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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公爵说不出话来。
贺敬山这样当面的质问无异于撕他的脸,为什么呢?哪有什么为什么,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唐川说到底就是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小人物,除了贺家人把他当成宝,又有多少人真的把他放在眼里呢?
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却三番五次出来挑战他们的权威,难道不令人不悦?更何况这些照片就说明这个小人物包藏祸心呐!梅林公爵固然有不想让贺敬山把议会搞垮的私心,但他更多的看到的是无数长着啮齿的小虫子在啃咬帝国基石。
“我也并没有想要为狄恩说一句什么,只是这些照片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能不管!”
“那我也再说一遍,这些照片是假的。”贺敬山也态度强硬,“不能因为你们的技术落后,检测不出来照片的作假,就说照片是真的。阁下,你如果还有异议,我可以再让你做一次鉴定。”
贺敬山信誓旦旦,梅林公爵也不禁疑惑起来——难道照片真的是假的?
不不不,不对啊,他明明已经请人做过鉴定了,一定是贺敬山为了保住唐川诓他的。思及此,老公爵生怕贺敬山反悔似的,“好,那我就再做一次鉴定。”
贺敬山随即便叫来副手,请梅林公爵去会客室小坐。同时伸手轻叩隐形耳麦,轻声与宋乔沟通着,“通知唐川,照片的后续来了,叫他做好准备。”
彼时唐川刚缓过一口气来,裹着厚厚的毯子在十二层休息。收到消息后,立刻打起精神来。“007,该你上场了。”
“YES SIR!”007斗志昂扬,兔子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半个小时后,梅林公爵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怎么可能!”
只见他眼前的照片经过技术还原后,竟然传递出跟之前截然相反的意思来。原来的照片上,光线充足,整张照片的色调都很柔和,唐川跟对面的人说话时脸部都是柔和的,看起来就像是熟稔的朋友。可是现在呢?部分光线变暗,唐川的面部表情也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可就是这些细微的变化,却让唐川整个人的气质都跟着发生了改变。
他们看起来像是在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无怪乎梅林公爵会惊讶,照片明明不是这样的,怎么会
贺敬山说道:“如果您不信,可以再用这张照片做一次鉴定。”
但不论如何,前后两张照片,无论别人再怎么检测,其结果都会是真的。因为普通人的技术,怎么可能跟麒麟比肩?而这,本来就是唐川和乔伊共同布下的一个疑阵。
贺敬山和宋乔也是前几天才从唐川嘴里知道这件事。
“当初乔伊故意把山猫的人引到贺兰山,狄恩就让他伺机找角度拍下几张照片,留作把柄。这也许只是狄恩随口的一个交待,毕竟我跟山猫的人算不上真正的敌人,但也绝不会是朋友,照片能不能拍到,最后能不能用上,都是一个未知数。但既然他提出了这个要求,我们当然要尽力满足他。于是,我跟乔伊就一起演了一场戏,把山猫的注意力转移的同时,乔伊拍下了这几张照片,并且让麒麟在上面做好手脚,再交给狄恩。”
但这事儿说起来容易,真正实施起来却很难。首先,麒麟做的手脚,狄恩让人去查,当然查不到任何合成的痕迹。但是以狄恩的心思之缜密,照片P得太假,纵然事实告诉他是真的,他也不会采用。所以,把握这个度很重要。要让狄恩相信照片上的效果是可以通过抓取角度拍出来的,最关键的是——绝对不能暴露乔伊的真实立场。
事实证明他们成功了,虽然等待这枚暗子发挥效用的时间太长了些。
“公爵阁下,您应该很清楚我贺家的立场。贺兰现在仍在前线,贺杉也被我派到了圣苏里,我贺家几代英烈,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愧对帝国的事。我们为帝国做事,虽百死而无悔,但这并不代表我们能忍受别人无端的污蔑!唐川是我贺家的人,我们为他带来的不是无上的地位,而是无穷无尽的危险,就像这些照片,送你照片的人,难道不是想通过污蔑唐川进而攻击我贺家?”
贺敬山气势磅礴,犹如惊涛拍岸。梅林公爵被那气势所慑,又品出他话里的意思,“这”
“这些照片是在贺家拍的,当天不止我们,几乎所有的贵客都在场。您觉得唐川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跟山猫的人勾结串通,而我竟然对此无动于衷?恕我直言公爵阁下,这是对我的一种羞辱!”
“贺上将,你冷静”
“此时此刻您叫我怎么冷静?”贺敬山眼含愠怒,“那天的情况通过这几张照片稍微细想一下就知道,贺兰订婚,对于我贺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可就是在这一天,有人竟唆使山猫的人闯到我家里来对他们下手!我堂堂帝国上将,为帝国出生入死,到头来竟然落到如此下场!?”
闻言,梅林公爵也顿时顺着他的思路相同前因后果,心下一沉,眉头蹙起,“这么大的事,我竟然都不知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必定是有人在针对你们贺家,可贺上将你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出来?”
“我贺家的晚辈,也不是任人欺负的。相比大张旗鼓地出来喊冤,他们更愿意亲手解决自己的敌人,这才是贺家人的一贯作风。”贺敬山说着,目光瞥向那几张照片,“不过,有人欺人太甚。”
梅林公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默然。
现在是什么情况已经很清楚了,他相信贺敬山说的话。说白了,贺家的人品一贯值得保证,否则如他先前所说,他会拿着这些照片直接去找军事法庭。
但是,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呢?梅林公爵陷入了深思。
贺敬山负手站在一旁,脸上仍然留着愠怒,余光却瞥着老公爵的表情。一切都如同唐川计划的一样,无论最后拿着照片找过来的人是谁,只要稍加点拨,一定会有所收获。
因为狄恩挑选的出头鸟一定不会太蠢,地位也不会太低,否则根本没用。而这些话从贺敬山嘴里说出来,要比其他人更有说服力。
“爸,点到为止。”唐川最后在耳麦里叮嘱道。
贺敬山当然知道分寸,再没有对梅林公爵做任何引导,剩下的他自己会想通的。
另一边,宋乔随口夸了唐川一句,“这次也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幸亏来的人是梅林公爵,这就好办得多。”
梅林公爵不算黑,也不算白。有私心,但是心里的正气还没有被完全消磨,更重要的是,他对帝国有一定的忠诚心,这种可贵的精神,在老一辈的贵族身上尤为明显。
“但是对狄恩来说,梅林公爵确实是个非常好的人选。”宋乔笑着说道:“如果派他自己那边的人来,难免被人说是党`争,事情的焦点就会被模糊,而换成这位老公爵,他再怎么咬着不放,那都合情合理。唐唐难道没算到这点?”
唐川摸摸鼻子,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家唐唐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宋乔掩着嘴,眸中放光。在她这里,无论什么都可以用可爱来形容。比如说兰兰很可爱啊,闪闪也很可爱啊,当然,静静最可爱了。
唐川觉得007的花痴颜控设定一定是从宋乔那儿继承来的,否则不会这么像。
“妈,你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唐川问。
“老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宋乔这才正色,眯起眼来,眸中透出一抹危险神光,“虽然那内奸把关键证人杀了灭口,剪断了我们指向议会的线索,但是有舍必有得。内奸暴露得越多,就证明老狐狸越来越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军部最高的那个办公室里,头发花白但仍精神矍铄的斯科菲尔德上将,负手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匆忙坐车离开的梅林公爵,眼底漆黑一片。
“上将,宋长官那里”
斯科菲尔德抬抬手,“宋乔这个女人不能轻视,不要再去招惹她,那只会让你连骨头架子都被她拆掉。”
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距离放人的期限,还有最后的十二个小时。
他负在背后的手指摩挲着,双眼微微眯起,“我们的老朋友看来棋差一招,这次被对手讨了个好。但是,对方肯定更急。”
这时,又有人敲门进来,垂首恭敬地站在斯科菲尔德上将身后,“上将,贺上将去见狄恩议长了。”
“果然。”斯科菲尔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现在看谁,先坐不住了。”
静室内。
贺敬山和狄恩面对面坐着,两人都气势沉稳,然而房间里的空气却几乎凝固。这对在外人眼里都了二十多年的对手,就在今天,终于能够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两人无言对峙,狄恩依旧从容优雅,贺敬山沉稳如山。
最后是更善交际的狄恩先开了口,贺敬山从以前开始就一直这样,对他爱搭不理,“贺上将怎么有空来看我?很可惜这里没有好茶,否则一定亲自为将军泡上一杯。”
“我军部一向节俭。”贺敬山言简意赅。
狄恩轻笑,“不过伙食不错。”
“所以你是想一直在这里待下去了?”贺敬山目光凌厉,“让梅林公爵把照片送到我面前,议长大人真是有胆色。”
“看来照片并不起作用,是吗?”狄恩说道。如果照片起了作用,贺敬山此刻正忙着善后,哪里还会有时间进来说话。
“你在威胁我。”贺敬山冷声。
狄恩摊手,“何以见得?现在是你把我扣押了起来,如果说威胁,也该是你威胁我才对。”
“你把照片送来,无论成不成功,都可以达到一个目的——提醒我你手上还握着唐川的秘密,不是吗?什么时候堂堂议长,也需要靠要挟一个后辈来保命了。”
“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后辈。”狄恩稍稍坐直了身子,表情玩味,“如果我是你,拥有了这样一个可以更迭时代的人工智能,我就不会继续坐在这里当皇室的走狗。”
“他是人,不是什么人工智能。你想动他,除非跨过贺兰的尸体。”
“哦?那你呢?”
“自己的媳妇儿自己扛。”
狄恩笑了,贺敬山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如果不是彼此立场不同、信念不同,跟这样的人喝个茶会是不错的体验。
“你觉得凭贺兰一个人,能护得住唐川?”狄恩说道,“秘密一旦公开,你觉得他还能保持住人的身份?他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人了。不过你家的贺兰情深意重啊,一定不会放弃唐川,但是谁又知道唐川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呢?你看,就连我都还在原地踏步,轻易不敢动他。”
“你不用趁机挑拨,这对我没用。”
“我说的是事实。”狄恩说:“一旦唐川真的产生什么野心,就连贺家的百年家业都会搭进去,难道你就不担心?贺兰为了一个男人招致整个家族灭亡,你也不阻止?”
这样诛心的话,一句又一句直击贺敬山的心脏。他沉默不语,任狄恩巧舌如簧,然而等狄恩停下,他却摹地笑了,“说完了?”
“上将觉得我说的不对?”
“你说的都对。”贺敬山摇头,“但无论是家族还是社会,它们的基石难道不都是人?唐川是人,即使他变得不再纯粹,那也是被你、跟你的同伙所逼。不去保护受害者,而跟加害者站在同样的立场对受害者横加指责,因为害怕自己会承担后果所以对苦难视若无睹,那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但我贺敬山不是大多数。”
话音落下,室内一片安静。
过了几秒,一声清脆的掌声才突兀响起,狄恩悠悠地拍着手,“贺上将不愧是贺上将,好一个我不是大多数。”
说着,狄恩一直温和平静的眸子里渐渐泛出几丝凌厉,“现在看来,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了。”
“你说错了,不是现在没有,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贺敬山说。
安静趴在地上的雄狮终于站起来,露出凶狠的獠牙。最后的厮杀即将开始,原野上弥漫着肃杀之气,所到之处草木低头,乌云遮天。
狄恩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就像封藏多年的宝剑,终于出鞘,“贺敬山,你这是在拿你儿子和唐川的命在跟我赌。”
贺敬山回答,“行军打仗,主帅固然会想办法营救自己被困的士兵,但是优秀的军人,从来不会等在原地坐以待毙。”
是生是死,一战便知。
“况且,”贺敬山又加了一句,“我的士兵从来都很优秀。”
贺敬山似乎话中有话,狄恩忽然想到什么,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拒绝你的威胁,议长大人。”有人回答,但却不是贺敬山。
狄恩蓦然转头,就见唐川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侧,傲然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