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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弥漫在林间,谷中鸟声不绝。看天色已晚,穆桃浅招呼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女眷大都身子娇弱,来的时候便耗费了精力,再回去便只能坐滑竿了。一众女眷坐在滑竿上,轻风拂面,省去了擦香汗的帕子和纨扇,倒是怡然自在心头蠹。
“大家可听见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不知谁多了一句嘴,众人听闻,立刻安静下来,都竖着耳朵四处辩听。可没一会儿工夫,那声音便由远而来,伴随着惊呼。山头上直冲下十几个光着身子,只披着动物皮的野人,他们拿着长叉,口中呼喊着让人听不懂的语言。
穆桃浅看着目瞪口呆,不免瞪了阿照一眼,可阿照却吐着舌头,也是一副难为情的模样。她原本吩咐他雇两个人充当山匪,谁知阿照竟找来一群野人髹。
野人们呼啸而来,口中含糊不清地叫喊着“女人!女人!”
作为卢城权贵人家深阁中的夫人,哪见过这种架势,早就抱着头连连尖叫。顷刻从滑竿上跌落在地,连滚带爬的聚在一起,她们哆哆嗦嗦地揪着穆桃浅的衣袖,略带哭腔说道,“魏……魏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保护好夫人们。”
穆桃浅一声令下,家丁们便护在了女眷面前,她随身抽出软剑,已站在众人面前。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快退散!”
穆桃浅义正言辞,身体黝黑的野人们面面相觑,顷刻间又举着长叉冲了过来。面前的这群人,就算再来个十个八个,也绰绰有余。穆桃浅并不真正发力,也不打中要害,只在野人中间周、旋,把野人们四处打散,待他们再次进攻,又只用三分力气交手。
此刻下人早已向围猎的老爷们通风报信,等他们快要赶到时,穆桃浅便不用再演了。
为了让这场闹剧不要太过失真,野人们偶尔还要扑向早已精神崩溃的女眷们。如此场面,怕是会成为养尊处优的女人长久的梦魇。
这些野人伪装得太过彻底,黑黝黝的皮肤下,遮挡了原本的面容。好久没有练剑的穆桃浅,趁着这大好时机,摆了不少飒爽的架势。她明白不能伤了这些野人,也只用剑背来还击“敌人”,不过都是些乡野农夫,就算如此,也无法招架。
穆桃浅转身劈下刀剑,险些把身边的野人伤到,她慌忙改了方向,软剑直直***地上,把地上的竹笋一劈两半。穆桃浅须臾间有些恍惚,她猛地回转头,抓住了离她最近的那个野人。四目相对,黝黑的肤色之下,竟是那张令她无法忘却的脸。
她身上倏地一阵凉麻,脑袋空空。是那个假和尚!
穆桃浅顺势从地上拔出软剑,向那野人刺去,原本并无章法的袭击者,顷刻间竟有了布阵。软剑并未刺进他们的胸膛,相反被胡乱挥舞着的长叉挡了回去,力量过于大,穆桃浅竟无从招架,倒在了地上,一声脆响,软剑坠地。
那假和尚和身旁的几个野人使了个眼色,纵身一跃,便向密林深处奔去。
穆桃浅咬牙从地上站起,拾起软剑追了上去。
瞧着她飞奔而去,阿照早已急的团团转,他把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呼喊着,“小姐!老爷快要赶到了。你要去哪儿?!”
阿照没有得到回应,他回望着远处,可见赶来的绰绰人影。他“哎”了一声,跺着脚便追了上去。
假和尚逃得飞快,穆桃浅向来轻功了得,在高耸入天的竹林间穿梭,不一时便截住了他们。方才还懵懂无知的野人,如今早已露出凶光。
可穆桃浅并不相让,软剑一挥,剑尖直指假和尚的胸膛,“你们到底是谁?为何在我身边阴魂不散!”
假和尚眼神凌冽,并无畏色,“不该知道的事最好别问,丢了性命可就划不来了。”
穆桃浅并不退让,她挑眉继续问道,“从京师出来,你们便一直跟到卢城,鬼鬼祟祟的算什么江湖人!不如报上名来,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假和尚哼笑,满脸横肉地说道,“爷几个没工夫!”
话落,一群人便摆好了阵仗,呼啸着向穆桃浅而来。此刻的穆桃浅是清醒的,没错,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这个阵仗是玄派最出名的阵法——鬼魅阵。一群像幽灵般的剑客,来回在入阵者身旁穿梭,好似鬼魅,待入阵者眼花缭乱,出其不备刺中要害,顷刻便可毙命。
穆桃浅并不怕,她本已入了阵,又好似置身事外,她固执地想要知道答案,“你们是玄派的人?为何不敢自报家门?”
为首的假和尚又是几声笑,“玄派?哈哈……玄派早就覆灭了!”
穆桃浅耳边轰隆隆,他们知道的并不比她少,最可怕的事,穆桃浅的每一个招式,都会被假和尚化解。
“小姐!”
远处是阿照的呼喊声,她一分神,长叉已刺入腿中,顷刻鲜血溢出,染红了罗裙。穆桃浅脚下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假和尚们对了对眼神,呼啦一下纵身跃上长竹,辗转几番,便消失得无用无踪了。
“小姐!”阿照飞快地跑来,却看着半跪在地上,满身血迹的穆桃浅,阿照***叫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阿照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想要扶穆桃浅起来,却被穆桃浅一把扯住了衣领,穆桃浅一双眼早已通红,“这些人是哪儿来的?!”
“我……我从市井上雇的。”
穆桃浅一掌打在阿照的肩头,阿照踉跄着跌倒在地,他惊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此刻的穆桃浅能一剑就杀了他。
穆桃浅大口喘着粗气,伤口很痛,痛的她无法呼吸,阿照哆哆嗦嗦地爬过来,想要查看她的伤口,穆桃浅一剑劈过去,阿照面前就多了一道沟壑。他不敢再往前走,只是坐在原地说道,“若是你不开心,一剑杀了我也无妨。小姐支了二十两银子,但我贪图便宜,从市井花了十两银子找到这些人,没想到竟是如此穷凶极恶,我做错了事,自然要受罚,待小姐彻底安全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远处,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是魏卿迟在呼喊她。
大队人马终于靠近,魏卿迟见穆桃浅浑身是血,早已吓得不轻。他却一脚踢在阿照的腰上,“死奴才!你是怎么护主子的?看我回去不扒了你的皮!”
魏卿迟转身瞧着穆桃浅,戾气尽失,眼神里充满了焦灼,“伤到哪儿了?不好好待在行宫,带着一众女眷瞎跑什么?”
魏卿迟高声斥责着穆桃浅,可穆桃浅痛的早就没了反驳的力气。见她脸色惨白,魏卿迟二话不说,便把穆桃浅打横抱起。
穆桃浅一惊,想要挣脱他,“老爷,我可以走。”
“别动!”魏卿迟几近咆哮。
他回望着四周,命令道,“搜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敢在我魏卿迟头上动土,他是活腻了!”
将领得了令,带着重兵潜入竹林。
原来,花拳绣腿也会有力大无比的时候。穆桃浅就这样被一路抱着走下山。可花拳绣腿还是花拳绣腿,力气也有用完的时候,只走了不到半柱香的工夫,穆桃浅便能觉出魏卿迟脚下发软。她不由搂紧了魏卿迟的脖颈,生怕下一刻便随着魏卿迟一同跌倒。
魏卿迟咬牙坚持着把穆桃浅抱上马车,一张脸早已憋得通红,他亲自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只想快点儿到行宫。马车上颠簸,穆桃浅却望着魏卿迟的身影出神。就在这一瞬间,魏卿迟竟然让她不定的心神安宁下来。这或许是她受伤之后的错觉吧?脑袋昏昏,不能识人。
一盏茶的工夫,马车便率先回到了行宫。这里有多位大夫早就候着。穆桃浅还是被魏卿迟抱着走下车,直到送到床榻上。大大小小的奴婢站在床前侍奉,不敢离开。
穆桃浅方才没发觉,长叉已留在腿内一部分,需要剔开血肉拿出残余。
魏卿迟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走,看得出的急躁,“就没有别的法子?”
“回大人,这是唯一的法子。若是取不出,这条腿是会废掉的。”
穆桃浅受过的伤不计其数,这一次也未放在心上,她对魏卿迟说道,“快刀斩乱麻,还是听大夫的,不要拖延时间了,老爷到外面等吧,你在这儿我会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