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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没有葬礼,景王夫妇缅怀了之后,第二天孩子的棺椁就送到昌瑞山中的名宫观寄放,将来方佩仪死去下葬之时,再与母合葬。
同一天靖嫔病逝,以嫔位之礼操办起丧礼,没有引起多大的震动,宫里宫外的人按制祭奠了一回,转过了头该干嘛就干嘛,就比如说寿春公主,在社坛就和襄王夫妇说上了,一手一个握住赵彦恒李斐二人,诚邀两位明天去公主府用膳,用过午膳之后两家一同前往西山。
这是为上回寿春公主爽约的事描补了,又是谢赵彦恒在靖嫔这件事上提点过她们母女,至于那一天赵彦恒拜托的,清平伯府马大姑娘的事,马大姑娘的事是小事,一道来就好,襄王妃带着一个表侄女太突兀,再带上两个妹妹朱秒聪和朱妙仙。
数辆马车停在公主府,马舒兰一张瓜子脸粉扑扑的,她生在灵州长在灵州,今年二月初入京,由清平伯太夫人带着参加过许多次的应酬,却仍无缘与寿春公主一见。
身份就代表了天渊之别,要是自个儿不专营,一辈子也碰不上贵人。马舒兰唇齿间呼出一口快慰的气息。
前方朱秒聪神色淡淡,她的本性原就清淡,这半年就更加淡然了,淡如雏菊,整个人沉静下去,默默无闻。而紧跟着李斐的朱妙仙就有一点点局促了,她是庶女,年纪又最小,只有十四,且先前也没有一位女性长辈好好扶持过她,今年因为婚嫁的年纪到了才提溜上来,很有一份雀喜和紧张的。
寿春公主明眸善睐,和李斐说笑道:“今儿我们用过午膳之后出发,到了西山脚下我们下车换马,在别装下榻就行了。”
寿春公主和李斐说话的时候,眼睛数次睇到马舒兰身上。
皇上不太懂军事,今年西北旱灾,周边领国部落也遭到旱灾,边境不断的受到游牧民族的袭扰,皇上数度宣了守孝中的朱钦垂问边关的局势,所以朱秒聪和朱妙仙本就在邀请之列,这是她们的父亲挣下的体面。马舒兰就没有一个好父亲了,寿春公主为此多看了她几眼,模样是中上之姿,规矩上是下了一番苦工的,差不离也就行了。
李斐盼着去西山散散心,一脸的期待道:“停车坐爱枫林晚,路上信马由缰,我要好好看看一路的景致。”
赵彦恒和柳潭走在前列,赵彦恒听着李斐的话就回过头来笑道:“路上别管这些人,我带你抄小道去,别有一番妙趣的。”
李斐做报羞的样子,寿春公主手指着马舒兰,笑骂起来道:“你们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这里还有小辈在呢。”
马舒兰闹了个脸红,她年纪比朱秒聪和朱妙仙都大的,却是愣生生的差了一辈,叫李斐表姑。
赵彦恒一点都不臊,还冲寿春公主眨眨眼道:“三姐懂的。”就是要在大家面前秀个恩爱,寿春公主自己就常干这个事情。
“罢了罢了。”一对姐弟打了一回哑谜,大家男女分席坐了,朱秒聪坐在寿春公主的左手边,寿春公主就顺口的问一句,道:“你姐姐怎么样了?”
生于斯长于斯的贵女们,寿春公主和方佩仪,朱妙华朱秒聪这一批,嫡女的身份,一流的家世,煊赫的权势,那是自小就相熟的。
朱秒聪顺便提携了一下朱妙仙,道:“今早和三妹去长兴侯府看过,我也是不大懂,就姐姐自己说,前晚从景王府挪回来,沾着楔萌院的床睡了两宿的安稳觉,如今已是大好了。只是太医说,先躺足了十天再说……”胎像还是不稳的。
寿春公主颇为动容的,叹道:“事情就是那么寸,也是吓着累着她了。”
那天朱妙华半夜随婆婆到景王府,一直忙前忙后的,整一天没阖过眼,整一天也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吃饭,朱妙华还在方佩仪昏迷的时候,在她床畔落了许久的眼泪。任谁都以为,她就是那一天操劳伤心到差点流了产。
宫里的德妃知道这种事,都赏了一批药材到长兴侯府,连着长兴侯夫人,还骂了一回春堂的大夫。先前那大夫怎么说,说忧思于心伤了身子,长兴侯夫人还对朱妙华隐隐不悦的,忧思什么,是她做婆婆的太苛刻,还是她的儿子不体贴,倒叫儿媳妇忧思成那副恹恹的样子,所以在景王府出事之后把朱妙华带上,有狠使朱妙华的意思,结果差点害死了自己的孙子。
长兴侯夫人后悔不迭,对着朱妙华倒有了愧疚之心,转过头来就嘱咐范慎,这些日子不许惹媳妇生气。
赵彦恒旁听着嗤笑了一下,景王不知前世之事,所以不会知道他的局面在朱妙华的指点下,当然也在他和李斐的推波助澜之下,越输越多。除了他也没人知道,朱妙华自以为是的,点拨的这一下,事情演变至此,把靖嫔原来有的荣恩祸害掉了,又把景王夫妇连累成什么样子。不过朱妙华蠢人有蠢福,自有福气伴身,这一点从前世开始,赵彦恒就很佩服朱妙华自身萦绕的这份福气。
他的六哥不知道前世之事,也不知道会把这一切的过错归咎在谁的身上。
用过了午膳还有点空余闲暇,柳潭和赵彦恒琢磨上了一盘残棋,女眷们围坐着说些诗词歌赋,曲艺音律。
寿春公主不是空有身份的空心美人,善弹琵琶,十八岁之后又学箜篌,四年就大有所成,为诗词谱曲,排演歌舞,也是很有天赋。寿春公主是让诸位大家拜服的才女,亦是贵女们模仿的范本。
李斐就笑指着马舒兰道:“她从六岁开始学琴,虽是资质所限,勤能补拙也算入了点门道,你要不要听听小辈的技艺?”马舒兰家世差了一层,就只能用才华描补一些了。
寿春公主给面子的点点头,叫婢女去摆琴案,又对朱秒聪笑道:“你的埙,这阵子可有荒废了?”朱秒聪有一份与众不同的静美,就拿乐器来说吧,有那么多管弦乐器,朱秒聪偏爱上了萧索怀古的埙。
朱秒聪抚着胸口浅笑道:“前阵子犯了秋咳,殿下想听曲乐,三妹的笛子也很好,都是吹的。”
寿春公主听罢在心中暗暗的赞赏。朱秒聪自恃身份,已无心与她人争峰,又亲爱妹妹,数度抬举朱妙仙,这般谦和的举止,反引得寿春公主高看了她们姐妹一分。
李斐吩咐朱妙仙的丫鬟把朱妙仙的笛子取来,用嘴吹的乐器,一般都不和他人共用的。
不过朱妙仙的笛子没吹上,马舒兰一曲娴熟的江城子弹奏到尾声,一个年轻媳妇就疾步入内附在寿春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寿春公主一瞬间敛去了大半的笑意,复又立即回暖,点了点头。
随后顷刻,卫王又荡过来了,不过这一次卫王不是一个人,有挺着大肚子的卫王妃孙玉燕语笑盈盈的相陪,两人身后又跟了两个人。
内宅里一个女人的打扮就能瞧出身份,其中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嘴,穿着淡黄色薄绸小袄,白腻的手腕上套着一对龙须镯,乌黑的秀发盘着妇人的发髻,攒着一支白玉镶金丝钗,此女便是孙玉燕贤惠的给卫王的通房大丫鬟白絮,颜色是卫王府里的一等一。另外一位亭亭玉立,秀气娇俏,穿着打扮明显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袭一身织金钮牡丹花纹短袄,下一条浅碧色流云蝙蝠的束腰长裙,挽着弯月髻,额头贴着金翠珠宝制成的花钿,又攒了数支镶蜜蜡金簪。就这一身打扮,便不是卫王府中人。
朱秒聪等人站起来向卫王卫王妃行礼,孙玉燕搀起朱秒聪,亲热的道:“整一年没见过你了,再不看一看你,我都要把你的音容忘记了。”说着又看到另外两个人,朱妙仙是有点印象的,另一位就不知道是谁了,视线停在马舒兰身上。
马舒兰笑笑道:“小女是清平伯府的,姐妹之中行一。”
一为大,孙玉燕显然知道清平伯府的家世,笑意未达眼角,道:“原来是马大姑娘。”又把身后的姑娘招呼上来,就向马舒兰介绍道:“这一位是我的妹妹,孙玉芝,好像比你小两岁。”
完全是有备而来,马舒兰的年纪都知道,那么马舒兰因何能在此,又所为何来,也是知道的。
马舒兰被孙玉燕拿着作伐,一时措不及防,有些僵笑着和孙玉芝相互行礼,称她孙二姑娘。
卫王见到三个陌生的姑娘及姑娘们身后好些陌生的丫鬟,拘束了起来,坐下来低着头专心剥桔子吃。
“殿下,奴婢来伺候。”
白絮连忙来伺候,把桔子皮剥了,把桔子上的络丝撕干净,桔子一瓣瓣开出一朵花来,捧给卫王吃。卫王似乎扭了一下头,白絮还是贴心的送过去。卫王也是好脾气的,就接着白絮递来的桔子一点点吃着。
寿春公主一边留意着五哥,一边看孙玉燕抓着马舒兰说话。
王妃又问,马舒兰也只能实话实话了,她们马上就要启程去西山上了。
“就着晚霞看红枫,天上地下红彤彤一片,真是赏心悦目呢,可惜我是没法子去了。”
抚着七个月的身子,孙玉燕遗憾的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