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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是极其惨烈的,唐川尽量用冷静理性的口吻转述,但是心潮太过澎湃,他仍然感到由衷的愤怒和疲惫。
深吸一口气,“麒麟所看到的一切,都可以从芯片里调出影像资料作为证据,但从他的视角看出去,只能证明肃峰是无辜的以及叛徒和雇佣兵的存在,至于叛徒和雇佣兵是否是议会指使,还是没有实证。”
“但是这整件事情已经很明显,就算没有实证,放到全民法庭上难到还不够?”谢宁义愤。
乔伊回答他:“但是唐川被威胁了,不是吗?如果我说,放弃唐川,你们会答应?”
贺兰抬眼,“即然知道答案,就不要说废话。”
乔伊摊手,“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学皇帝陛下那样,暂时维持相互制衡的局面。狄恩不会轻易把唐川就是麒麟的事情说出去,就连我这个儿子,他都拖到现在才松口,所以议会里包括我在内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三个。军部里那个职位最高的叛徒,也可能知道,但他们的目的是得到麒麟,所以我们互相牵制之后,他们还是不会轻易把唐川的事情泄露出去。简而言之,我们还有时间,另辟蹊径。”
但是这个蹊径不是那么好辟的,贺兰就让唐川先休息,自己跟乔伊去详谈。
不过唐川坐在贺兰给他铺好的毯子上,虽然疲惫,精神欠佳,但是脑子依旧活络,各种各样的信息充斥在芯片里,好像把他的脑子改造成了一个超级计算机。唐川做过实验,把一个复杂的工程式套上庞大的数字进行运算,他只需要一秒钟就可以得出结论。
这显然已经突破了人脑的极限。
这让唐川的内心深处感到一丝不安。
“麒麟,你在吗?”唐川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呼唤着。
无人应答。
“麒麟,不要害怕,我们一直在一起,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对不对?”
还是无人应答。
唐川也不气馁,闭着有些酸涩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始喃喃自语,“其实我挺害怕的,但是男人嘛,都好面子,也不想让人担心,不过我总觉得世人都有一个误区,表面上看起来很坚强跟内心很坚强是两码事就好比我现在看起来像弱鸡,可是我的内心依然强大啊,但就算再强大,我也想扑在男朋友怀里嘤嘤嘤求亲亲,这完全不矛盾你说对不对?”
唐式逻辑一向与众不同,越是琢磨,唐川越觉得自己真他妈有道理。
“我帅故我在,我以前还埋怨我怎么长着主角的脸,却拿着配角的剧本,现在才发现我拿了删减版,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说着说着,唐川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得伏在毯子上,真像自己说的那样——一只弱鸡。咳得起不来了,他就趴在毯子上,“现实太操蛋你觉得我以后还能维持我的性福生活吗?要是我OOXX的时候身上还插着这些管子,会不会把自己给缠起来?想哭”
一个人的时候,唐川的戏总是很足,他甚至很小的时候就寻思过要在自己的葬礼上安排两个相声演员给他话平生。当然他现在是不敢提了,怕贺兰直接把他打死。
“你说我现在到底还算不算人类呢?”唐川艰难地挪动身子换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我的记忆、感情,甚至是大脑,都受到了芯片的干扰,甚至我说这些话时的思维,都有可能不再出自我的本意,如果以后融合得越来越厉害”
“不会的。”忽然,一个稚嫩的童音出现在唐川的脑子里。
他猛然顿住,环顾四周,“麒麟?你在哪儿?”
“我在你的大脑里。”那声音有点怯生生的。
“你可以现身吗?”
对方没有回答,就在唐川以为被拒绝了的时候,前方的墙根处,忽然有光芒闪现。一个穿着宽大的白衣服,银白色头发微卷的小男孩出现在那里,一张脸粉雕玉琢的,却像是想藏起来似的,两只手背在身后,低着头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脚趾。
唐川一时想不出什么开场白,干巴巴憋出一句,“你能开口说话了?”
麒麟摇摇头,唐川明白过来,刚刚那是在脑内意识里的交流,根本不用开口说话。
“可以过来一点吗?”唐川想向他招手,胳膊抬起来又没有力,于是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看他。
麒麟拿余光偷偷瞄他,瞄一下,再瞄一下,白白的小脚丫忍不住往前挪。真的是一点一点地挪,还深怕唐川发现了似的。唐川捂着心口闭着眼在毯子上卖惨,“哎呀好疼,好疼好疼”
麒麟马上哒哒哒跑过去,满脸紧张地在他身边蹲下来,凑过去看。
唐川倏然睁眼,眸子里满是蔫坏和狡黠,“哎呀,你怎么过来啦?”
麒麟知道被骗,脸颊都红了,粉嘟嘟的像水蜜桃。他作势要走,唐川立马认错,“我错啦,但是我真的疼,不信你看我的手腕。”
麒麟转头去看,看到白皙的手腕上缠着纱布,顿时心又软得一塌糊涂,默默地挪挪挪到唐川手边,睁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他——这个人,性格真的跟肃峰哥哥好像啊,一样一样的。
然而这时,门忽然又开了,麒麟受到惊吓,咻地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贺兰一进门,就收到了来自未婚夫的无敌必杀目光。
“怎么了?”贺兰过去,温柔地将毯子给他盖好。
唐川打不了他,只好瞪他,“你把麒麟吓跑了!”
“他在这儿?”
“不然呢?”
“躲起来也好,少儿不宜。”
“怎么就少儿不宜了?”唐川又怒。
贺兰就静静地看着他,唐川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黏到贺兰身上去了。如果要问他你为什么伤成这样还能这么迅速地黏过去,唐川可以回答你:本能。
他老脸一红,继而干脆把脸往贺兰怀里一埋,“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好,都是你的。”贺兰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休息,目光扫过唐川身上缠着的层层绷带,“还痒吗?”
“痒。”唐川声音闷闷的。伤口大部分都结了痂,正是最痒的时候,但他又不能挠,甭提有多郁卒。只有贺兰才是他的良药,他的吻能让他平静下来,暂时忘记身体其它部分的不适。
没一会儿唐川就睡着了,嘴巴微张着均匀地呼吸,贺兰就静静地陪着他,指尖拂过他的脸颊,眸子里倒映着暖洋。
另一边,乔伊在充满‘友善’的目光中,施施然入住了高塔贵宾酒店,房间里标准配备一张桌子一张床,门口还有两个站岗士兵,服务相当周到。
同时,莱茵从高塔里走出来,一路上碰到的人都像平常一样跟他打招呼,可是大家都没有唐川那样的好演技,关切的眼神太过明显。刚出门,莱茵就逮到两个始作俑者。
“听好了,大家一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知道吗?”薄言跟旁边几位队友耳提面命,“一定不能让莱茵小宝贝感到伤心。”
“对对对,大家一定要呵护小宝贝敏感脆弱的小心脏”查理接话,旁边的伊莉娅也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
莱茵站在他们身后,“哦,小宝贝?敏感脆弱的小心脏?”
全场鸦雀无声。
查理讪讪地回过头来,“啊哈哈哈副队啊”
你的副队莱茵举起了屠刀,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一群人被莱茵杀人的目光撵得作鸟兽散,莱茵无奈摇头,队里一群活宝,心情不好的时候逗一逗,倒是能让人立刻开心起来。
如果忽略掉那些三不五时就冒出来的奇葩昵称的话。
但莱茵很忙,他没空去管这些,也没空去理会让查理他们担心的那件事,他只是很忙,忙得好像没有一丝丝可以空下来的时间。忙到晚上,他才再度回到高塔,迎面正好碰上一个士兵拿着些带血的绷带出来扔,他立刻皱眉把人拦下,“怎么回事?唐川的?”
“哦不是,这是乔伊的。”那人说到乔伊的名字,还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
莱茵挥挥手让人走,自己却停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
乔伊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随即他又回过神来,乔伊受伤又关他什么事呢?他们早就应该没有任何瓜葛了,不是吗?
但是晚间的时候,乔伊忽然发烧了,就连贺兰都专门下来问了一句。钱少泽去给他看过,他肚子上有枪伤,因为长途奔波没有得到良好的治疗,所以有些发炎。可虽然说不是什么致命伤,乔伊白天来的时候那优雅随意的姿态还历历在目,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身体抱恙的痕迹,也是够能忍的。
如果不是因为炎症发烧,或许他连提都不会提。
莱茵一个人去顶楼吹风,手里拿着根从第九军团的某个小士兵那儿讨来的烟,他还记得那小士兵掏出烟盒的时候一脸惊讶的表情——莱茵看着就不像是会抽烟的。
莱茵确实不常抽,只是偶尔为之,他本身很讨厌这种会让人上瘾的东西。抽完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转身回房,路过走廊里某间房间门口时,脚步却慢了下来。
目光在那门牌上一扫而过,脚步虽慢,但是没有停,哒哒地过了转角。
几秒后,那脚步却又迈了回来。
莱茵冷着脸推开房门,悄无声息地走进去,站在床边借着月光打量那人染着病色的眉眼。也许只有在这时候,他才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
他只是看着,什么都没做。过了不知道多久才神使鬼拆地伸出手,可是稍稍回神,那手就在中途拐了个弯,把落下的被子扯了扯。莱茵脸色不善,似乎有些气愤,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抿着唇,转身又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刹那他背靠在门上,像个泅水的人,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门内,应该睡着的人却已经睁开了眼睛,向着半空中伸出手,月光从指缝里流走,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