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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非羽吃力地抱着路凡,慢慢等待情/欲的退潮,他疲倦地阖眼小憩,似醒非醒间感觉强光刺透眼皮,仿佛躺在牙科手术台上。他睁开眼,见穹顶高悬着一轮银色圆月,黑暗中千亿颗碎星子被银色的轨迹划分成黄道十二宫。他恍惚以为自己漂浮在太空中,但随即意识到,太空本身并不会自行分成十二宫——银色的轨迹是苍冷如玉的龙骨,他们仍在天之炬内。
他想起今日是冬至,又称履长日,相传这一日天帝从神界返转人间,驭六龙之车,手持圣火,点燃天之炬。整个漫长的极夜,天之炬的火光都不会熄灭,为北方的旅人照亮积雪深重的前路。
就在刚才,天之炬被点亮了。
很快,路凡也被明亮的月光惊醒。他怔怔地望着谢非羽,过了许久,笑道,“师兄。”那笑容无邪而明亮,好像世上再没什么烦恼。
谢非羽也忍不住想笑,仰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我在。”
路凡庄严郑重地亲了回来,然后伸手一揽,抱着谢非羽转了个身。二人姿势瞬间调换,路凡抱着谢非羽,同时垫在他身下。
谢非羽和气道:“地上冷。”
路凡道:“地上冷。”
谢非羽便不说话了,二人又静静抱了会,谢非羽忍不住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罢。”
路凡默然。
谢非羽道:“那些伤……”
路凡道:“都过去了。”
谢非羽无奈,“你总得告诉我这两年发生了什么吧。”
路凡迟疑许久,平静道:“师兄,他们把我抓走后,我才知道,我的神识中有另一个修道者,他的实力异常强大,妖魔道均通,可能已到达大乘境,但由于我和他的意识不能同时出现,我从未见过或者和他说过话。”
“……”谢非羽假装自己不知道,“某人性格大变的故事在民间倒也司空见惯。”
路凡听谢非羽并无反感,松了口气,声音都哑了:“我怕师兄骂我是个怪物。”
书中,小时候的路凡常被街坊戳着脊梁打骂,说这小鬼是怪物,是不祥。过了这么多年,他还在问自己:我真的是怪物么?真的不祥么?
谢非羽抬头撞了撞路凡的下巴,“你才不是怪物,我信你。”
路凡听后将他搂得紧了些,亲热地拿下巴蹭了蹭他的头发。
谢非羽道:“你知道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抓你?”
路凡凝重道:“妖魔鬼皆有,以妖族为首,妖族不知在何处壮大,不仅有同为合体境的十二灵巫、更有号之七十二司的妖族大军;魔族应当已脱离魔尊掌控,现在效命于一红袍女子,那女子被魔族换作主君;鬼,”谢非羽注意到,路凡在提到鬼时轻轻打颤,似心有恐惧,“鬼都没有舌头,我什么都窃听不到……”
谢非羽道:“够了,消息足够了。现在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路凡神色晦暗:“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那位修道者的存在,要向那位修者逼问开启天之炬的方法。但是那位修者只在我的识海中,一开始他们试着刑讯我,但没有用,我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他们剖开我的灵台。”
“……”
“然后是大脑。后来他们终于意识到我和那位修者不能同时存在,他们想让我的意识彻底崩溃,但没有成功;但他们终于找到了正确方法。”
路凡的笑声嘲弄:“他们发现只要我处于将死的状况下,那位修者就会出现,来阻止我的死亡。”
“……”
谢非羽心头难受,已经猜到了后续,几乎不想听下去,怪不得路凡会反复受那么重的伤。
路凡漫不经心道:“他们一次次将我逼到死亡的极限,但很快这件事变得不那么容易,生死一线中我的实战技巧迅速提升,他们开始用药限制我的灵力,有次药用狠了,就连那位修道者接管我的身体后都险些死亡。
“那次之后,我永远地失去了痛觉。”路凡庆幸地笑道,“幸好,触觉还在,否则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亲吻师兄的感觉会这样好。”
谢非羽听得心疼,顾不得脸红,又吻上了他。二人温和地接了会吻,谢非羽道:“他们还是得到了天之炬的开启方法?”
路凡道:“不错,我猜想他们应当是找到了那位修者的把柄。”
谢非羽想:万年前就已作古的天帝又会有什么把柄?
路凡又道:“在得到开启天之炬的窍门后,三邪的首领同时出现,联合施法,将那位修者封印。只可惜那时我半死不活,意识混沌,那三人又皆带面具,哑声交谈,我并没有得到更多线索。”
谢非羽震惊:封印天帝?这是何等逆天之举,这是何等强悍实力?但随后他想起了另一个关键的问题:“天……那位修者被封印住,你知道怎么离开天之炬么?”
“……”谜一般的沉默。
“……”雾草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路凡叹道:“三邪本打算卸磨杀驴。根本没想让我在祭典后活着,又怎会告诉我出去的法门?但可以想见,开门绝不会再选用血缘术法。”
谢非羽:“……你应当也步入辟谷期,我们在这塔中熬上几个月犹可,慢慢来,总能找到关窍的。”
两个人密密地说了许多话,谢非羽突然道:“你,对烛龙君可有印象?”
“烛龙君。”路凡沉吟道,“烛龙君是个很古怪的人,十二灵巫刚开始折磨我时,热衷于制造恐怖,乐此不疲地向我描述自己怎样残杀一个人,除了他。他是一架沉默的杀人机器,你叫他杀十个人,他就杀十个人,不多不少,都是一剑封喉。有段时间我快被折磨得发疯,想着如果被这样一剑杀了,倒也爽快。”
谢非羽犹豫地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了路凡。
“你说他是唐师兄?”路凡思索片刻,道:“有可能。三邪折磨人的手段师兄没见过,不是说忍一忍便过去了。曾有半年,他们不断用强力魂术侵蚀我的大脑,我那时完全丧失清明,真如一具行尸走肉,为他们所用。”
“你是说灵巫有手段剥夺个人意志?”
“不,真正擅长此道的是鬼族,鬼族最为残酷之处在于,它可以保持一个人意识的完整,却像牵线提偶一样操纵着那个人去杀死至亲至爱之人。”
谢非羽沉默,如果真的是唐师兄……唐渐这个人,哪天一醒来,估计先去杀了那群败类,然后把剑往脖子上一搁。
路凡见他神色阴晴不定,打断道:“师兄,你知道么,我在那炼狱死地呆了两年,他们折磨我的那些手段,我都记住了,不仅记住了,甚至能用得比他们更狠、更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那种地方呆过,要么死,要么活得如厉鬼一般,一辈子也做不回人了。”
谢非羽道:“我观你心性并无大变。”
路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在师兄面前是这样。”
谢非羽当时并不十分相信。
又过了一天,他们总算说得无话可说,开始研究起金字塔构造来。
他和路凡东敲西打,上蹿下跳,没有蹬蹬射出的箭,没有流着口水的妖兽,没有甲虫潮,也没有猛然弹起的丧尸——实在乏味得很。
有的只是银色的墙壁,釉化的龙骨和密恐患者的福音——无边无际的星空。
到最后他俩筋疲力尽地躺在“月球”下,相对苦笑,“看来关键仍在星空。”路凡道。
谢非羽长叹了一口气:“你有什么想法?你知道,我最不擅的就是占星。”
路凡道:“不知师兄有没有发现,头顶的十二星宫并非我们平时划分的十二星宫。”这话说得有点绕,谢非羽眨眨眼,用力盯着头顶的星空,果然发现常见的星象,比如北斗七星,比如……其他的各种小动物,反正他是认不出了,都和平日里相差甚远。
谢非羽到底是个现代人,常识还是有的,从地上跳起,踱步道:“小凡,我知道了,是原点,我们头顶的十二星宫中心的原点不是地球,故而坐标系也画得不同。”
见路凡一脸好学和不解,谢非羽咬着牙祭出了哥白尼和牛顿等一系列先贤,本以为要说服一个古人接受地球不是世界中心的观点会大费周章,没想到路凡听后只是司空见惯地点了点头,“真的是这样么?我还以为是我异想天开呢。”
这种淡定的反应还真是……没想到路凡继续淡定道:“那么我们现在有了第一个思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绘图者会选用某颗除地球外的星星作为原点,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在这张星空图上找到地球在哪儿。”
一听就腿软了好么,怎么可能找得到……
路凡说干就干,随意找了壁星空开始观察,谢非羽开始还兴冲冲地凑过去要帮忙,听路凡仔细交代了半天,越听越糊,越帮越乱,索性躺回了塔中心,想些别的。
譬如动机。
为什么天帝会用一颗不是地球的星星作为原点?
那颗星星是古代部族的守护神?
不,不会那么简单。如果只是简单的守护星,那么应该仍然从地球的观察视角出发,十二星宫图单纯地呈现出平移的现象:也就是说北斗还是北斗,小动物还是小动物。但眼前这张星空图是直接从那颗星星的角度出发,重新规划了宇宙。假设那颗星星也有大气层,他现在枕着手躺在星空下,不就像是真的躺在那颗星球上,打量夜空么?
他的呼吸突然屏住了。
什么叫真的躺在那颗星球上?
谁会真的躺在一颗除了地球以外的星球上?
……
卧槽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