不会忤逆朕。”墨泓摆了摆手,手段杀伐果决,“去吧,炎儿宫里的那些人,一个不留。”
“还有一事。”展赫突然想起一事,却有些踌躇此事到底该不该说。
“你说。”墨泓下令,他也不敢不说。
“昨日天牢内有一名男怜暴毙。”
“可查出暴毙的原因?”
“没有原因。”这便是最奇怪的地方,那名男怜的身上不仅没有伤口,而且毫无服毒的迹象,还是今早送饭菜进去的狱卒发现他的饭没动,等打开牢门的时候那名男怜的身体都冰凉了,显然是在昨夜暴毙。
“既然查不出,便先罢手,此时最重要的便是将九皇子找回京。”
“属下遵旨。”展赫点头,走出大殿,对着一旁的南常点头,脚步刚抬,却被南常唤住,“展总领,青总管还没消息吗?”
“劳公公挂心,青总管至今未有消息。”
南常叹气,“青总管生死未卜,许多人都挂心着。”
“公公放心,本总领已经在尽力追查,相信不日便有结果,尽早将青总管营救回宫。”
“展总领辛苦了。”南常弯腰,话还未完,便听墨泓传他进来。
展赫对着南常颔首,随后大步离开,最近压在他身上的事情可真不少,可怜他正值壮年,早生华发!
“常公公,吩咐礼部下去准备男女嫁袍,喜幛以及成亲所用到的东西,需一应俱全,不得错漏,要在最快的时间赶制出来!”
南常诧异,“皇上,是哪位皇子或公主要嫁娶?”
墨泓看了南常一眼,随后眺望远处,沉声道:“九皇子墨彧轩。”
“啊?”如平地一声惊雷,南常觉得无比震惊,事先没有半点风声,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九皇子要娶亲?娶的哪家的姑娘?
“无需多问,吩咐礼部做好便成了!”墨泓面色不郁,眼中充满冷厉,即便是站在玉宫阶之下的南常也能感受到从皇上身上散发出的沉沉怒意。
……
殿内的桌案上摆着一个香炉,香炉内散发着袅袅的云烟,不浓不淡的药草香缓缓笼罩着整座宫殿。
络青衣嘤咛一声,缓缓从床上坐起,一手支着床榻,眸光轻扫,整座寝殿除了安静还是安静,她愤愤的捶了下床榻,怒道:“混蛋,说好了快些回来呢?”竟然都是骗她的!
“青姑娘,您醒了?尊上吩咐奴婢给您和各位公子送饭菜,这菜要是不对您的胃口您就说,奴婢在让小厨房重新做。”殿门被人从外推开,随之走进一名身着浅黄色衣裙的俏丽女子,女子将饭菜放在桌上,快走上来扶她下床。
络青衣撑着床榻穿上长靴,眸光扫着云烟袅袅的香炉,淡声道:“这香炉是怎么回事?”
女子笑道:“这是尊上吩咐的,这香炉里的药草都是尊上亲自挑拣的,说是对您和墨公子的伤势有益,缓解疼痛。”
络青衣螓首微垂,被女子扶到桌前坐下,她看着桌上的饭菜不禁顿感惊讶。
女子见她神色,明知她心中所想,掩唇笑道:“滟姑娘知道青姑娘爱吃什么,便特意吩咐了厨房做的这些,青姑娘快尝尝,是否与您在京都吃的有区别?”
“你叫什么名字?”络青衣拿起筷子,夹着一道菜放在口中,轻轻咀嚼,声音清淡。
“奴婢花汣。”
“花汣。”络青衣又念了一遍,忽地一笑,“好名字!”
花汣呀了一声,半晌回不过神来,呆呆道:“青姑娘笑起来真好看。”
“不笑就不好看了吗?”络青衣故意打趣,这姑娘倒是有些意思,嘴甜的就像抹了蜜,滟姐姐调教出来的女子果然没有差的。
“姑娘说的哪里话,不笑也好看。”
“那我和你们尊上谁更好看一些?”
络青衣问出这句话后,花汣脑中有一瞬的空白,她呆愣的站着,面上笑意微僵,不知该怎么回答。
“看来是你们尊上更好看。”络青衣看了眼花汣的神色,不禁发笑。
“姑娘…”花汣喏喏开口,“姑娘莫要为难奴婢了,尊上与姑娘的美各有千秋,奴婢不知要如何说。”
络青衣将筷子举到耳边,脸上露出一丝俏皮的笑意,“不知道滟姐姐肯不肯把你送给我。”
花汣脸颊飞红,呆若木鸡,她就是奉尊上的命来送个饭,这…顺便也把自己送出去了?
“姑娘。”片刻,花汣回神,见络青衣正吃得开心,便道:“奴婢要不要去寻墨公子回来与您一同共食?”
“不用。”络青衣喝了一口水,“不回来就饿死他。”
“姑娘定是说笑的。”
“是啊!我说笑的。”络青衣点头,可眉眼间的神色极为认真。
“姐姐。”无妙突然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吓了花汣一跳。
络青衣笑看了花汣一眼,转头对无妙道:“要是蹭饭就坐下。”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饭?”无妙突然将络青衣拽起,正好碰到络青衣手腕上被火焰烧灼的伤,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没说什么。
“无妙公子,青姑娘腕间有伤。”花汣适时提醒,无妙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握着络青衣受伤的手腕,悻悻的松了手,愧疚的低头,“疼不疼…”
“要不换成你试试?”络青衣笑睨着他,果然学会心疼人了,看来清流没白教!“发生什么事了?”
无妙一想到这件事便觉得心头涌起一股怒火,愤声道:“还不是墨彧轩?你自己出去看看,他又是从哪里惹了两朵桃花,公子公子的叫着,走哪跟哪,那两个女人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他惹桃花还是新闻?”络青衣嗤之以鼻,遇见这种情况就该淡定,这也能叫事?!
“你是没看见那两个女人贴上去的那副样子!”无妙脑中回想着那副场面,哼道:“反正他是你男人也不是我的,爱跟谁跑就跟谁跑,我瞎操什么心。”
络青衣给了他一个赞同的眼神,赞同他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这个女人,真是不知好歹!不可理喻!不可教训!”无妙磨牙,狠瞪了她一眼,“出去别说是我姐,给小爷丢人!”
络青衣睐着他,笑道:“是你一口一个姐叫着,我有正儿八经的承认过?”
“你!”
“你什么你!”
“你!”
“你跟我出去看看!”
无妙怒极反笑,凑了上来,“知道担心了?心里着急了?开始上火了?”
络青衣摇头,撂了筷子,拂着衣角站起身,“我出去凑个热闹,看看她们是怎么贴的,我也跟着学学。”
“你就不怕墨彧轩跟她们跑了?”
“正中你下怀,你不是一直都看不上他?正好,我给你换个姐夫,怎么样?”
“好极!”无妙笑嘻嘻的看着她,不理会一旁花汣吓坏了的脸色。
络青衣红唇一扯,缓缓吐出两个字,“做梦!”抬着脚步,跨出殿门,抬头望去,不远处的湖泊处有一袭白衣男子,身前站着一袭淡绿绣竹的淡雅男子。
某个女人放轻了脚步,几乎是落地无声,缓缓走近……。
墨彧轩眼角余光瞥到一抹青色的身影,嘴角微勾,继续说道:“圣初走之前还说了什么?”
清流颔首,恭敬道:“凌公子说既然您无事,他就放心了,凌公子还说这两位姑娘是来寻爷的,至于如何处理便是爷自己的事了。”
“他倒是好心,头一次将女子送到爷面前!”
“其实这事与凌公子没什么关系,公子说姑娘是凌白带来的。”
“凌白!”墨彧轩勾着的嘴角微微上扬,瞥了眼清流身后面颊羞红的两位姑娘,懒懒笑道:“交给你了。”
“爷…”清流撇了撇嘴角,他也是担心爷的安危才会传信给凌公子,这些天凌公子是同浅忆浅葱住在同一家客栈,方才还是他不经意间瞥到凌白的身影,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原来凌公子在几日前便到了炎狱,只是破不了炎狱外的结界,就守在客栈内等着结界最为薄弱的时刻,当他再次来抵挡结界时,想不到却是暗狱莲火最为浓烈的时期,只好再次退回客栈,经过几日的调养,慢慢恢复了被结界吸走的灵术。
凌公子今日得知爷已经无事,便带着凌白离开客栈,去往濯天大陆,不再耽搁。
他自知扰了凌公子的计划,若爷想罚他,他认罚,可这女人,他实在是消受不起……
“有意见?”墨彧轩挑眉,身子向后一倚,靠在树干上,树后的络青衣差点跳起来,她拍着胸口继续观望,嗯,那姑娘长得还不赖,旁边那姑娘就差了些,这光看两位姑娘眼底的柔柔情意她就要将心口欲喷薄而出的怒火压下去,再压下去。
这说明她有眼光,说明她家墨小贱招人喜欢。络青衣在心底不断如是安慰。
“公子…”鹅黄色长裙的美人盈盈福身,声音宛若黄啼出谷,婉转动听,艳若春桃的脸上布满了红霞,眸底柔光熠熠,不管历经多少艰险,终于让她见到了这位公子,真是此生不负。
美人身后的女子娇羞的低下头,又时不时的偷看着墨彧轩,再时不时的偷着乐下,看来跟着师姐没错,这位让她见之一面念之不忘的男子终于就在眼前了。
络青衣从树后探出头,无妙从她身后探出头,两人齐点头,眸内划过一抹泛着诡谲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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