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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不论一路做过多少心理建设, 当真正站到这天空裂缝之后, 眼前一切还是叫所有的修士目瞪口呆。
头顶的天空澄澈高远, 这一处世界仿佛连空气都泛着淡淡透明的蓝色,晶莹的阳光洒在人身上,竟会映射出宝石般的光芒, 他们的脚边, 剔透的植物舒展着枝叶, 似乎下一刻就会整整齐齐地同时盛开出绚丽的花朵来。
这里的一切如斯美丽如斯宁静,直如梦境, 远离了一切纷纷扰扰, 只叫人想永远停留在此地, 哪里也不去。
……可很快, 柳夜阑回过神来,震惊地道:“这里……方才那仙面母蛛临死之时!”
吴安亦是一脸警觉:“这里与当时那处幻境一模一样!”
崔轻帆皱着眉也点头赞同了两人的猜想:“不错,我记得当初是那修真联盟的修士合力击碎幻境才击败的仙面母蛛……”
其余修士亦是惊奇惊惧中面面相觑:“那我等到底是在幻境中, 还是在那绝土之境外的另一地点?”
所有修士同时沉默了下来。
真耶?幻耶?
这个问题早已经超过了简单的问题范畴, 如果按照那种恐怖的怀疑论, 不论他们如何去验证,恐怖的幻境都会给出相应的答案,叫他们没有办法确定答案到底是真还是假。
柳夜阑却握紧了手中的掌中宝,绝土之境阵珠之光再次闪耀,隐隐约约间,他还能感知到一些绝土之境的情形,这好歹叫他略微安慰了一些。
突然, 他灵机一动,朝掌中宝道:“可能联系上沈天云与应晴夫妇?”
小助手回答道:“可以。连接中,请用户无柳稍候。鉴于对方处于不同地域,请用户无柳确认是否开启多人连接。”
柳夜阑心中一动,处于不同地域?难道连他们夫妇也已经离开了?
然后他再次追问道:“那还能联系上童青吗?!”
小助手这一次却是在沉默许久才道:“用户处于异常状态,无法连接。”
也就是说,并不是地域的原因,而是童青本人的原因,才没有办法连接?
柳夜阑不甘却又不得接受这个现实,童青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可既然沈天云与应晴夫妇还能联系上,那在这分不清是真是幻的世界中多一些助力也是好的。
应晴那略带几分焦急的面孔随即投映在他眼前:“夜阑兄!”
柳夜阑见她精神尚可,不免松了口气:“嫂子,你安然无恙,这可太好了。”
应晴却是摇头道:“还得多亏柳兄你提供的那小助手之助,否则这凶火之境,不只是我,便是这许多道友也难道灾劫。”
柳夜阑见状却是道:“怎么?你那边也遇到了仙面母蛛发狂之险?”
应晴苦笑:“原来你们也遇到了仙面母蛛?我还以为就这凶火之境太过诡异……起先这凶火之境我还能应付,只是环境险恶了些,不时有些仙面蛛冒出来叫人头疼,可不久前,不知怎么了,整个凶火之境仿佛突然暴动起来。此境之中,火山熔岩四处愤发,怪物自四面八方同时涌现,所有仙面蛛突然似是开始学会了配合串连般,集体开始追杀修士,我等根本没有半点喘息之机,如果不是这诸界交易系统及时出现,指点我将掌中宝分发,我等众多修士皆赖掌中宝的指点合力反击,根本没有半点机会。
后来我等听了系统解说才知,这背后竟是那仙面母蛛在作祟,可恨它阴险狡诈,藏身凶火之中,只指挥手下众多怪物、利用此境凶恶地势处处设下阴险陷阱,如果不是掌中宝多次提点,恐怕早有无数修士遭了它的毒手,可它自己却从来不露面,当真是可恨之极!”
柳夜阑连忙焦急地问道:“那你们可正面遭遇那仙面母蛛?到底生得什么模样?”
这凶火之境的仙面母蛛听起来跟绝土之境的简直是两种怪物,仔细回想绝土之境的仙面母蛛,虽然实力强大,但脾气暴戾,说不好还仗着自己实力强悍而有些愚蠢,不怎么喜欢动脑子,如果不是最后孤注一掷的恐怖之举……恐怕到现在柳夜阑都不会意识到仙面母蛛的真正实力。
而应晴口中所说那种藏在阴影里,喜欢靠阴谋诡计与陷阱来收割修士性命却从来不露面的,与柳夜阑印象里的,简直完全两样。
要么,就是这仙面母蛛似修士这般,千人千面,天赋迥异,连性情都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要么,就是不同秘境之中,虽然都叫仙面母蛛,可事实上,压根就是不同的怪物!
不论是哪一种,其实都十分可怕。
如果是前者,那意味着仙面母蛛开启的灵智已经十分成熟,与人族中的佼佼者没有任何分别,他们此时进入绝土之境后的世界,再次遭遇仙面母蛛的可能性极高,如果真是这样,那恐怕真要好好思量对策;如果是后者,那背后的含义也叫人不寒而栗,每个秘境都有不同的大怪物镇守,在这个不知名之处等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绝土、凶火、戾金、狂木,这四境之名乃是系统告诉他们的,唯独此境,系统连名字都没有说。
好像探知到柳夜阑心中的怀疑,小助手立时传讯于他:“叮!尊敬的自来水用户无柳,您此时位于‘虚水之境’,‘一切有为法,如梦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一旦此境完全开启,系统可能无法及时相助,还请用户小心体悟。”
柳夜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虚水之境?他们是从渊湖畔进入幻境的,那渊湖之水,似有还无,似真还幻……难道这虚水之境……便位于渊湖之底?
他恍然明了,难怪这九嚎深渊从来没有被外界探知,渊湖之水神秘莫测,除了外面有诸派大阵守护,更有渊湖之水将此境隔绝。
可是,系统后面那句偈语又是什么意思?有为法?如梦泡影?如露如电?难道他此时所在的亦是幻境?可系统又并没有说明他处于幻境之中……还有那句一旦完全开启,可能无法及时相助……这听起来就十分凶险!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夜阑被系统提示搞得心惊肉跳之时,应晴却神情有些古怪地回答了他方才的提问:“我们原本是没有同它打过照面的,不过,呃,就在方才,这掌中宝要我们激发了一样法器,不知从哪里引来了许多水,将此境的所有凶火全部扑灭,然后,那仙面母蛛就……突然神魂暴走,自己一头在水里淹死了……”
柳夜阑:……
应晴:……
柳夜阑不太肯定地追问地道:“淹死了?”
凶火之境,听起来应该凶残暴戾的一处秘境,里面最大的boss连boss态都没有暴发,只是在背后搞了些小手段,就被系统先发制人地死得这么憋屈?怎么听都觉得太像天方夜谭,不甚现实。
柳夜阑可还记得童青消失前戾金之境那恐怖的天象,怕是
应晴点头:“就是大了许多的仙面蛛而已,体形不会认错的。”
柳夜阑此时心神亦是被凶火之境仙面母蛛的离奇死法牵扯,将方才系统提示的异常暂时放到一边,忍不住道:“可有尸体的模样,我想看一看,与绝土之境那仙面母蛛可有什么分别?”
应晴神情更古怪了:“那仙面母蛛,连尸体都被系统回收了……”
柳夜阑:……
不过,想到自己那枚绝土之境的阵珠被系统回收之后,修真联盟那位大能很快便能将阵珠复制到自己的掌中宝上……从种种情形不能揣测,对方恐怕是彻底破解了此境阵珠才能做到这般强悍之事,这仙面母蛛的尸首,恐怕对方亦是用于彻底研究此境。
可是为何,对方明明却要给了他那样不祥的提示,无法及时相助……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应晴却是指着晃了晃她手中的掌中宝道:“我亦不知为何,方才系统突然提示我,已然拥有凶火之境的掌控权限,可以进入‘虚水之境’。”
柳夜阑一怔,却道:“我现在便在虚水之境。”
应晴与他对视一眼,二人几乎是同时惊讶地道:“难道四境皆是通往虚水之境?!”
柳夜阑此时环视周遭阳光明净、天空澄澈、晶莹剔透的植物微微摇晃,十分玉雪可爱,他蓦然惊觉,那分明是还未长成、刚刚萌芽没有多久的玉蛛兰!他看向这虚水之境,放眼看去,视野到了极远处皆晶莹一片,到底是有多少的玉蛛兰!
想到玉蛛兰与仙面蛛、仙面母蛛的关系,柳夜阑心中蓦然不寒而栗。
应晴却在那头急急问道:“既是如此,你可有见到天云!”
柳夜阑回过神来,他们夫妇感情极好,平生所愿,只羡鸳鸯不羡仙,周游诸界,于修为都不甚放在心上,如果不是被自己卷进未知的艰险之中,恐怕现在都依旧在云游天下……哪里会有此时的牵肠挂肚担惊受怕。
一时间,他便歉然道:“沈兄未与我在一处,不过方才我听掌中宝言下之意,是可尝试与他似与你这般,取得联络的。”
应晴大喜过望,柳夜阑便也不多话,直接请小助手帮忙联系沈天云,却听到一个提示:“用户天云处于非正常状态,只可图像传输,不可语音交流,是否同意连接?”
这又是几个意思?
柳夜阑还是同意了连接,毕竟,应晴的担忧他全看在眼中,哪怕说不上话,看看沈天云的状态也是好的。
柳夜阑与应晴出现的,却是一片沉沉的墨绿色,还有不断在耳边呼啸的沙沙声,时急时徐,听起来断断续续的,他们谨记系统的提示,并没有说话,只是疑惑地看着眼前一切,不多会儿,二人同时明白过来,这……是在森林中?
柳夜阑反应过来,是了,沈天云所在的,就是狂木之境,自己最开始收到系统提示法器属性不合的时候,系统还提及狂木之境的进展与发现。
沈天云是个彻头彻尾的散修,可阅历之丰富,周游诸界去过的秘境不知凡几,如果要在修真界说起灵觉敏锐,不说柳夜阑,就是各大门派的精英弟子,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他。
那可都是在生死一线中锤炼成本能的玩意儿,如果用凡间的话来说,什么叫“野兽般的直觉”?这就是。
最开始的发现,也是沈天云的功劳。
可现在,按道理来说,连最开始进展弱于他的柳夜阑、几乎可以在前半程没有什么进展的应晴,都先后击杀了仙面母蛛,拿到了阵珠,虽然说二人或多或少有系统相助之功,可是沈天云一样有掌中宝啊,他现在这到底是在干嘛?!
与沈天云结缡数百载,应晴也不是白给的,她此时就非常耐心,因为她知道她那位夫君虽然看起来豪迈大度不拘小节,但从来不会在秘境这样的地方做无用之事,往往是他及时觉察了什么才会采取些别人看不明白的举动。
那穿梭在林间的沙沙声突然随着一片更加沉沉的黑暗而停止了,只有什么东西交替落在地面的密集声音,听起来不像脚步,因为太过密集,就算是跑步之声,这种密集交替的程度也不太可能。还有沉重的拖沓声,就好像很多人在前面交错规律的奔跑,身后还拖着沉重的什么东西,那东西还不时发出撞击之声。十分古怪。
当一缕微微幽光晃过之时,他们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处洞窟。
按照掌中宝所说,他们是在与沈天云连接中,这影像所见从头到尾没有沈天云就算了,声音听来却是急速穿梭在丛林,现在又洞窟中,到底是要做什么?为什么系统并不允许沈天云与他们通话,而沈天云也没有半点传讯的意思。
重重疑惑中,突然,那抹微绿的光线在洞壁上折射出一个巨大的身影,仅仅是惊鸿一瞥,应晴也骇得不由自主地尖叫一声,随即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面色已经是一片惨白。
柳夜阑却是深呼吸后冷静下来:“嫂子,从方才系统给我提示来看,沈兄应当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这掌中宝毕竟是神魂绑定,如果沈兄有事,早不可能连接得通了。”
比如童青,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早就能接通了,沈天云这般,定有什么缘故!
而后,当那绿色光芒清楚映出那个身影时,即使早有猜测,柳夜阑与应晴还是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应晴几乎是当即就骂出了声:“这个混账!”
柳夜阑:……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这只仙面母蛛明显已经被打残了,背甲上一片糟烂,似乎对周遭一切的感应都有些迟钝,八条腿只剩下六条,走得跌跌撞撞,难怪一路听到的声音那么奇怪,而沈天云……竟然是潜伏在仙面母蛛身上。
这时,不只是应晴,就是柳夜阑也回想了起来,沈天云身上有一宝物,名曰:“洞冥夜衣”,乃是一等一的隐身法宝。
也难怪系统只是小心谨慎地叫他们看到了沈天云那边的情况,而并不允许他们说话交流呢……
不过,柳夜阑扶了一下额头,看应晴同童青那边的情形便知道,系统绝不只是对绝土之境提供了强大的帮助,哪怕是对于其余三境亦是无私援助,这狂木之境如此之早就取得了那样的进展,系统也绝不可能完全放任。
可狂木之境的仙面母蛛非但是活到了现在,沈天云反而冒着这样大的危险潜伏在它身上……只有一个可能:这是沈天云自己的要求。
柳夜阑不由感到头痛,也难怪应晴要骂他了。
可这便是沈天云自来的性情,一旦要搞明白个什么东西,便是刀山火海,他也定然会去,可恨却也可敬。
柳夜阑此时无法,只好安慰应晴道:“嫂子,好歹掌中宝在他身上,定会护他安然无恙的。”
应晴却是双目通红之后,默默流泪,只看着那投影不再出声,柳夜阑亦不知如何是好。
归根到底,这件事里,他将沈氏夫妇请来一道,沈天云做出这样的冒险之举,恐怕亦是为了弄明白仙面母蛛背后的阴谋……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说沈天云做错了,千错万错都是他的过错,却叫应晴这般难过,哎。
那场景很快变幻,然后,墨绿色泽渐渐变淡,他们才看清这洞窟一角的情形,那只受伤的仙面母蛛蹲在洞穴中呼哧呼哧地疯狂喘息,而后,洞窟中再次响起沙沙声,叫人毛骨悚然,如果不是知道沈天云有可能听不见,应晴简直想尖叫着叫他赶紧离开。
可沈天云终究是没有动,那沙沙声越来越大,到后来,连仙面母蛛喘息之声都被其完全遮掩,然后他们便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仙面蛛,一只又一只,完全看不到尽头。
一只又一只的仙面蛛来到这仙面母蛛面前,蹲下,翻身,露出肚皮,还有腹甲上……生着成熟的、盛开的玉蛛兰。
仙面母蛛一样自腹甲上生出长须,些微幽光自仙面蛛身上抽取出来,那怒放的玉蛛兰亦是转移到长须上,只剩下仙面蛛化为一个空壳,无声无息粉碎在原地。
这一幕只看得应晴心中无比惊惶:“柳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夜阑却是神情凝重:“我在绝土之境看到过类似的情形,只不过当时,那只仙面母蛛是为了强行冲破境界……现在这只,我也看不太明白,它好像不是为了冲击境界……”
一只又一只仙面蛛就那样上来,上交玉蛛兰,然后自己被彻底吸干般地化为尘土,那只仙面母蛛的情形虽然依旧糟糕,可伤势却终究是渐渐稳定了下来,将所有收集的玉蛛兰密密收到自己的腹甲下藏好。
这场景叫应晴更为担忧起来,洞冥夜衣再如何逆天,终究也不过是一件法器,若是仙面母蛛觉察了出来可如何是好。沈天云再如何也只是一个人,怎么能敌得过如此可大的凶兽!
柳夜阑突然明白过来:“这、这、这……它们是在上交魂力和玉蛛兰!”
应晴疑惑道:“魂力?”
柳夜阑只觉得一层层恶毒的寒意在自己的经脉中涌动,运转灵力都不能将这寒意驱除,好半晌,他才定下心神道:“仙面母蛛、仙面蛛皆是魂兽,是以神魂之力为食……”
他一说,应晴便也明白过来,那些仙面蛛上交的魂力……分明就是自死去的修士身上汲取出来的神魂之力!这一幕诡异又恶心,直令人作呕!
可是,很快,他们都发现,与接下来的一切相比,眼前这情形都算不上什么了……
那仙面母蛛并没有将所有仙面蛛吸干,与柳夜阑的揣测相似,它此时的判断是暂时安全,不似绝土之境那只仙面母蛛不惜一切代价要与敌人同归于尽,哪怕是搭上所有仙面蛛它也要强行晋阶。
眼前这只狂木之境的仙面母蛛显然只是想借方才那些魂力略微复原一些伤势,然后它庞大的身形便开始继续朝洞窟深处前进,那绿色越来越淡……渐渐地,过度到了一种极其清浅的蓝色……
柳夜阑与应晴此时心中都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应晴更是开口道:“柳兄,我已经问过系统了,手持这掌中宝,我已经可以出发前来虚水之境,我们稍后见。”
柳夜阑看向双目虽然依旧通红,眉宇间却已经恢复一片坚毅的应晴,不由叹道:“好,稍后见。”
如果不是为了搞明白这一次升仙大会背后的真相,沈天云不会甘愿冒这样大的危险,潜伏在仙面母蛛身上。
应晴如此坚决地来虚水之境,四境最终都指向此境,她会不知道其中危险吗?可她依旧来了,不只是为了沈天云亦很有可能来到了这虚水之境,更因为这里有沈天云冒着性命之险亦想弄明白的真相。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与沈天云是真正的道侣,道义相通、大道相同的那种道侣。
沈天云付出如此之多要去搞明白的真相,她要来相助一臂之力!
柳夜阑想到那句“系统可能无法及时相助”,到了嘴边的阻拦之语,又咽了下到,他从应晴眼神中读出了一切,他不可能去阻拦,亦无法阻拦。
他只衷心希望,不论是状态异常的童青、还是依附在仙面母蛛身上的沈天云、即将到来的应晴……还有他带领着的身后所有修士,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
而他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期望将那些所谓的名门大派推倒在地,这愿望前所未有地强烈,似乎已经在丹田中开始熊熊燃烧,只等待一个爆发的时机。
与此同时,沈天云那里传回了最后一幕影像:那是似有还无的美丽蓝色,是水又仿佛只是空气,浅浅的虚无之水,飘浮着大小不一的气泡,每一个气泡中都悬浮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长长的细须连接着顶上的某处……而柳夜阑低头一看,他的脚下是晶莹剔透的小小植物,根须不知道扎到地底的哪里,他放眼看去,漫山遍野,都是可怖的晶莹……
同一时刻,系统的提示声在所有四境修士的耳边回响:“请用户注意,阵珠齐聚之时,便是虚水之境完全开启之时,请做好准备。”
柳夜阑深吸一口气,在虚水之境完全开启之前,他突然间就已经明白了这所谓九嚎深渊的一切。
那玉蛛兰与仙面蛛本就是相伴而生,待仙面蛛自那透明气泡中孵化而出,便会进入四境,以玉蛛兰为饵、诱使一切对玉蛛兰感兴趣的修士异兽出手,然后这仙面蛛潜伏一旁将之击杀、汲取魂力。
如果只是这样,柳夜阑并不会说什么,毕竟,修真界中,一切生物都要有生存手段,修士图谋玉蛛兰便要做好冒险的准备,就是一般的灵物之旁都会有凶物守候。
可是,这仙面蛛分明只是第一环,它所吸取的魂力用以培育玉蛛兰之余,还会将成熟的玉蛛兰与魂力完全上交给仙面母蛛,看这仙面母蛛朝虚水之境前行的架势……恐怕那魂力与玉蛛兰的最终收获者都会在此。
突然之间,柳夜阑便平静了下来,他亦想看看,将如此多的修士卷入,搞了这么多的阴谋,到底是谁在背后收割着一切。
在应晴与那只仙面母蛛同时踏入虚水之境时,渊湖之上,突然五彩光芒大作,直直地冲破了界壁,数十界外皆可看见。那些原本守候在一旁,心态悠闲的大修士们同时面色大变,因为就在这一刹那,他们发现,九嚎深渊突然自内闭锁了!
这么大的动静爆发出来,可这秘境本身竟然封锁了!
没有人说得上原因,当初布设大阵的海尘大师被紧急召来,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复这一故障。
要知道,渊湖之旁,那些散修们就算无亲无故,可进入秘境的还有不少是小门派的头脸人物,他们可还有不少亲朋故旧等在秘境之外,这样大的动静,简直是传说中那等天材地宝出世的场面,要知道,上一次五彩光华冲破界壁……还是当年覆星钟这样的先天圣物出世之时!
无论如何,原本不过是想压一压因为盟鼎交易系统带来的斩梧盟内部动荡,在这些名门大派坐镇的大修士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根本没有花费什么心神,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分明在打他们的耳光——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
而秘境之内,柳夜阑很快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一处虚空,一个高大的身影冷冷俯视着身前一个幼小的身影:“仙蛛之名……到得今世,也算是完全沦丧。”
那小小的身影看起来似乎是个小小的孩童,对着大人的指责,只是睁大了眼睛,甜甜笑道:“汝乃境外之人……”
仿佛怕这小孩子说什么不当之话,高大身影之旁,另一个挺拔身影连忙出声道:“小菇凉,不要生气哦,生气会变老的。”
那小女孩儿咬了咬嘴.巴:“生气也吃不到汝等……”然后她一双大眼睛觊觎地看着眼前这双身影,张嘴露出森森白牙,涎液便那般垂落……没有一丝一毫孩童该有的天真可爱,只有无尽可怖。
那高大身影皱眉冷视,恐怖的威压一触即发,那挺拔身影却是躬下身子微微笑道:“喏,你既然这么想吃,那我们来打一个赌好了。”
女孩儿似乎不太喜欢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皱皱鼻子,那挺拔身影却是一指旁边凶神恶煞的高大身影:“不打赌就想吃的话,那我就要关门放萧辰了哦。”
高大身影:……
小女孩儿:……
然后那小女孩儿的面孔突然就变得狰狞凶恶起来,好像觉得已经完全没有掩饰的必要了,咆哮着道:“赌甚!”
挺拔身影完全没有威胁未成年人参与不.良活动的愧疚自觉,反而笑嘻嘻地道:“就在你的世界里,赌你有没有机会吃掉他们吧!”
说着,那手随便一指,柳夜阑惊悚地发现,自己竟然就在那只手随便一指的范围之内!
卧槽!你用别人的东西打赌,可不可以先问一问别人的意见!特别是你用别人的生命打赌的时候!
燃鹅,杜宗主就是这么威风霸气!
柳夜阑没有选择的机会,他只隐约看清周遭几个人的身形,昏迷的童青,茫然的应晴与一脸警惕的沈天云……随即,便听到那咆哮的女童露出一口白牙:“好!吾应了!”
柳夜阑便真的晕了过去,恩,他是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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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雨水滴滴答答自破了洞的屋顶渗下,柳夜阑打了个喷嚏,便自桌案前起身,要去将床铺再挪了一挪——这雨太大了,浸湿的地方越来越宽,再不挪,便又要湿了。夜里若是再下雨,那可真是屋漏偏逢雨了。
可柳夜阑将单薄的床铺抱起时,无奈四顾,却发现屋里再没有一处干净地方可以安放它,唯一的干净一角已经被缺了腿的案桌占着,其余的地方比方才放床铺的地方,也好不了多少。
灵机一动,柳夜阑一手抱着床铺,一手将抄到一半的书纸收起,然后将床铺往案桌上一搁,重新铺上纸笔,他长长呼了一口气,虽然这般影响抄录,于字纸有所不敬,可好歹是两全之法,他便安定下心神,继续伏在案前,借着暴雨中昏暗的天光继续抄写起来。
可刚刚提笔,第一个字写到一半,门外便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动,漫天湿意随着那扇破门的吱呀声响涌进屋内,只可惜,这破屋里本就水痕处处,这点湿意压根没能改变屋里的湿度。
可柳夜阑终究是没有办法继续写下去,他无奈地收起笔,将书纸收好——这可是他向提案大人借来的,他可没有多余的银钱相抵。
虽是大雨漫天,来人却是全副武装,油纸伞、斗笠甚至是夸张的大草蓑衣、高高的牛皮雨鞋,一应俱全,到了他这屋里,将武装一一解除,竟还是一身周整,完全看不出半点在雨中跋涉过的狼狈,当然,此人有随从若干、周全护送到门口……也许的确也没有跋涉过。
只是看到柳夜阑这屋中的情形,来人忍不住一边走过来一边嘟囔道:“都说了叫你别住这地方……”
柳夜阑出声道:“……小心!”
然后,哗啦一声巨响,来人脚下一个没留意,一脚踩进了一个大水洼里,一身周整终于是毁了个干净。
柳夜阑扶额,来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既尴尬又愤怒,如果换个人,他怕是直接要发飙地骂起屋子来了,可是,他终究是咽了下去,只是**气鼓鼓地站在原地,看着就像只还没斗就败了的公鸡,狼狈却还捏着最后一点骄傲,不肯轻易低头。
柳夜阑叹了口气,翻出自己仅有的干净衣裳给他:“贤弟,如此大雨,可是有什么急事,先擦擦吧,莫要着了凉。”
童青这才脸色略微好转一些,手中布料因为洗太多次,已经柔.软稀疏,却带着一种过于私密的接触才会嗅到的气息,他不由又有些脸红。
直到柳夜阑再次出声:“贤弟?童公子?”
他才回过神来:“啊?”
然后他脸更红了:“无事无事,方才只是……”
柳夜阑歉然道:“住处简陋,累贤弟你受此委屈,实是过意不去,若无急事,改日我登门道歉,今日.你还是赶紧家去,把衣服换换吧。”
大抵因为柳夜阑的体贴,童青脸上的忸怩神色渐渐退却,然后咳嗽一声道:“多谢柳兄。”然后他看向柳夜阑道:“今日前来,确是有要事相托。”
柳夜阑有些惊讶,这位新结识的朋友虽是偶然结识,却一见如故,他们彼此虽是地位悬殊,却难得的相交莫逆,依他往日的认识,也许这位公子哥只是突然想起什么物事想同他闲聊才会不管不顾在大雨天来访,居然真的是有事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