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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大军全军戴孝,相比之前一身玄甲出征如同黑云压城一般气势逼人,这次一身白孝倒显得肃穆悲戚。曹操城门口与任知节等人一番调笑之后,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只是随着越来越临近徐州,他眼中的暴躁与愤恨愈加明显,除了郭嘉还能笑着跟他聊聊天,其他人在他面前走路都是蹑手蹑脚的。
任知节闲时就跟夏侯渊、曹洪、于禁等大将切磋武艺,她前番攻打袁术后已颇有名气,只是还未见识过她武艺的人因她女子之身多有不服,此时见她出招狠厉,全无一般女子的柔情,与夏侯渊、曹仁等早就闻名天下的大将切磋也丝毫不落下风,便也渐渐收起了对她的轻视之心。
郭嘉早晨醒来,听到兵刃相撞的声音,他不多想,就知道任知节又跟那几名大将在营地中开打了,他披上外衣走出营帐,一群早起的兵士们已经围成一圈了,他走上前去,便看见人群中任知节一身戎装,手持长/枪,正与曹洪站于一处,她出枪角度极为刁钻,令人防不胜防,曹洪一个不慎,便被她枪刃拍到肩头,她立即收枪,然后嬉皮笑脸地朝曹洪伸出手:“子廉叔,你输了。”
曹洪输给她也不恼,只摸了摸她的马尾,被她高高的发冠扎了一手之后又笑眯眯地说:“知节你都不给你子廉叔留一留面子?”
任知节咳了几声:“如果不是子廉叔说要用今天份的口粮来做赌注的话,我会的。”
“就你食量大。”曹洪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郭嘉笑着分开人群走了进来,道:“子廉大人也别惯着她,可别打完徐州大家都瘦了,就她一个人胖了。”
任知节扬起了下巴:“我很瘦,预留了长胖的空间。”
郭嘉挑眉:“然而胖也胖不到胸上去。”
任知节:“……”
曹洪笑了几声,说:“你们表兄妹就成天斗嘴,怎么不打一架。”他双手抱胸,手臂的肌肉隆起,“用男人的方式分一个胜负。”
郭嘉看了任知节一眼,翘起了嘴角:“子廉大人,虽然知节的胸并不明显,但她仍然是个女人。”他顿了顿,双眼微微睁大,一脸无辜相,“不对,应该说是,还是个少女。”
任知节:“……”
她挥起长/枪,眼中带火,往郭嘉冲去,曹洪眼疾手快拦住了她,郭嘉笑眯眯地看着被曹洪艰难拦住的任知节,打了个呵欠,紧了紧身上的外衣,轻飘飘地说:“又困了,我去睡个回笼觉,知节少女等会儿开饭的时候叫我起床啊。”
任知节怒喊:“郭奉孝!食我大枪!”
曹军此番进攻徐州,粮草不足,全军上下都是省着吃的,任知节则是跟众切磋武艺,以当天口粮作为赌注,一开始大家觉得她年纪尚小,时不时故意输给她,将自己的口粮送给她,然而到后面才发现,就算不故意让招,自己当天的口粮也很难保得住。
于是,待曹军攻克广威,沿泗水行至到彭城脚下,与先锋曹仁汇合时,已经没有人愿意跟任知节切磋了。
她觉得十分地寂寞。
早年董卓肆虐之时,陶谦治理徐州,实行屯田,兴修水利,百姓殷胜,谷米丰赡,大批流民涌入徐州依附陶谦,其中大部分便居于彭城国,彭城国的治所,便是彭城。
彭城东有子房、骆驼二山,南有云龙、凤凰二山,西有楚王山,北有九嶷山,还有连绵冈峦欺负,乃是一道天然屏障,挡于徐州治所郯县之外,彭城若破,郯县危矣。
如今曹操兵临彭城,陶谦不可谓不重视,亲至彭城指挥将士作战。
任知节对彭城并不陌生,当年彭城国还名为泗水郡,项羽巨鹿一战击破秦军,威慑诸侯,都彭城,自立为西楚霸王,而后刘邦趁项羽平定齐国之乱,后方空虚时,率五十六万大军攻入彭城,项羽率三万大军回师救楚,仅仅半天便杀汉军十多万人,又将其余十多万人赶进雎水,雎水为之不流,刘邦只与数十骑突围逃脱。
那一战任知节打得极为畅快,只是在看见楚军将汉军赶入雎水时有些不适,她宁愿两军相接,输死搏杀,也不愿看这样的场景。项羽则道:“当年长平一战白起坑杀赵国降卒四十万,也不照样被后世称颂?成王败寇而已,知节你还是太过心软。”
如今恍惚间四百年已过,她闭着眼睛都还记得起彭城高耸入云的坚固城墙,与楚汉相争之时的冲杀之声。
如今兵至彭城,她想了想,还是骑马去了彭城城下溜达了一圈,打掉数十支从城墙上射来的箭矢,回营地时正好撞见曹操与众将正在主帐中商量攻城之策,她戎装未退,身后披风上还沾染了些尘土,曹操便道:“知节又去城下探敌了?”
每每攻城战前任知节都会骑马去城下打探,一开始大家都道太过危险,不允许她再这样,然而她总是按耐不住骑马前去挑衅一番,且她本事过人,渐渐的也就没人说她了。
任知节点点头,道:“嗯。”
“知节此番探敌,可有攻城之策?”曹操问道。
任知节想了想,道:“反正不可强攻。”
彭城地形易守难攻,当年刘邦得手乃是因为项羽挥师向东平定齐国之乱,背对汉军,城内守卫空虚,而如今徐州富庶,陶谦将徐州精锐收缩于彭城一线,高墙坚壁,粮草充足,以这两个条件摆在面前,攻坚战不好打,曹军粮饷也不足以支持持久战。而曹军接连大胜,正是士气正盛之时,此时不攻,待围成围而不得疲惫松懈之时,也容易被陶谦杀一个猝不及防。
曹操点点头,沉吟片刻,正要问谋士应对之策时,营外忽有兵士赶到帐前,道:“报明公!那陶恭祖放开城门,叫徐州大军杀出城来了!”
帐下将士一愣,曹操却拍着案几大笑道:“陶恭祖真乃我曹孟德的贴心人!”
任知节闻言嘴角略微抽搐,与帐下诸将皆领命起身准备回各自营地准备迎战,她正要离开主帐之时,衣袖却被人拉住,她转头一看,郭嘉正含笑看着她,她还记恨郭嘉之前取笑她,便没什么好声气:“什么事?”
“无事。”郭嘉笑着回答,“只是看表妹这回城下探敌回来并无平时那般战意高昂。”
任知节愣了愣,随即道:“大概是因为发现彭城不可强攻吧。”
“原来如此,只不过高墙坚壁皆抵不过陶恭祖出的昏招。”郭嘉点点头,放开任知节的衣袖,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笑道,“战场刀剑无眼,表妹小心。”
任知节笑道:“那是自然。”
待任知节领兵上阵,便全无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原本她营中士兵因她女子之身还颇有不服,但几战下来,她每每冲锋于前,毫无惧意,便也真心实意地佩服起她来。
徐州富庶,徐州大军兵强马壮,曹军粮饷不足,军中兵士大多是饿着肚子打仗,然而曹军本身悍勇,且接连大胜,正是士气正盛时,拼杀起来丝毫不输于徐州军。任知节杀至前锋,一柄锈迹斑斑的长/枪在她手中舞得犹如战场上盛放的花,她骑马所经之处,皆是一片血海。
徐州军中有擅长兵者刺中她衣袖,她便拍马上前与人缠斗,招招狠厉,将那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其余徐州军士向上前相帮,将她团团围住,她不慌不忙,一手拉缰绳,一个破重围将几名兵士踩在马下,双手舞枪,舞出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战八方,将包围住她的徐州军士打飞出来,而那之前与她缠斗一处的大将也被她一□□中胸前,挑落下马。
她愈战愈勇,战意高昂,挑落一名大将之后,便策马去救其他同袍,战马嘶鸣,跑得飞快,她手中长/枪乱舞,一人一骑在敌军军阵中冲出一个缺口,曹仁等将看见,便率军沿着这个缺口杀至彭城城门下,将徐州军军阵狠狠撕裂开来。
城门口的守军见状忙不迭想关门,任知节眼尖,从马鞍上系着的箭袋中取过弓箭,拉弓搭箭似乎只在一瞬间便完成,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弦上之箭已经射出,正中那守军额头,守军闷哼一声,倒在了门下,她收起弓箭,朝身后高喊:“冲!”
她声音还带着少女特有的稚嫩,只是因前番阵中厮杀,战袍多有破碎,身上全是血迹,面上表情犹如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一般坚毅果决,曹军随她一声大喝,扛着曹字旗冲入徐州城中,遭逢大败的徐州军无力抵抗,纷纷变作曹军刀下鬼。
而任知节率先杀入城中,上了城墙,却发现陶谦连同一干谋士已经不见,想到应该是看形势不对匆匆逃走,她一脚将城墙上竖着的陶字旗踢断,她身后亲兵立即将曹字旗递上,她一手握枪,一手撑着旗杆,将旗杆稳稳地插在了城头。
还未攻入城中的曹军见城头曹字旗飞扬,纷纷挥舞着兵刃欢呼,另一边的徐州军士见状,便知陶谦等人已逃,万念俱灰之下束手任曹军宰割,一时间彭城城墙下的护城河上堆积了成片的徐州军尸体。
任知节从城墙上下来,正遇着曹操等人骑马进了城来。
大败徐州军,取得彭城,曹操脸上多了些喜悦之情,他看见任知节从城墙上下来,便笑道:“知节,这一战你功不可没啊。”
任知节笑着道:“明公谬赞了。”
“我于后方看得一清二楚,颍川女将冲锋于前,锐不可当,令徐州军胆寒啊。”曹操笑道。
任知节正要说话,却听见一声极为刺耳的惨叫,她一愣,侧过头去,却见进了城的曹军涌入街道两旁的百姓家中,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叫从屋中传来,甚至还有婴儿凄厉的啼哭。
她听见声声惨叫,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冰凉从指尖袭往胸口,她有些僵硬地扭过头去看曹操,曹操正看着那些兵士们将一个个平民从屋中拖出,手中兵刃上的鲜血尚还温热,便已刺进了平民的胸口,他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只是眼中带着些阴沉,让任知节想到了从小便眼神阴沉的曹丕。
她双手握成拳,又松了松,正要开口时,曹操已经将目光移向了她,道:“知节是想问我为何屠城?”
任知节摇摇头,微微低下了头,道:“我知道。”
曹操之父为陶谦部将所杀,他全军戴孝杀至徐州,便是为了杀陶谦以祭先父亡灵,如今彭城城破,陶谦却不知所踪,他便屠城泄愤。
她拳头又捏紧,道:“可是明公不应如此,陶谦有错在先,明公率军攻徐州乃是人之常情,此番夺得彭城,更是应善待彭城百姓,博得仁义之名,而屠城乃是失仁之举,明公万万不可屠城啊。”
曹操闻言却嗤笑一声,道:“仁义之名,我曹孟德不屑。陶谦杀我父母兄弟,我便屠他彭城。”他看向任知节,眼中阴沉散了些许,带了些感叹,“知节,你还是太过心软。须知行伍之人,最忌心软。”
“我……”任知节双眼睁大,正要说话,她那破破烂烂的袖角却已经被人抓住,一个温和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表妹在这儿啊,让我好找。”
任知节扭过头,郭嘉正笑着看着她,然后又望向曹操:“明公,我还有事要问表妹,先告辞了。”
曹操微笑点头应允,任知节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郭嘉拉走了。
她是第一次知道,郭嘉居然如此大的手劲。
她随着郭嘉拐过城墙,来到角落,这里远离了曹军屠城之处,耳畔没有了那一声声惨嚎,她缓了口气,便听见身前郭嘉问道:“表妹以前来过彭城吗?”
任知节抬头看向他,他脸上笑意微敛,那双总是弯着的眼中带了些凝重,她愣了愣,然后说:“表哥怎么这么说?”
任秋名夫妇皆是颍川人士,任知节也生于颍川,自小随母亲居住于颖阴,按理说从未到过徐州。
而郭嘉却道:“总觉得表妹来了彭城之后,有些闷闷不乐。”
任知节笑笑,道:“我也不觉得明公屠城表哥会拍手赞成。”
“是不赞成,然而彭城一战并未生擒陶谦,明公屠城泄愤,也听不进劝告。”郭嘉慢慢说道,然后看向任知节,“可方才若不是我将你拉过来,你估计会跟明公大吵一架吧。”
任知节不说话,只是低头看向脚下沾染了血迹的土地。
“你虽是武将,我从未觉得你是莽撞之人。”郭嘉道,“如此顶撞明公,你当知道后果。”
任知节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城墙拐角之后,那里火光冲天,还能隐隐听见哭号。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郭嘉解释,四百年前,她在这里交朋结友,每日坐在酒肆之上揽着美姬与同袍高谈阔论,每每出门都有小姑娘一脸娇羞地递给她各种花朵,她也曾率军冲锋于阵前,马蹄踏过泗水,冲入城中,只是为了将盘踞于此的汉军赶走,尽管她身前是五十六万人马,而她身后则只有三万士卒。
虽然四百年光阴乍过,那些人那些事早已湮灭于历史,但彭城那高耸的城墙却依旧屹立于群山之间,只是添了四百年风吹雨打的痕迹。
当年守卫的城池,如今却即将变成尸山血海,她不忍看。
尽管她自认已不像当年那般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