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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道圣旨好似干旱里的及时雨,省了长乐许多口舌,可以说是来得晚一步不好、早一步不巧。
长乐深觉她此世重生,上天颇为厚待于她,有许多人和事,都不用她如何为难、如何费劲苦心,竟似托手送到她面前的,比如这个公主爵位、她那个活宝徒弟、还有……李荣享。
——能在最好的年华有幸遇到你,是我人生最美的一笔。
圣旨里夸奖她‘柔嘉成性、温婉淑良’,又说她‘乃朕之同胞长姐萧华长公主之独女,自幼素为朕所衷爱,是用封尔为骄阳公主。赐之金册、金印……’
从圣旨宣下的那一刻起,长乐郡主就是一个过去式了,骄阳公主是她的新开始。
诚如她娘所说,便是全天下的人都厌恶着她娘、便是礼部尚书刚被她娘指着鼻子骂过,只要她娘还是萧华长公主,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还是当今圣上,就谁也不敢欺到她们娘俩的头上来。
这个封号,确实好听,她喜欢。
前朝有诗人云:骄阳何火赫,海水烁龙龟,何等猛烈的骄骄之阳,连浩瀚的海水都可融暖,用此生命之火,燃生生不息,愿以后都如此时,万般顺遂。
第二天一早,五更梆响,长乐撑着困倦从床上爬起来。
重生以来,她一直注重保养,完全抛弃前一世她克恭礼术,早请安晚请安一天学淑女装2b的行事风格,能睡懒觉一刻,绝不早起一刻的,但今天不行,她要进宫里谢恩。
选了一件庄重的粉色镶金边祥瑞礼袍,梳了飞天垂鬟分肖髻,带了去年她生辰时,她那好舅母皇后娘娘赏的金镶玉步摇。
这步摇长有七寸,金钗上端如翅,镶着精琢玉片,满饰银花、嵌着珠玉的穗状串子,分组下垂。插到发间,随着她的头动亦轻轻摆动,好一片流光溢彩,满室华然。
临出门前,长乐只吩咐留守的剪秋,“若是一会儿欧公子来寻我,你与他说我进宫请安了,随后还要去公主府,今晚未必回来,让他自行安排吧。”她相信她的好徒弟,一定会给她带来惊喜的。
坐上她自己那辆豪华马车,她惟剩的那点睡意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想起她昨天接了圣旨后,众人精彩的表情,尤其柳承熙,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还有那位柔弱的珊妹妹,当真是柔弱的,竟然替她‘欢喜’地都昏过去了。
随着她荣升公主带来的鸡飞狗跳,这一昏,又是紧接着的鸡飞狗跳,整个侯府,好不热闹。
她哪有心思看这些,亲自招待了来传旨的太监,温和地与人家多说了几句话,那太监她还记得的,姓刘,正是她舅母宫里的总管副太监,也是宫中有些头脸的,暗中送过去的花头,自是与打赏别人不同。
着留夏送刘总管出侯府大门,她直接带着她的人回自己的绣楼了,折腾一天,她很累的,一切尘埃落定,她可没那闲功夫再陪他们胡闹了。
至于他们怎么商量对策,她自然有都是方法对付得他们撞得满脑子都是包的。
欧子嘉并没随长乐走,当然他也不坐堂中了,别说堂中闹得没他位置,就算有,也不适合他发挥才能。
他躲在某不起眼角落里,继续嗨皮,他就喜欢八卦,特别是这种各府阴私、涉及香艳、私/情的,最好不过了。
到用晚膳的时候,他才寻长乐来,本是想站在长乐身边侍候长乐吃的,长乐见他自己侍候他自己都难,哪还敢用得起他,直赏他一起坐下吃了。
“那位什么芳姨娘和珊妹妹,被你祖母留在五福堂了,听说是你祖母怜她母女一直流落在外,留下好好心疼心疼。”
欧子嘉饭桌上一点不客气,也不顾忌吃相,抓了鸡腿扯得大块肉嚼下,边嚼边把听到看到的,融合他自己的语言,绘声绘色地与长乐说:“你二婶拉着你二叔回自己院子,那位柳国公夫人拉着她那缺心眼的傻儿子回府了,最奇怪的是……你爹竟留下了。”勾起的眼角眉梢尽是揶挪和猥琐。
“我在堂外的草丛中蹲到天黑,你爹也没出来,芳姨娘也没出来,你那珊妹妹倒是在两个丫头的掺扶下,去了左侧小院,最后……你猜我看到谁?”欧子嘉故意卖个乖。
长乐不打算惯他脾气,翻翻眼皮,撇嘴道:“还用说,定是看到我祖母在婆子的搀扶下,去了五福堂正堂后面的庵堂。”
“正是,师父,你真是神仙转世啊,这竟也猜到了,我要不是亲眼看到,都不敢这么猜的,”欧子嘉抓住每一个不可放过的机会给长乐拍马屁,“就在你珊妹妹出去不久,你祖母出来了,你说……这,这,这多有意思的事,孤男寡女的,那还是新进府的,你二叔的外室啊!”至于这么急不可耐嘛,这里面,有门道啊,难道兄弟共用?
瞧着欧子嘉一脸半爽不透的表情,长乐很是无语。
要不就说她娘只新鲜她爹不到三个月,怀上她后,更是一次不愿再找她爹,肯定是看不上她爹,嫌弃她爹缺脑子咩。
这么一瞧,她前辈子不灵光,怕是也少不了她爹在血缘上的贡献,真是奶奶个球的。
那厢里,欧子嘉还在做最后的总结,“哎,要不是堂前堂后都守着人,我就能趁黑摸过去了,怎么也能听听里面是怎么一翻风月啊……”
长乐脑门上的青筋直跳,有这种徒弟真是夭寿了。
戒尺、戒尺、她需要一把长一尺半、厚三寸的大铁戒尺啊,不知道惊鸿馆里有没有呢……
马车一路平稳地驶到宫门,留夏递了长乐的牌子与守门侍卫,他们的车顺当进了内城。
又过一段长长的宫路,到了内城口,那里早有昨天来颁旨的刘总管等着,见着长乐下了马车,连忙满脸堆笑地走过来。
“老奴参见骄阳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哪能用他真施跪礼,长乐向留夏使了一个眼色,在刘总管刚弯下腰时,已经伸手去扶了。
“刘总管总是与我客气,说来,我还是您看着长大的呢,”长乐微笑着,语气仍是昨天那般温和雅致,“舅母那里可忙,我这时进去,是否可好?”
“可好可好,”刘总管仍是半俯身,跟在长乐的身后,“公主这时来刚好,老奴出来时,宫中妃嫔们已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算着此时,应该已经快要散了。”
“噢,这样最好不过了,”长乐只领着留夏,其他几个仆人丫头并侍卫留在内城门里等着,与刘总管一起往凤栖宫走去。
大印皇宫以前朝所留宫城为基础,历经五代大印帝精修深拓,到复元二十九年已是极具规模,气势恢宏,富丽堂皇。红墙金瓦,在新升太阳的照耀下,美仑美奂,仿佛一条盘踞在这里的五爪巨龙,威严却引你有想征服的欲/望。
长乐高傲地扬起下颌,拉起她优美如天鹅般柔软的颈,迎着照向她的灿烂阳光,正听得刘公公叫她一声‘公主’,忽记起,太/祖定的那条霸道的规定:皇室大统,若无皇子继承,公主亦可。
那时的太/祖刚刚登基,正修定律法,写此一条,实在是怕他辛苦得来的皇位,旁落他人吧。
也可算得,太/祖与他那几位曾并肩作战的兄弟之间的嫌恶之深可见一斑。
同贫贱可、共富贵难,是千年不变的定律,哪朝都适应的。
是以想着便是不能给自己儿子也得给自己女儿,怎么也不能过继旁家的子侄是了。
大印几代以来,一直子嗣丰盛,这条规矩怕是已被埋在厚厚的时光里,被封印到《大印律》最不起眼的地方了。
走在两墙中那条笔直的路上,长乐被太阳晃金瓦的光,刺激得眯住一双美眸,与忽记起那条规矩一起忽起的还有一个极可怕的念头,更像神来一笔。
——其实,若不能确定她舅舅以后的继承人,她何不来争一争,把命运放在别人手里,总不如放在自己手里稳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