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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琳冉处事向来分得清轻重,她真心想和宇文孤羽离开,早就离开了,不会等到与我成婚之后才走。所以,除非她亲口承认,否则任凭天下人怎么说,我绝不相信她会背叛我。”
宇文楚天默默看着他,每每唤起“琳冉”两个字,他的眼中就会闪动着柔和的光,仿佛隔了二十年的岁月,隔了生与死的距离,也隔着深爱与背叛,她在他心中还是那个婚宴之上与他拜过天地、许过诺言的魏夫人,从未改变。
这是怎样的一种爱,深邃至此,包容至此。
远处广阔无际的草原,像是一片无垠的碧色海洋,风一过,掀起层层碧浪,落尘骑着马缓慢在青草间穿行,一袭鲜红的长裙在碧浪里格外炫目,再美得景色都变得黯然无光……
这是在中原永远不可能见到的景色,也是在中原永远没有的海阔天空。
宇文楚天没有继续问,魏苍然却继续说着,似乎那一段掩埋在心底的秘密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方式,再也掩埋不住。“我听人说看见她和宇文孤羽出现在裘翼山的医馆,我就去了医馆找他们……”
他忽然想起,裘翼山说过他的母亲被人带走,而带走她的人似乎无意伤害她,以前他想不出谁会这么做,现在总算找到了答案。
“当年从裘叔医馆里带走我娘的人,是你吗?”
“不错。裘翼山虽然是神医,但武功平平,若是夜枭还想再加害琳冉,他根本无力保护。我是她的丈夫,保护她,照顾她是我应尽的责任。”
宇文楚天丝毫不觉惊讶,反而对眼前这个一身道袍,看似远离红尘的男人更多了一种莫名的情感。蓦然间,他的脑中萌生出一个疑问,如果他的母亲是何时怀上了他?是在离开陆家之后,还是在未离开陆家之前?
这个时间,似乎很重要。他不想去深究,可这疑虑就像是一点火星落入枯草,迅速燃烧,蔓延,直至整个草原都燃起一片熊熊烈火,将他所有的思绪都吞噬到灼烤的烈焰中。
魏苍然还在说着,而他只模糊听着……
“后来,宇文孤羽去苗疆久久未回,见琳冉日日忧心,我便派人去苗族打听他的下落,结果没有找到他,倒是找到了龙族的圣女兰溪,她让人把火莲和一坛骨灰送来给我,还以一个绢帕,绢帕上面以血写道:‘我宇文孤羽愿用一切换取火莲,此生不悔。’琳冉见到血书和骨灰,悲痛欲绝,但为了腹中还未出世的你,选择了坚强地活下去。”
“还未出世的我……”他喃喃重复着。
“我本想带琳冉会陆家,我们重新开始,可是她坚决不肯……”魏苍然笑了笑,笑容有些沉重,“她告诉我,她怀的是宇文孤羽的孩子,她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再回陆家,她要和孩子远离江湖是非,平静地活下去。我愿意为她付出我所拥有的一切,然而我终究给不了她想要的,我只能给她自由,让她去过想过的生活。”
他不明白魏苍然为什么毫无怀疑,但魏苍然不怀疑,必定有不怀疑的理由。至于是什么,他也不好细问。
魏苍然自然也看出他的怀疑,苦涩地笑了笑,“其实,我和琳冉的婚宴刚刚结束,便接到消息,武当山出了大事,我当晚便赶回武当处理,待事情处理完,我从武当赶回陆家时,琳冉已经失踪……”
宇文楚天心头燃烧的烈焰瞬间熄灭,仅剩下几颗仍不熄灭的火星,星星点点地存在。而这些星星点点的火星,也在他想起记忆中的父亲时,彻底熄灭,心绪也彻底平静下来。
“那么,魏前辈可知当年是谁下毒害我娘的?”
魏苍然微微蹙眉,道:“瑶池之水是夜枭秘制的毒药,是谁害她,显而易见。”
“我曾经查过,我娘在婚后三日从未离开无然山庄半步,夜枭的人要在陆家下毒不容易,若是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在她中毒之后还能让陆家上下竟无一人知晓,太难了,除非下毒之人是无然山庄的人,而且是她信任的人。还有,我外公也不是生病,而是中了瑶池之水的毒,能给他下毒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楚天,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陆前辈和琳冉都没有追查,你又何必再追究?”
他看向魏苍然,目光锐利而又坚定,“听魏前辈的意思,您已知道是谁!”
他没有回答,有些时候,有些问题,沉默已是答案。
宇文楚天点点头,叹道,“外公中毒多年,对外只说自己身染重病。我娘在陆家中毒,外公不闻不问,我娘竟然也从不追究。她宁愿自己在外面漂泊,也不回陆家......这个人一定是对于我外公和我娘特别重要的人,让他们到死愿意去维护。我以前已猜到了是谁,只是没有证实,我不想多加揣测,今天看见前辈也在为他隐瞒,我想,除了我的亲舅舅,不会再有别人。”
魏苍然沉吟许久,才道,“不错,就是他。”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林峰是野心极大的人,他一心想要无然山庄成为江湖霸主,为达目的果决狠辣,不择手段,所以你外公对他心有忌惮,宁可将无然山庄交付于我这个外人,也不想交给他。”
明明已经猜到,在别人口中得到了证实,他还是惊得退后一步,“所以,他希望我娘永远消失,希望您心灰意冷,永远离开陆家,他就可以成为无然山庄真正的主人,实现他的宏图抱负?也是他为了以绝后患,找夜枭的人杀了我父母,是不是?”
魏苍然看向越发暗淡的天空,“如今他已经失踪多年,怕是凶多吉少,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楚天,过去的仇恨已经过去了,你继续追究只会让自己陷入仇恨中无法自拔,如果你父母泉下有知,相信他们更希望看到你放下过去,去过你真正想过的生活。”
“我真正想要的,就是夜枭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各大门派,各大世家多次联合想共同除去夜枭,却撼动不了他们分毫,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可以做到吗?”
“我做不到,有人可以帮我。”
“宇文邕?”魏苍然淡淡摇头,“他连周国自己的事情都管不了,又怎么会插手中原之事?”
“他总会有一统中原之日。”
魏苍然看着他脸上自信的神情,良久无言,最后看向草原中牵着马悠然漫步的倩影,忽然问,“我年轻时,也曾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可以结束江湖中各大门派的纷争与杀戮,可是后来我发现,江湖自有江湖的规则,没有是非,没有对错,只有为了权力和*的孤注一掷,生与死,都是自己的抉择。等到我看透了一切,想与我心爱的人找一片这样的净土,看日升日落,过无拘无束地生活时,我没有了机会......楚天,若是你只能有一种选择,你真正想要的是夜枭从此消失,还是和她在这片自由自在草原,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
宇文楚天一怔,不明白魏苍然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魏苍然走近一步,从他肩上捻起一根女人才会有的长发,他松手,看着被微风卷走的长发,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后者。”
“我……”
“你不用解释,有些事可以掩饰,有些事是掩饰不了的。”魏苍然的眼中没有丝毫的鄙夷,反倒蕴含着体谅地拍拍他的肩膀,“世俗礼法,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世界,你内心最想要的,才是属于你的世界……”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宇文楚天有种十分复杂的心情,感动于他对爱情的执着,也感动与他浩瀚如海包容一切的心胸,同时他还有些伤感,为什么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情深,终究换不来一颗同样的心。
自从踏入江湖,宇文楚天始终认为这个江湖是没有人情的,他不相信江湖中的人,即使有人帮他,有人救他,他也不会完全信任一个人,他只相信接近他的人必有目的。
就连孟漫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他也不相信孟漫毫无目的。
但是此时此刻的魏苍然,让他毫无保留地信任,在他眼中,魏苍然是他长辈,他的恩师,是他最敬佩尊敬之人。
……
风起了,落尘的黑发和红裙被风吹乱,宇文楚天走过去,为她披上披风。
“你和魏前辈谈完事了?”她笑着转身,红衣墨发,清波暗眸,雪白的肌肤在鲜红的丝绸下越显明艳,只是嘴角的一抹浅笑,便会让他别无所求。
“嗯,谈完了。”
他牵了她的手,与她并肩走在松软的草地上。“你今天为什么穿红裙子,你不是最不喜欢红色吗?”
她朝着魏苍然背影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确定他不会看见,双手立刻缠上他的手臂,头依偎在他肩上。“你早上不是说,想看见我穿红色的样子吗?”
他笑了,那是从心底溢出的笑,“傻丫头,我想看的是红色的……嫁衣。”
“呃?!你又不说清楚……”她也笑了,笑出了声。“你想什么时候看?”
他的耳边响起魏苍然的话:“你内心最想要的,才是属于你的世界……”,他内心真正想要的,就是她。
“我想,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