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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理解成喜怒无常,反复不定,犹豫不决,李斐在表情上表示理解,一看门外日头已经西垂下来,视线再飘到桌案上,定了一下,即刻的收回了眼神,和宋多福一同离开襄王府。
赵彦恒抱了小箱子到桌案前,预备把东西整理誊抄一边,桌面上被那张未完成的画作占据,赵彦恒眼锐,看得出来覆盖在画上的素帕被人动过。
记忆深处的美人似潮起潮落,赵彦恒总有那么一阵子特别想念她,尤其是那一天在佛堂前被朱妙华厉指了出来。
朱妙华说得没有错,一个人就是生活中的经历锻造出来,少了那历经大变的三年,现在的李斐和前世的李斐,少女的李斐和妇人的李斐,确实略有不同,此间不同之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赵彦恒不是在惆怅,只是冷静的认清楚了这样的现实,自个把那幅未完成的画作收了起来,腾出空地儿先誊抄单子,翌日送到内府。
十日之后,皇家聘襄王妃的定礼下在宣国公府,一抬一抬,从茶饼糕点到绫罗绸缎到金银玉器,虽然把一个院子停得满满当当,众人拿去年卫王景王定正妃下的聘礼比较,襄王的摆场也没有越过了两位哥哥去。
父亲家里,母亲家里,李斐对开了各住一半,几天热闹之后依然回到平康街的李家,恰好李姜也在,屋内放着好几箱皮料子,李姜拿了单子在和李月对银子,李斐轻步走来,坐在旁边听了。
宣国公府都没有当家主母了,那边一片好意,全权交给李月筹备女儿嫁妆的事,李月不耐烦和那边接触,把李姜提溜出来两边跑,能者多劳,李姜有胆色有眼力嘴皮子利索,这些日子在宣国公府挑挑拣拣,又拿着银子到处买买买,把一抬抬的嫁妆码出来。
“你好些天不着家,今天我不留你了,斐儿送送你二姐。”
李姜已经两头跑了,一时就顾不得自己的小家,已经在姑姑家里住了好些天,李月自是懂得年轻小夫妻的蜜里调油,让李姜回去陪乐曦。
李斐和李姜并排出屋,李姜紧紧的挨了过来,鬼鬼祟祟的问:“不会是我的眼儿差了,陈校尉对姑姑,姑姑对陈校尉,都有那个意思不?”
“我这些天不在家,你看见了什么?”李斐低下头来问。
李姜碰了碰发髻上一簇七朵的垂丝海棠,道:“你看屋里的那捧花,花开不败,天天一早就送来,说是山贼出身,怎么那么有意趣?”
陈介琪是天天给李月送花,不是花折了一大把捞个瓶子装上就完事,容器的质地,花卉的种类,颜色的搭配,整体的结构,都很有讲究,比如今天的容器是一个翠竹质地的双隔筒,用了九支佛焰苞漏斗状的马蹄莲,一支一个色,由孔雀芋头和孔雀草点缀着,九枝马蹄莲安排在上中下三段,布局特异,近是一景儿远是一景儿,自有赏玩的乐趣。
别说是随手弄的,怎么插花是一种很有闲心雅致的学问,玩得深了就是一种学问,一个山贼还能有这种熏陶?
李斐立住了,轻声道:“陈校尉和母亲交代了,说他曾经是卧佛寺的记名弟子,佛前供花,供花是因,得到佛的授记是果,他会侍弄花叶也是应会的。”
“难怪他的气度别致……”李姜默默念叨,做了佛门的记名弟子又去做了山贼?好在李姜是有见识的,佛要真能普度了众人,天下便无事了,世事纷扰,哪里有净土。
李斐把李姜的手抓在手里,自己先忐忑了,问道:“你觉得那人怎么样?”
“这话问得大了,你要我说什么?”李姜抿嘴笑,道:“脸蛋俊俏,身子健硕,论外貌比曦哥还强呢,最多的我就没有这个眼力了,我才几岁有什么经过见过的,那一位本来就年长,聚起多少人来成伙儿敢和朝廷别苗头,那样的人,我是看不出来。”
李斐的本意是要问陈介琪的人品怎么样,但是日久见人心,或者遇见个道行深的,日久也见不到人心,人品是难参透的,李斐苦笑道:“我这些天总是患得患失的,是我焦虑了。”
“看你操心的。”李姜富有深意,爽朗的笑着道:“你还不懂事呢。”
李斐品咂了一番,才羞红了脸道:“我是不懂事,才来和你请教。”
不懂事,是不懂男女鱼水之欢的*,李月李姜是妇人,李斐还是处子,这怎么能说得明白?李姜摇摇头,坦坦荡荡的道:“婚前我是由姑姑教导的,那种事你也没几天了,姑姑自会和你细细的说清楚。依我的意思,这种事你也别操心太过,小孩儿是永远不会理解大人的兴趣……和性趣?”
这种荤话只能点到即止,李斐毕竟是没有真刀真枪的来过一回,没有真正享受过,不懂这里头的诱惑,倒被听得迷茫又羞涩,逐闭紧了嘴巴,把李姜送出门。
回到屋来,宋多福正在李月面前,她给李月做了一件鹅黄色刻丝绸衫,李月收了晚辈的孝敬,正说道:“……以后可别做得那么精致了,费工夫。”
宋多福斜斜的坐在官帽椅上,颔首笑和,见到李斐进来,告辞出去。
李月看着晃动的门帘道:“也就一年,多福大变了样子,懂事了许多。”
这一年宋多福是被打入低谷,又直冲云霄,这样的跌宕当然知晓了许多的事理,而且自己的见识和学识都长了不少,现在一举一动都有了大家闺秀的气度,只是说到‘懂事’李斐不由胡思乱想,又不解其味。
“斐儿?”李月看出了李斐的魂不守舍。
李斐对上母亲的目光,散发了思维。关于男女*,怕移了性情,家里人谁也不会提前告诉她,所以在遇到赵彦恒之前,李斐所知道的,就是‘一番红被翻浪’,至于怎么浪就没往深想了;遇到赵彦恒之后,特别是见识过赵彦恒的热情,手被迫触过那玩意儿之后,老实说李斐内心是有点惊叹的,原来男人身上还有一个可长可短可硬可软,那么奇特的一个物件,但是那个物件……咳咳,长得实在太丑……咳咳,那东西原来是干嘛的,别扭的很,李斐实在是喜欢赵彦恒这个人,又受不了他的软磨硬泡才忍着羞意去迁就他。
真的是迁就。
可是二姐说起来,好快乐的样子。
李姜点出了李斐从来没有考虑到的一个方面,李斐整个人都凌乱了。
“这是怎么了?”李月关切的摸着李斐的脸,道:“脸红得那么厉害?”
“红了吗?”李斐惊慌的捂着两边的脸颊,都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李月深究了自己女儿几眼,孩子大了都有心事了,李月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只是把宣国公府发生的事,和煦的和李斐说道:“以后你不必在那府里为我出头,和那边有关的长辈们,说得中听你就听,说不中听你就当耳旁风,你就当个聋子都可以,只别恼到心里去。”
“我没恼。”李斐双眼全是对李月的依恋,道:“我只听娘的。”
李月觉得女儿这个脾气有点拧,不过只有一个母亲养大的孩子性子上本来就容易拧着,以后有了丈夫有了孩子,眼里的人多了就好了。
“夫人……”李斐就那么一直腻在母亲的身上,偶尔说上两句话,魏嫂进来道:“宋老爷宋太太和宋小哥儿来了。”
是宋多福的父母和弟弟突然的冒出来,李斐一脸的惊喜。
算算日子他们也要上京一趟的,李月倒是神色如常,道:“请宋姑娘去。”
魏嫂笑道:“已经请过了,请了宋姑娘才来回夫人,宋姑娘正迎父母去了。”
李斐端端正正的坐好,很快哭笑声儿就传来,宋多福和宋太太脸上都挂着泪,四岁的宋小弟抓着宋多福的裙摆,仰着大脑袋一直看着姐姐。宋老爷撩了下衣袍,要给李斐行叩拜大礼,李斐现在已经是半个襄王妃了,而他只是一介草民,跪拜是应该的。
“不用多礼了。”李斐站起来,弯腰摸摸宋小弟黑亮的额头道:“我是李三姐,你个小豆丁,还记得我吗?”
宋小弟才虚四岁,两位姐姐走了大半年,自己的亲姐姐还有点印象,眼前这个漂亮的李三姐已经不记得了,所以躲到了宋多福裙子后头。
“看座吧。”两家在微末相交,已经有十年以上的交情了,宋老爷宋太太坐下来,宋多福抱着弟弟坐下来,李月才问道:“你们是怎么上来的?”
宋太太满面堆笑,宋老爷也是如此,笑道:“是程家安排的人,派了四个护卫年初到家,过了年初八我们从昆明启程,一路都是住驿站,前前后后安排得妥妥帖帖。”
宋多福眼角还夹着泪,看着女儿感慨道:“京城的水土真真养人,大半年不见,多福脸儿都白净了好多。”
“哪里只有脸白了。”宋老爷想把女儿夸成一朵花,只是矜持着道:“以前那么散漫的一个丫鬟,现在掰了掰,规规矩矩了,这样才勉强配得上程大人。”
“爹!”宋多福急了,道:“有这么说女儿的嘛。”
宋太太是宠孩子的,亦是高兴,道:“是大不一样了,京城是盘龙之地,至尊至贵,我们女儿都沾着富贵之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