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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照抱着夜壶走进来,一声不吭。魏卿迟并不眼拙,早早就瞧见了阿照。他啧啧两声,有些许戏虐的味道。
“这是哪儿来的?我府上近身服侍的可都是婢女,没有小子。”
阿照倒是懂规矩,态度也比之前的卑微低下,“回老爷,我是小姐的陪嫁奴才。全天候侍奉小姐。蠹”
魏卿迟正吞了一口漱口水,听他这么一说,差点儿把漱口水咽进肚子里。穆桃浅早就头皮发麻,这个惹祸精,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陪嫁奴才?真好笑,我只知道有陪嫁丫头,陪嫁奴才又能做些什么?”魏卿迟把漱口水吐在了阿照端着的夜壶里,有些不屑地问髹。
阿照倒是显得有耐心,“陪嫁丫头能做的我都能做。”
“你平日都做些什么?”
阿照歪着头想了想,“服侍小姐洗漱、更衣、洗澡、安寝,还有陪睡。”阿照还没说完,便见穆桃浅的眸光如刀子般地射过来,怕是心里早就把他大卸八块。他果断的闭了嘴。
魏卿迟嗤鼻一笑,“你能通房吗?”
“若是老爷有特殊癖好,为了我家小姐的姻缘,奴才咬着牙也得上。”
这一回喷的可不是魏卿迟了,连穆桃浅也忍不住把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魏卿迟一掌推在阿照的臂膀上,阿照便向后退了几步,幸亏抓得牢,否则夜壶就倒在了地上。
“我可是纯爷儿们,喜欢的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就算你愿意,我还嫌恶心呢。”
阿照轻嘘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奴才知道,魏老爷是这卢城里最像男人的。”
魏卿迟扯着嘴角笑着,“我倒是有几个兄弟好这口,你最好老实点儿,别哪天我把你送出去待客。”
穆桃浅听不得这些,一个脑袋轴,一个思绪浪,碰在一起说的话,听得多了整个人都木木的。她赶忙吩咐道,“洗脸水可冰过了?”
穆桃浅向来只用激冷的水洗面,阿照对这点儿倒是谨遵。阿照抢过小奴婢手里的盆,走到了穆桃浅的身边,笑嘻嘻地说道,“奴才知道他们不会侍奉小姐,早早就准备好冰块,放进盆里。”
身旁的几个小奴婢纷纷向阿照瞟来白眼,有些鄙夷他的张口胡来。穆桃浅是府上的大管家,往日什么喜好早被这些小奴才摸透了。这里向来没有奴婢开口申辩的份儿,小奴婢们只能由着阿照。
穆桃浅洗完脸,阿照又递上了方巾,她方才擦完脸,他又递来了睡时要穿的亵衣。穆桃浅有些受不了如此殷勤的小奴才,她接过亵衣,用几近耳语说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平日可没今夜心细。”
阿照嘟着嘴,“还不怕你赶我出去。”
“行了行了,你快下去吧。”
阿照还是有些不甘心,“今儿你就住这儿了?”
穆桃浅也不回答,阿照却有些担心,“万……万一他霸王硬上弓怎么办?”
“如果霸王硬上弓,那我也是霸王,你别闲操心了。”
阿照吐吐舌头,又嘀咕了一句,“我就守在外面,会护小姐安全。男人,就算是草包,也有一百个鬼主意。”
穆桃浅也被他搅烦了,挥挥手,阿照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魏卿迟起床、用膳、就寝的程序向来繁琐,用来彰显他尊贵的身份,可今天却草草结束打发了婢女。婢女临行前熄灭了大半的火烛。或许是困意袭来,魏卿迟的话特别少,只拿着小黄书继续看着,可看了没一炷香的工夫,便把书三下两下撕了个粉碎。
他又从床头那个随手放置的矮柜里,翻出一本竹简。那竹简是老古董,凭他不学无术的态度,想必这竹简也看不下去。穆桃浅早就在外屋睡下,只听屋里细细碎碎的脚步声,魏卿迟睡不着,来回地在地上折腾。终于竹简也被扔在了地上。
“把火烛都灭了,老爷我要安歇!”
这里没有旁人,穆桃浅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看来,魏卿迟不仅有起床气,还有睡前气。穆桃浅不计较,只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从床上起身吹灭火烛。
房间越来越昏暗,只剩了最后一盏烛。
“怎么还留着一盏?快些吹灭!”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魏老爷又抽起疯来。穆桃浅倒是顺从,最后一盏火烛也熄灭了,室内一片昏暗。但窗子半掩,明亮的月光照进来。魏卿迟重重地跌在床上。
知了声声入了耳,穆桃浅这几日睡眠极好,听着知了声,困意也渐渐袭来。可她方要闭上眼睛,那个床上的小千岁又从床上站起,揉着自己杂乱的发。光着脚径直走到了屋外她的床前。
“一盏烛都没有,这么黑,叫人怎么睡?!”
方才还一盏都不留,如今又嫌太黑。魏卿迟今夜算好了要折腾,又不能安眠了。
也不等穆桃浅问他,魏卿迟气呼呼地说道,“失眠症又犯了,又犯了!我现在身上好像一千只蝼蚁在啃食。我今儿要在这张床上睡!”
魏卿迟话罢,便擅自躺在了穆桃浅的床上。穆桃浅明白,魏卿迟花前月下,自是风流的多情种,况且如今自己做了他的夫人,魏卿迟就算要硬来,也是无可厚非。
那日从紫禁城里丢了半条命似的出来之后,穆桃浅便知,她今后就算受再多的侮辱和责难,都不是最艰难的。只要她一日顶着魏卿迟女人的身份,那肌肤之亲、夫妻之事便是最难的一道坎。
她不知能坚持多久,自己何时便麻木了。穆桃浅害怕这种麻木,麻木过后,整个人便被套上枷锁,一辈子也就绝望了。
魏卿迟侧身躺着,清辉照在他的长睫上,他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口中喃喃,“我今儿就是要跟你睡。想一想都觉得窝囊,都是我的女人了,却一下都不让碰。”
穆桃浅倒是淡定,“老爷您忘了?在京师的时候,我便在烧火丫头和同房中选了烧火丫头。我现在也可以做。”
魏卿迟咬了咬牙,“那你现在就去烧火!”
穆桃浅正要下地,却又被魏卿迟拦下了,他今日犹犹豫豫又纠结,整个人都炸了毛,“行了行了!我打不过你,就算躺在一起,又能把你怎样?况且以前……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穆桃浅并不怕魏卿迟,因为他说的是大实话。以往她侍寝的时候,魏卿迟总会胃痛,也经常失眠,那会儿还是小少爷的魏卿迟,头枕在穆桃浅的肚子上才能安然而眠。
既然魏卿迟发了话,那今夜想必不会有什么僭越的动作。穆桃浅虽然不乐意,但也只能躺下。
魏卿迟有些沉重的呼吸喷在穆桃浅的脖颈上,她竟然打了个哆嗦,那气息是薄凉的,并不温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魏卿迟又开口说话了。
“穆桃浅,你自从离开千岁府,行为上放浪了不少。”
穆桃浅咬了咬嘴唇,知他在挑衅,把肚子里的气好不容易才憋回去,换了心平气和的口吻,“此话怎讲?”
“就算你是江湖人,但男奴授受不亲总明白吧?怎能找个小奴才侍奉你更衣,更衣就算了,竟然还洗……洗澡?!你是有多饥渴,才找个男人服侍你。”
穆桃浅倏地翻过身,速度之快令魏卿迟措手不及。外间的床本身就是给值夜的奴婢准备的,只一人半的宽窄,如今两人鼻尖对着鼻尖,气氛有些诡异。
“魏老爷还不是女人服侍更衣、洗澡,就算是上茅房,也并未换成男丁。”
魏卿迟一怔,穆桃浅倒是口快,令他哑口无言。或许是她绵柔的气息吸入体内,顷刻令自己变成了一条僵虫,整个人都不利索。
魏卿迟的伶牙俐齿不见了,他有些呆呆傻傻,只觉得穆桃浅的气息已深入骨髓和脑中,瞬间大脑空白,好似被控制了一般。他有些口吃地辩驳道,“夫为纲的女书,你读过多少?”
“只见过书的封皮,内里却是一点儿都没读过。这天底下可笑的事太多,我怕读得太多,参的太透,对这天下的男人便恨之入骨了。”
魏卿迟啧啧两声,忽然对这种说法感到好奇,“你狠的人不过就是我,有点儿怨言的是闾邱辕,对那个小奴才倒是爱护有加,我觉得你并不是讨厌男人,只是喜欢那细皮嫩肉,可以让你随意摆布的小白脸。阿桃阿阿桃,你真的要感激我,像你这种不安妇道,胡思乱想的女人,若是在其他人家,最好的结局便是浸猪笼,哪有有你顶嘴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