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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前编】困兽之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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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且退后。”他迅速对它低语。

    而事实上无需他开口,它也已一退退至安全地带。

    方才踏雪而来,还未嗅到人的气味,此际却扑面传来,偏偏一眼望去全是皑皑白雪,便知这些人埋伏在他们的前方而非身后,如若不然,它早应察觉到。

    而他乘鹰居高临下,虽不知他究竟看见了什么,因为万不至于埋伏会如此轻易就被识破,但它也未料他居然有与它嗅觉匹敌的洞察力,又或者,这又是一出戏?所以他早知道!

    是以,它半点都不愿意插手,只做冷眼旁观。

    箭如雨,人如刀上俎,如此铺天盖地,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

    就见他墨裘翻飞,如大鹏的翅膀一样“哗”的一下张开,迎着箭矢落下的弧度蓦然轻抖,以柔克刚,居然化消了来箭的力量,再见墨裘微微一震,震开了纷落之箭,随即,那貂裘在他身后翩然落下,像是无数支黑色的羽毛,缓缓落在了他的身上,而他如方才那样仍立于原地,一手拢着披风,竟毫发无伤。

    纵是不屑如它,也有些看呆了去,它原本从不觉得人类有多么厉害,可此番乍一交手,却是让它始料未及。

    不过容不得它思绪稍转或是对此惊叹,也由不得他丝毫喘息,第二波攻势已然来袭!

    仍是箭,快如急雨,平地射出。

    这回不似先前,漫天袭来,无处可躲,但偏偏现在是厚厚的雪地,雪地不如一般平地能轻轻松松一跃就跃得很高,事实上在雪地上用任何力气都不是那么轻易,而此时双足深陷在雪地之中的他看似压根躲不过这一波攻击,谁料他仍是向上轻纵,纵起时人已急旋起来,甚至他还快了一步,似是早已料敌先机,此刻他的披风竟将他裹得像是一朵犹自含苞的墨莲,这一纵之下很快就落下,然而在快得不及眨眼的瞬间,又是如此得精确,就在猛烈的箭势到来之际,他再度用旋转的墨袍之力从容化解,简直神乎其技,若非亲眼目睹,恐怕无人会相信仅凭一件披风,就能御下两次羽箭来袭。

    两拨攻击连番失利,对方已知单凭弓箭是如论如何也不可能得逞,于是,第一批伏兵到来,那里原本是覆盖着厚厚一层白雪的山石,其中一些原是人所伪装,此时他们突然齐齐窜出,攻向手无寸铁的他。

    同时,箭势再袭!

    在一旁观战的它险些要为他紧张得捏起一把冷汗,且早已无意识地屏住呼吸,要不是脑海中仍有一个声音在时时刻刻提醒告诫着它,指出这只是他为了骗取它的信任而演的一出戏,否则它早就按耐不住冲上前去了,倒不是为了救他,而是这些无耻的人类竟然数度前来侵犯它的领地,还想在这里逼杀它,简直可恶至极!

    然而此时此刻,它已无暇多想,只因眼前的情势一次比一次危机,他屡屡被逼至刀锋扑面,总是险之又险,而它一眼就能看出这一批伏兵比早前山洞外的那些人要厉害得多,并且是它所熟悉的,那座城的士兵。

    而被围困的他,不知何时早已脱下墨色貂裘,露出里面的一身劲装,那亦是黑色的,但已有几处被箭锋割裂,却因黑色的缘故压根看不出来他是否受了伤,可纵是情势如此紧张,他仍能在险中求胜,立于不败之地。

    但他只有一人之力,当第二波伏兵到位,他战得就越渐辛苦。

    那些毕竟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士兵,在战场上他们只听军令,几乎不会主动思考,此时他们的面前只有一个敌人,在他们看来,就算再难缠,终究也只有一人而已。

    很快,他便陷入苦战。

    此刻,他的发乱了,汗水自额际滴落,脸上已无一丝血色,唇色也近乎透明,偏是那双深眸之中煞气越盛,透着一股让人无法逼视的锐利气息,又如刀锋一样冷绝,充满杀伐之气。

    又是这样的眼眸,让它觉得熟悉,而又再度变得吃惊,为它不该有的担忧而吃惊。

    也许是此刻他被同是人类的敌人逼杀,他们毫不留情,每一招都不留余地,这让它好像看见了自己,又让它觉得他亦像是一头孤兽,在那里孤军奋战!

    再者明知它就在一旁,他完全不向它求助,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投过来,是仍然觉得他一定能胜吗?又或是,他亦清楚它不会帮他?

    可一切还没定论,他为什么会如此肯定?

    连它都在怀疑这一点,要不要帮他,成了它这一刻最伤脑筋的事。

    “锵”的一声,打断了它的思绪,他手中那把不知何时夺来的长戟此时与敌人的大刀猛力撞击,双方皆被一股重力逼得后退几步,但依然看出来他已是勉力抵挡,身后一支长矛偏又追到,就在险险刺中他的时候,他才旋身而起,堪堪躲过尖锐的矛首,冷汗大滴大滴地落下,滴在眼睫上,只一眨眼,就模糊了视线。

    他长戟拄地,攻势又到。

    杀招凌厉,那又是一支长矛,直刺向他的心脏!

    他汗湿重衣,看起来已连站立都嫌勉强,可生死关头,绝不容有丝毫迟疑,就在矛锋袭到之际,他蓦然向后下腰,矛首斩过他飞扬起来的发丝,躲过长矛的同时,方才那把大刀又到,一矛一刀配合得天衣无缝,就见他一手反握长戟用力一挑,拨开来势汹汹的刀锋,另一手微微一撑,整个身体已旋飞而起,战戟顺势横扫,血珠飞溅,连着他的汗水,滴滴映入深雪之中。

    但仍是因此脱力,就听“哧”的一声,趁乱射向他的箭已深深扎入他的肩膀。

    血色迅速晕染开,将他的黑衣染得愈发深邃。

    他一声未吭,但血丝很快溢出唇角,因是疼痛来袭让他牙关紧咬,他看也不看伤口一眼,抬手间猛地用力,便拔出那支箭,然后被他随手扔在了雪地上。

    箭尖带出血花,在茫茫白色之中划过一条绮丽之极的弧线。

    他站得笔直,长戟点地,身后墨发翻飞,嘴角习惯性地弯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浓重如墨色的杀气。

    事实上,第二波伏兵与他对战至今,连同剩下的第一波人马在内,并没有得到一分便宜。

    偏偏,他只有一人。

    虽是苦战,却是以寡敌众,而那些人,纵是胜,也胜得相当难堪。

    他唇角的笑意,和此时此刻显而易见的敌我之势,已不由分说。

    终是,杀势再起!

    他再度持戟横扫,竟势如破竹,仿佛刚才已经经过了一番休息,可他方才明明是受了伤,却好像激发了他更大的力量一样。

    它越渐心惊,因他惊人的战斗力,和强大的意志力。

    那是一人守隘万夫莫向之英姿,更是灿灿银盔珊珊铁甲之气势,此时在一人身上尽显,以至于让它都经不住侧目。

    他到底是谁?为何要为它苦战至此?难道,这样也仍是一场骗局?

    它扪心自问,此时此刻,它已有一种按捺不住冲上前去的冲动,这样的冲动,已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

    忍不住,脚步已有所动摇。

    这一边,他长戟击起万丈雪花,迷蒙了众人的视线,却独有一物吸引了它的视线。

    那是——

    它不由定睛细看。

    原来,他的坚守和困斗都是缘由在此。

    他稳稳立身在那一片雪地之上,一步都未曾轻离,是不让敌人有机会诱它入陷阱,那陷阱深埋在雪地之中,却早已被他察觉。

    也是因此,众多的攻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偏偏,他寸步不移。

    而它,也未曾上前,这一点,他似是早有所料,但此刻,又为何要暴露陷阱所在的位置让它知晓?

    难道,他也料到到最后它会按捺不住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但,这怎么可能?

    然而,为阻止它入战圈的这一击,却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就见一支长矛趁隙攻来,直刺入他的胸口!

    尖利的矛首挑起血花。

    它赫然低吼出声,一跃而入,欲将他救离战场。

    管它什么陷阱不陷阱!

    便在此时,一支千斤弩力贯山河,来势汹汹,亦是对准了他!

    同一时间,地底一张巨大的网破雪而出,似是掀起惊涛骇浪,只因那里还有无数支箭埋伏其中,随着那张网的出现而涌现。

    它便是铁了心要救他,不管自己是否将要被万箭穿胸穿腹!

    而他见状眉心微蹙,似是无奈又像是动容,更有一种舍生忘死的魄力,此时千斤弩已不是最致命的攻击,雪地上蜂拥而出的箭才是致命一击,却见他翻身跃起,径自翻滚直下,以己身挡去了它跃来之时将会面临的危机。

    正是,万箭攒体!

    箭尖连续入肉的声音不断响起,它大惊失色,急急下坠,只因他如此一挡,正置身于它跃下之地,它庞大的身躯若然压下去,岂不是将他压得粉身碎骨?

    此时,箭势倏停。

    而它,也安然落在了大网之外。

    结果,伤得最重的,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