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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没有立即应下,他转头看向了嬴政,低声道:“他要与我们做交易,他想要我为他医治族人。”
嬴政抬手,似有似无地摩挲着徐福的膝盖,因为他们并没有紧贴着桌案落座,嬴政的这个动作,就可以完全地暴露在他人眼中。可以说是很好地宣誓了主权。
“那他作为交换的又是什么?”嬴政低头,视线一直都黏在徐福的膝盖上,仿佛能令他一直流连下去一般。
嬴政的忽视显而易见,不过这个越族首领倒是沉得住气,他继续用着别扭的声音,道:“越族之中,秦王能瞧得上什么?”
“除了越族,寡人还能瞧得上什么?”嬴政轻蔑地道,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的确可以不将越族放在眼中了。
虽然这就是传说中的以势压人,但徐福莫名觉得嬴政这副模样,迷人极了。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口吻,从嬴政口中说出来,却只会令人不自觉地想要臣服,而并不会觉得抵触反感吧。
嬴政的话让首领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他低头沉默许久,道:“秦王,此事我并不能妄为。”
这句话他是用的越族语言,徐福听了过后,眼底掠过一抹亮色,他附到嬴政耳边,低声将话转述了。徐福和嬴政都从中听出了潜在的含义,这个越族首领的似乎并不反对越族归顺秦国,但是族中反对的应该大有人在。所以首领说的是“他不能妄为”,而并非“此事他绝不会答应”。
“除此之外呢?若是首领拿不出令人满意的东西,便只能请你回去了。”徐福淡淡地用越族语与他对话道。
首领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很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了,“若是王后愿为我族中的人医治,我能带王后入族,能否令越族归降秦国,全在王后。”
首领说的是越族话,当然就只有徐福一个人听明白了,等听明白之后,徐福又顿时觉得肩上落下了重担。
什么叫全在他?
又让他去装神弄鬼一通,能忽悠几个忽悠几个,最好是把越族全给忽悠了吗?
徐福觉得这个难度实在不是一般地大。
但是难归难,徐福还是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嬴政。
因为徐福并未压低声音,周围的人也都听见了,还不待嬴政表态,其他人便已经当先开口了,道:“王后不能去,越族若是暗算王后,该怎么办?”
“不错!王后尊贵,怎能入这样的地方?”
首领闻言,别扭地道:“我……我也能多带几人进去,我是首领,我能护住你们。”
徐福心底细细盘算了起来,这个险是可以冒的,具体值不值得,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谁也不会知晓。以前几日越族的做派,就可知越族中人并非省油的灯,若是强硬地打起来,秦军定然有损伤。
徐福低声道:“可一试。”
嬴政道:“如此也可以,若是我们赶回来的时候迟了一日,便剁乌云一根手指。”
听到乌云二字,首领的表情变了变,他沉声道:“我并不敢欺骗你们。”
秦国势众,越族首领其实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生出了归降的心思。他本就没甚野心,做个首领,也只一心想着让族中人过得更好。但他没有野心,不代表别人没有。眼下他还是首领,若是此次他回不去,那说不得明日便换别人来做首领了。越族中的人杂乱得很,正是因为过于杂乱,他这个首领才难以聚齐人心,如此还不如归降算了。
眼下这样的境况,他又如何敢欺骗秦军?
到时就算硬拼惨烈,最后输的也定然是越族。
嬴政点头,“何时前往?”
首领有些焦急,“王后若是能快些,便请快些。”
他是担心那些族人撑不住了吗?
其实这点时间还是能撑住的,想一想从前桓齮和李信中毒之后,还硬撑了那样久的时间,越族人便算不得什么。
于是徐福站起身,不紧不慢地道:“首领等上一会儿吧。”
越族首领被暂时扣留在了帐中,而徐福和嬴政却是回到了他们的帐中。
“我与你同去。”嬴政道。
徐福犹豫了一下,脑中大概过了一下在越族可能遇见的危险和麻烦,于是点了点头,“好。”他们前去,应当能应付得过来,应付不来,那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装逼拉仇恨了。
胡亥坐在他们的脚边,抬头道:“我呢?”
“你不准去。”徐福和嬴政异口同声地道。
胡亥瘪了瘪嘴,极为委屈,“可、可我能帮忙啊……若是越族中人,都像乌云那样会巫术,自然要我帮忙呀。”
说得倒是不无道理。
“带上他吧。”先松口的却是嬴政。
胡亥高兴地蹦跶了起来,一把抱住嬴政的大腿,蹭了蹭,“父王!你真好!”
“快些收拾东西,等会儿我们便一同过去。”徐福差不多也意会到了嬴政的意思,一旦带上胡亥,他们可就不像是来攻打越族的秦军了,毕竟谁能想到,打仗的时候还会带着小孩子呢?而且小孩子也的确比他们更占有优势性,说不定更好接近那些越族人。
很快,三人都收拾好了东西,之后还有两名侍从跟随,一人是阿庆,另一人是柏舟。
二人都身手矫健,尤其阿庆更为出色,要护住他们的安危不成问题。
除非是他们刚一回到越族,那越族中人便要推翻现任的首领造个反什么的……
待到收拾完东西后,那越族首领也被人领着去见了一面乌云,等首领再出来的时候,乌云已经在里面哭得嗓子都哑了。
越族首领与他手下说了些什么,过一会儿,那些人看着徐福等人的表情就变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凶神恶煞的了。一旦收敛起狰狞的表情,徐福发现这些越族人长得都还不错。
有个越族青年在前面带路,他们就同首领走在了后面。
在交谈中,徐福得知越族首领名叫“乌雅”,好歹比乌云好上那么一些,只不过徐福现在更好奇,乌云的大哥叫什么名字了。
他们钻入了林子,很快便消失在了秦军的视线之中。
王翦亲眼看着他们离去,待到王翦转身进帐的时候,他身边的副将忍不住道:“王后实在也太任性了些,王上竟是也由着他。此时就应当扣留那越族首领,以此为要挟,再让乌云带路,攻进越族!”
王翦皱了皱眉。
一旁的羌瘣看着副将的目光也变了。
“王后如何,岂容他人置噱?”王翦冷声道,说完便径直走进了帐中,再不与那副将多说一句话。王翦又不是什么没脑子只靠蛮力的将军,他当然知晓徐福的考量。
谁喜欢动不动便真刀真枪与人干起来呢?
能免去一场激战,那便最好不过!
王后尚且能如此不顾安危,一心向着秦国,王翦实在不知这人为何还能说出这般的话来!
看来还是有些人对王上立后的决定有所不满!王翦暗暗记在心中,决定等王上归来后,再告知于他们。
·
乌雅领着他们走了不少的路,才终于抵达了族中的聚居地。不过这里与羌寨相比,还是羌寨更为隐秘。越地只能算得上是多有凶险之处,若无人领路,很可能会受伤。
他们很快走到了聚居地的大门外。
在越族的聚居地外有两座小木楼,上面有人走来走去,应当是作巡视用,好眺望到远方可有敌人入侵。
徐福等人都扫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暗自记在了心中。
初到一个地方,记下路线最为紧要。
继续往前,他们便能看见不少怪异的房屋。
这个徐福倒是记得的,这应当是干栏式建筑,整个都是竹木结构,共有二层,下层圈养猪牛马羊,上层则是居住区,之所以要隔开两层,都是为了避免潮湿和蚁虫。
聚居地里,来往的越族人,多半都裸.着上身,他们的身上文满了花纹,充满了神秘色彩。甚至有些女子也不例外。
乌雅以为他们不知晓越族的规矩,便低声道:“越族人,截短头发,身刺花纹,是为避水中蛟龙之害。断发文身也是族中人成年的标志。”
一旦断发文身之后,简直就像是在对周围的人说,我成年了,可以谈恋爱结婚了。
乌雅在族中的威望似乎并不低,从他带着人进来后,便一直有人打量他们,有人盯着徐福的面孔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惊呼完之后,倒是没忘记与乌雅打招呼。
他们一路往里走。
胡亥那张软萌精致的小脸蛋,也招来了不少双眼放光的妇人和少女。
越族人口并不发达,和他们新生儿的存活率应该有些关系。徐福一路观察得到了这样的猜测。也正因为如此,胡亥那张可爱的面孔才能引来这么多关注。
很快,他们到达了乌雅居住的地方,一个看起来要气派许多的干栏式建筑,上层应当可以住下不少人。
乌雅领着他们进去了,房屋周围的族人,都瞪大了眼,或惊奇或羡慕,但都没有徐福想象中的那样抵触他们的到来。
进入到物种之后,便可见屋中的墙壁上,悬挂着鱼干,螺丝壳和兽骨。屋中的地板上铺就一块布,布上放着粗陶容器和软陶容器,容器上还有些像模像样的花纹,堪称精致。
这些似乎比秦国现有的工艺要好上一些。
乌雅丝毫要遮掩这些东西的意思都没有,他似乎有意让他们看到越族的价值。为什么?为了在越族归顺之后,为越族争取一个更好的地位和待遇吗?
“客人饿了吗?”乌雅转身问他们。
因在越族的缘故,乌雅自然不敢随意口称“秦王”和“王后”。
徐福觉得有些怪异。进了越族之后,乌雅便不着急了,他这是打算先请他们用饭?
“有些饿了。”说话的是嬴政,他看向乌雅,道:“那便请首领将饭食呈上来吧。”
明明是到了乌雅的地盘,但嬴政的气势仍旧高过他一头。
乌雅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吩咐去了。
徐福看向嬴政,见嬴政对他笑了笑,徐福会意。
这是慢慢探乌雅的目的?
不多时,有几个漂亮的越族姑娘,将食物盛了上来,皆是用陶碗装着。
这些陶碗模样不错,只不过徐福早在千年后就见过精美的各种瓷器了,又怎么能看得入眼这些陶碗呢?看上去挺“豪华”的一顿饭,在徐福的眼中,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拿几只土碗,糊弄点菜进去,光外表看着是较难让人有食欲的。
乌雅以为徐福不知道碗中盛的是什么,便大致与他说了一遍。
越族因为靠水域的缘故,粟稻业颇为发达。他们平日里吃的,便是大米为主食,再辅以羹鱼。
徐福怀着好奇的心情,下手尝了尝。
这个滋味……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徐福不太喜欢这样的腥气,但乌雅却很享受这样的食物,见徐福尝过一口便放下之后,乌雅忍不住道:“这些食物吃了都是有好处的,您不喜欢它们吗?”
“食物很好,但口味不太合。”既然口味不合,徐福也就没勉强自己吃下去了。
他转头看向了嬴政。
应当都怪罪嬴政将他的口味生生养刁了。
嬴政这时候没注意到徐福的目光,他还在慢慢品尝越族的食物,且面不改色,让人实在很难从他脸上看出来,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胡亥一向喜好鱼类,这个时候也乖乖地吃着,一声不吭,看上去还挺满足的。
徐福觉得吃食没甚趣味,便起身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乌雅也默许了他的行为,并未多说什么。
然后徐福便在一面墙上,发现了悬挂着的剑。
徐福对兵器的了解不多,但是因为之前得到了郑有安的册子,上面便记载了些改进兵器的法子,加上徐福对现代一些冷兵器的回忆,现在他也能简单粗暴地评价一下兵器好坏了。
而眼前这把剑,无疑就是出色的,刀锋锐利,刀身通体泛着青光。第一眼就能给人带来威胁性。
“您喜欢这把剑?”乌雅转过身问他。
“嗯,这是一把好剑。”
乌雅脸上的笑容里掺杂了些自豪的情绪,他道:“您要小心些,这剑上是抹了□□的。”
悬挂在墙上的剑都抹毒?实在好生剽悍!
“您若是喜欢,我便将那把剑送给您,如何?”乌雅又道。
徐福这下是可以彻底确认了,乌雅是在不动声色地从这些方面来示好。
“我不大会使剑,若是不小心割伤了自己,怕是就要一命呜呼了。”徐福摇头拒绝了。
乌雅闻言,立即站起身来,他从屋子里拖出了一个大箱子,箱子打开,里面装着的竟然都是兵器,有长有短,个个都具有较强的杀伤力。
“这里还有些没抹□□的,您可以选。”乌雅道。
徐福微微弯腰去看。
这些兵器的确都制得不错。若是早在几年前,那么秦国会极为欣喜地纳下,但如今秦国寻到了矿,自己开矿、冶炼,并且对兵器加以改进,甚至是制造了些后面朝代才会出现的兵器。那么越族的这些东西,便不足够打动秦国了。
若是两方的技术能得到沟通和结合,那自然是好的。但若是得不到,嬴政也不会太过在意。
徐福在打量过后,便直起了身。
嬴政还在吃食物,半点关注的目光都没有施过来,乌雅心中有些没底,他再打量徐福,偏偏也难以从徐福这张冷漠脸上瞧出什么来。乌雅只得再度主动出声,问道:“您可有喜欢的呢?”
徐福摇头,故意不屑地道:“与秦国兵器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乌雅当然不信!
秦国是剽悍,但是兵器怎能与他们越族相比?越族的剑闻名诸国!
乌雅只淡淡笑着,并不接徐福的这句话。
徐福知道他以为自己是在说大话,于是他抽出了身边随身携带的短刃。
刀身流畅,刀锋不仅锐利,而且放血极为厉害,戳一下,便能成个血窟窿。而且它还极为坚硬,要知道多少兵器虽然锋利,但却极为脆弱。当然,这一点是光肉眼看不出来的,还得试验方能知晓其坚硬的程度。
不过乌雅在看见的时候,已经双眼亮了,他忍不住起身,伸手去接徐福手中的短刃,当握到手中之后,乌雅抓着朝那大箱子猛地扎去,刀尖微微一顿,紧接着便毫无阻拦地穿破了进去,箱子轻松就被切开了个口子。
其实这把短刃,是造得最好的一把,自然嬴政就将它交到了徐福的手中。而实际上,它还远远不到量产的地步。
不过此时已经将乌雅唬住了。
“好刃!”乌雅夸奖过后,眼底的光芒难免有些暗淡,他无奈笑道:“本以为越族的剑乃是世间最好了,却不成想到秦国也能制出这等厉害的刀剑了。”
此时乌雅还有些后怕。
在他看来,这样锋利的刀剑,秦国的士兵定然是人手必备,因而秦国才这样有底气地来平定他们越族。
越族的优势失去之后,乌雅难以想象,越族还如何抵挡秦国?
乌雅脑中百转千回,但他当然不会表现在脸上。
送剑不成之后,乌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徐福道:“那些族人现在何处?带我过去吧。”
乌雅点头,匆匆喝了两口水,带了个手下在身侧,然后便引着徐福过去。徐福为了保险起见,当然也将阿庆带在了身边。
而这边首领的房屋,是没人敢进来的,嬴政的处境还是很安全的。
那些中了水银毒的族人,因为中毒后的模样有些骇人,族中人担忧这病会传染,便单独隔出了房屋,将他们放置在其中,每天会有人前去照顾。
那间房屋足够大,只是看上去有些简陋。房屋外有个姑娘,那姑娘正在倾倒木盆中的水,见乌雅过来了,那姑娘立即站了起来,睁大眼,道:“首领,您怎么又来了?”
听那姑娘说的话,倒像是不乐意乌雅到来一样。
乌雅无奈地低声与徐福解释道:“他们认为我常到这里,也会染上病,每次看见我来,都会想办法将我引开。”
说起来,倒也是为了他好。
徐福能理解这种心情,若是身为秦王的嬴政,也要冒险去做何事,那么他手底下的大臣也会跪一地。
后世不是就常有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吗?便就是这个意思了。
虽然越族人都不希望他们的首领去接近病倒的族人,但实际上,他们也阻拦不了乌雅,而且当乌雅每次前来的时候,族中人都多觉感动,从而对乌雅更为敬佩、服从。
舍得弯下腰去关怀下属的人,多少都能赢得忠心和拥护。
乌雅很聪明。
乌雅带着徐福走进了房屋,拎着木盆的姑娘忍不住上前来,脸红红地打量着徐福,道:“首领,他是谁呀?外族人吗?”
“他是来救人的。”
那姑娘似懂非懂,但眼神里明显透着不信任,想来也是,长得这样好看的人,还学什么救人?靠脸吃就好了嘛!于是姑娘由此推断,认为首领带来的这个人是不靠谱的。
姑娘跟着他们进去了。
徐福有些惊讶,“她不会害怕吗?”
乌雅道:“平时都是她前来照顾的。”
一个年轻姑娘,照顾这么多男子?徐福还是有些咋舌。
乌雅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道:“在越族,只有族人和异族人之分,男女间并没有太多的忌讳。”
徐福想一想倒也是,其实如今这个姑娘做的事,就跟护士一样。护士去照顾病患的人,可不会特意去分男女。
姑娘冲徐福笑了笑,还露出了点儿骄傲的表情。
“看得懂篆字吗?”徐福一边往里走,一边出声问。
乌雅尴尬地摇了摇头,颇有点作为文盲的羞耻感。
徐福倒也不意外。
别说乌雅了,就是一些楚国人都不认得篆字,毕竟这时候字体并未统一,各自都用着各自的语言和汉字。徐福是打算先将方子写下来的,但是徐福光会说越族话,却并不会写啊,何况是写成药方,那实在太高级了,徐福这个水平达不到。
“我将要去找的药材写下来,然后我告诉你,一共要找哪些,你再转述给你的手下,如何?”虽然只靠转述,但方子还是需要的,最后好方便清点。
乌雅当然不会反对,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救族人,那便只有听从徐福的了。
乌雅取来了绢布和炭笔,徐福挥笔写下,然后便交给了乌雅,指着上面的字,一点一点讲解给他,乌雅记性好,悟性也好,很快便记了下来,他让那姑娘去传唤手下进来。
然后乌雅便将寻找草药的任务,分发给了他的手下们。
徐福注意到这些族人都还有些恐惧,徐福不由得用越族话道:“这不会传染,你们可以自由进出此地,不用担忧。”
手下们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当然,他们并不敢立即就信了徐福的话。
很快,手下们就出去寻药材了。
徐福则是给了乌雅一些药丸,“泡在水中,化开后给他们服下。”一人一颗,徐福可舍不得。这些药丸说不上多么珍贵,但也耗费了他不少炼制的力气,徐福怎么舍得说送便轻易送出呢?
乌雅小心地捧住了药丸,脸上带着激动之色。
那姑娘取来了水,将药丸放下去,待到融开后,便喊了人来帮忙喂他们服下。
这些人的家人当然会主动前来帮忙,一时间那姑娘倒是减少了些麻烦。
乌雅微微松了一口气。
没等他那口气松完,徐福便出声道:“你不打算带我去看另一人吗?”
乌雅一怔,“谁?”
“乌云说,她到秦地来找我,是为了求我医治她的大哥。你不准备带我瞧瞧他吗?”
乌雅皱眉,“小孩子知道什么?我大哥……我大哥的根本没病。”
“没病?”这两兄妹在搞什么?一个说成重症不治,一个却说成根本没病。那到底是有病还是没病?
乌雅面色有些难看,笑意也从他的脸上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大哥从前是生过一场病,那场病让他双腿瘫痪,从那之后便再也不肯见人了。但是近来,他的身体已经有好转了。哪里算得上什么大病?”乌雅口吻虽然平淡,但徐福却从中听出了一股冷漠的味道。
看来乌雅跟他的大哥,感情并不怎么好啊。
既然乌雅阻拦,那徐福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们家的亲人,他们家不愿管,那徐福也就不会多事去管。
看着屋中的人都饮下水之后,乌雅方才道:“我们还是回去等待吧,他们去采草药定然要花费些功夫。”
徐福点了点头,他倒是也想回去见嬴政了。
站在这里,没什么趣儿就不说了,他心底还始终觉得有个地方空荡荡的。
因为嬴政没在身边的缘故吗?徐福说不清楚,不过他发现自从自己恢复记忆之后,对待嬴政就更加亲密和不舍了。
徐福如此想着,和乌雅一起走出了房屋。
但是他们才刚在路上没走几步,就突然听见了大叫的声音。
那是一声充满惊恐和不可置信的尖叫。
乌雅脸色一变,“出事了!”说着他便疾步朝前跑去,徐福看了一眼阿庆,随后两人也疾步跟了上去。
不过徐福总觉得,乌雅的表现似乎有些怪异。
他早就算到这一出了吧?
乌雅带他们进入越族,不仅仅是为了救族人,他还另有目的!
希望不是冲着乌雅来的,嬴政和胡亥还在屋子里呢!
乌雅跑得飞快,徐福跟得有些吃力,不过他脑子里惦记着嬴政和胡亥,倒也死活跟上去了。
最后他们见到的,便是一群手持利剑,凶狠剽悍的青年,他们将乌雅的房屋围住了。这些青年面容凶狠,布着血丝的双眼里透着浓浓煞气。
“你们想干什么?”乌雅用越族话厉喝了一声。
这些人并不畏惧,眼底已然没有了对越族首领的尊敬。
眼下将发生什么事还用说吗?
这些人要造反了!
他们或许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终纠结在一起,决定将乌雅从首领的位置上驱逐开。
不过幸好,乌雅的房屋外还有些他的手下,这些手下把守住了房屋,勉强守住了这一隅,将这些反叛的人挡在了外面。
越族中的其他人,都围了过来,他们很是犹豫。
有人拥戴越族如今的首领,但也有人不喜欢如今的首领,自然也就各自分成了两派。而乌雅这方看上去丝毫准备也无,明显落了下风。
“是谁让你们来的?”乌雅再度厉声问道。
徐福见状更觉得乌雅这边落了下风,人家造反的都上门了,难道他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主使?
这时候嬴政和胡亥等人从乌雅的房屋中出来了,徐福往那边瞥了一眼,和嬴政交换了视线。彼此顿时都心安了不少。这么多人之中,只有胡亥的表现最不正常。胡亥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激动极了,双眼都往外冒着亮光。乌雅和反叛者两方,在他眼中仿佛都变成了一道美味的菜。
“是我。”一道深沉的男声响起了。
令人惊讶的是,对方说的竟然不是越族话。
男子分开了反叛者的队伍,他从他们中间走了出来。
男子作和乌雅一样的打扮,穿着单薄的衣衫,□□在外的手臂上,有着清晰可见的花纹。只是这个男子并未截短头发,他只是用麻将头发束了起来,还辫成了结。
徐福脑中顿时闪过了一个词。
髽首。
这是三苗族人常见的打扮,他们以麻束发辫成结,称之为髽首。
三苗是个什么玩意儿呢?它并非后世的苗族,而是传说中的古族。古老到什么程度呢?是和共工、欢兜、鲧同一时期的,后因作乱,传说舜帝便将三苗族人流放,此后历史上便少见记载了。
而三苗为何会出现在越族并不稀奇。
古越族,又称百越,多数是由几个民族组合而成,不论是越族还是百越,都只是一个泛称罢了。
他们现在所见到的越族,都还只是一小部分在此扎根的越族人。
这其中会有其他族的人出现,并不稀奇。
徐福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番那个髽首男子,他这一趟还没白来,至少让他见了不少神奇的玩意儿。若当真是三苗,那他们族中定然还有许多奇妙的东西!
徐福相信此时胡亥也是如此想的!
因为那一头的胡亥更激动了。
髽首男子走到了乌雅的面前,低声道:“部族首领,有能居之,不是吗?”
乌雅气红了脸,“你什么意思?”
“你要投秦,可我不愿,族中也多有人不愿!”男子慢条斯理地道,他话音一落,他身后的人便立即跟着喊了起来,“谁人要做秦国的奴隶!我们不想!”
徐福在一旁:………………
此时是不是应该给他们配一首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什么做不做奴隶,秦国让谁做奴隶了?归顺后,不都一样是秦国的百姓,照常过日子么?这些人说话也挺好玩儿的,明明是为了争夺首领之位,霸占权势不肯放手,现在扯到秦国身上去了,装得倒是一派正义模样。
男子三言两语,便将那些人的情绪挑动了起来。
他一抬手,众人便住了声,静静听他说话。可见驭下倒是有几分本事。
男子道:“你从外面带回来的是秦国人吧,你将秦军带进来,是要出卖整个越族吗?”男子眯起眼,低声问。
男子长得挺英俊的,就是说出口的话实在不招人待见。
不过徐福虽然不喜欢此人,但他也能看出,这个男子不好对付。因为他在煽动其他人的时候,自己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动,可见其沉着冷静。
这是个喜欢把玩人心的男人。
乌雅气急,“我带人进来,是为了救治族人!那些族人中毒了,难道你要我看着他们去死吗?”
“可他们也是在秦军那里受的伤啊。”男子淡淡地提醒,“你将秦军的人带回来,这般礼遇,又是为何?”
乌雅在他的面前显得极为气愤,又口拙,无论如何就是难以给出有力的辩驳。
其他人难免就被煽动得更加厉害了,忍不住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乌雅,怀疑最是伤人,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最后就很有可能长成参天大树。
“大哥!你非要将事情闹到如此地步!非要送大家去死吗!”乌雅忍不住了,大吼出声。
大哥?
哦,这就是乌云口中那个重病的大哥?瞧这模样,的确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不仅如此,看上去还比乌雅更强健一些。
那是乌云撒谎了?还是说这个大哥之前都是在装病,就是为了削弱他人的警惕心,然后直到今天才彻底暴露出来,决心将乌雅驱逐呢?
徐福觉得后者更具可能性!
“他们伤害了神灵,你还要护住他们吗?”男子根本不搭理乌雅,只自说自话地道,同时让人上前将嬴政和胡亥绑了。
乌雅更着急了,连忙让手下挡住他们。
但是这个时候,越族人自己反了,其他人都不知道该帮谁,一时间男子这边就占了上风,很快便拿下了乌雅的手下。
徐福倒是不急。
他们在来之前,也是做了准备,若是今日不见他们传讯,秦军便挟持乌云,令她带路,潜入越族,并且拿下越族。虽然这只是下策。
怪异的是,男子并没有命人将他们粗暴地捉起来,等他的手下将其他越族人都隔绝开的时候,他走到了徐福的跟前。
“秦国王后?”男子开口便问。
徐福没搭理他。
男子既然能不动声色地反了乌雅,就可见他是有两分本事的,会知晓他的身份也并不奇怪。不过男子并没有第一时间走到嬴政的跟前去,徐福推断,他应当是没有发现嬴政的身份。
也对,自己这张脸就是活招牌了,但是谁又能想到,秦王会舍得入到这样危险的境地呢?
恐怕谁也不会猜到,秦王就在这里。
徐福在脑内思考自己的,当然没空搭理男子,男子不得不再度出声,“听闻秦国王后极有本事,若是留在越族,那倒是越族的荣幸了。”
徐福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你哪来的底气可以留住我呢?
徐福这时基本可以确定,乌雅将他们引来,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要解决越族叛乱了。
这时候,嬴政和胡亥被人请了下来。
男子瞥了一眼,道:“等会儿拿他们去祭神灵。”
祭神灵?
那不就是喂熊吃?
你在开玩笑吗?你要拿秦始皇和秦二世喂熊!
徐福皱眉,道:“还请慎重,你应该也知晓,此时秦军正紧盯着这里吧。”
“不过弃子矣,杀了他们,秦军会在乎吗?秦军应当只想要回王后吧,只要王后在,我自然无忧。”男子笑道。
徐福:“……”他已经没话讲了。他该告诉对方不,你要杀的是秦王啊!王后算什么,秦王才更重要啊!
此时乌雅也被押上前来了,对待这个弟弟,男子就粗暴得多了,他伸出手捏了捏乌雅的下巴,轻笑一声,道:“乌云去请人救我,你还拦着,真狠心的弟弟。”
徐福看着这一幕:“……”
总觉得这画面哪里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