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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失而复得后会疯狂的迷恋,就像她和他流失的岁月,失而复得,一分一秒都变得弥足珍贵。
他们竭尽全力一般做着记忆中的事,除了没有睡在一起。
落尘每天还是会很早起床,给他煮好粥,等他低着头默默把所有的粥喝完,她就陪着他上山,靠着又粗壮了一圈的树干看他练剑。练完了剑,他们就在山上寻觅裘叔种下的各种珍奇药材,挖一些回去放在裘叔院子里晾晒。再把已经晾干的药材放进他的药房,一一摆放好。
忙到太阳落山,星空璀璨,他们一起看裘叔留下的医书,尽管那上面的文字他们都能倒背如流,他们还是会很认真地逐字逐句去读。读到深夜,她再为他煮一碗白粥,粥的味道没有变,弥漫了一室的稻米香,窗外也还是那轮明月,流泻一地暗光。
可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即使靠得很近,再怎么刻意去模仿也找不回以前的感觉,就如同他的剑法,以前他出招像在舞剑,灵动而飘逸。现在,他出招时枯叶漫天,风声萧萧,犹如疾风骤雨摧毁万物。
杀人的剑,当然不可能再有那般轻灵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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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是不只疲倦,飞快地奔跑,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腊月十八到了,很特别的一个日子。
落尘连夜把一件新衣缝完,睡下时已经天亮,所以睁开眼睛时已过午。
她迎着正午的阳光推开窗,看见宇文楚天站在她房门外,青灰的长衫垂地,与天空一样的颜色,一样洁净得一尘不染。他的表情沉静淡然,若不是在听见她开窗的声音,回头看时脸上多了惊喜,她一点也看不出他在等她。
“你醒啦?“见她醒了,他直接推门而入:“你总算醒了,我等你好久了!“
“等我?你找我有事啊?”她明知故问。
“好久没逛集市了,我想带你出去逛逛。”
“我今天有点累。”她刻意甩甩酸麻的手臂,有气无力地揉揉眼睛:“我还要睡会儿,明天再去吧。“
“别睡了!走吧,出去走走......最近胖的我都背不动了。“
“真的?“她摸摸脸,紧张地捏捏自己的腰,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一定是她最近太好吃懒做,真该出去走走!
......
宇文楚天带着她去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闲逛,在落尘的记忆中,这个北齐不知名的边陲小镇久经战乱践踏,民不聊生。在寒冬腊月里几乎渺无人烟,仅有的几间孤零零的店面,都是门庭萧索。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的一切与她走的时候完全不同,热闹的集市熙来人往,各种名贵的玉器店,兵器店,还有做工精美的绣坊比比皆是。
“这里怎么变得这么热闹?”她问。
“半年前,北周攻占了这里,不但把无家可归的流民都安顿在这里,还允许两国在这里通商,所以这里很快就繁荣起来。”
“哦?难怪,这里有这么多的奇珍异宝卖......咦?”她讶异地看着眼前不断有笑声溢出的小楼,门上清晰分明地写着三个字“梦仪楼”。她正好奇,这栋小楼为何会与她初见孟漫的小楼有相同的名字,就见月娘妩媚的腰肢轻摆着从里面迎出来。
“宇文公子?你说说你,平时不来找我们梦姑娘也就算了,今日总算把你盼来了,却又带着这美貌的姑娘,这不是成心让我们梦姑娘呕血嘛!”
宇文楚天冷冷道:“我只是路过。”
“路过?!哦,既然路过,那就上去坐坐吧,梦姑娘早就沏了上好的龙井等你呢。”月娘说着,伸手就要拉扯他,他更快一步,拉着落尘退后一步,避开月娘的手。
“不了,我还有事!你帮我转告梦姑娘,她的茶我喝不惯,让她请别人喝吧。”
说完,他拉着落尘离开。
离开梦仪楼很远,落尘还忍不住回头看,“哥,她说的梦姑娘,就是孟漫吗?”
“嗯。”
“梦仪楼为什么会搬到这里?”这里虽说比以前热闹些,可到底是个边陲小镇,繁华也是有限。
宇文楚天看出她的疑惑,低声告诉她:“梦仪楼是夜枭与买家交易和打探消息的场所,分店遍布天下,孟漫便是楼主。这里是两国交界,往来的人多,最适合打探消息,所以孟漫时常来这里落脚。”
落尘抬眼笑了笑,“也最适合打探你的消息,是吧?”
“......前面的玉器店不错,进去看看吧。”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一个玉器店,在琳琅满目的各色珍宝之中,他拿起一枚翠绿的玉镯,帮她戴在手腕上。“喜欢吗?”
她淡淡摇摇头,取下来放回原处。
“那你想不想选点什么送我?”他又问,语气充满期待。
她还没开口,店主忙热情地招呼道:“一看姑娘就是眼力非凡,我这里可是有件至宝,保证姑娘喜欢!”
说着店主小心翼翼地从里间捧出一个锦盒,在她面前自信满满地打开。里面放的是一块深紫色通透无暇的美玉,雕琢成一条气势磅礴的怪兽,似龙非龙,似麟非麟,那色泽和形态倒真是透着几分诡秘。
“这种玉出自深海,百年不遇,正配得上公子这把无双的宝剑,姑娘以为如何?”
“在剑上挂这种东西多俗气!”她瞥了一眼,偷偷附在宇文楚天耳边道:“不如我缝的剑穗雅致,是不是?!”
他赞同地点头,“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
逛了一下午,他们也没选到一样合适的东西,街边几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贩在卖着杂物,他们拿着连一个铜板都不值的货物在每个经过路人面前晃动,满眼都写着期盼别人回眸的渴望。
一个老人佝偻着挺不起的背,颤抖着手将几个桃木雕的护身符伸到落尘面前:“姑娘,买个护身符吧,保平安的……一个铜板一对。”
“这能保平安?挺好看的!”她从老人手里接过两个,桃木上还有黑节,雕刻得也非常粗糙,一看就是出自他那双苍老而皲裂的手。
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护身符比刚才的紫玉美得多。宇文楚天见她意兴昂然,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交给那个老人。
老人哆哆嗦嗦伸手,犹豫一下又缩回去,有点失望地摇头道:“这一对就送你们吧,祝两位能一生平安,白首偕老。”
她笑得眼睛都睁不开,嘴都合不拢,“白首偕老”,她喜欢这句祝福!
宇文楚天将银票塞在老人手上,特意嘱咐几句:“这银票是真的,你去任何一个钱庄都能兑换成黄金。收好,千万别丢了!”
“这,我这东西不值钱。”
“可她喜欢......”
……
青石的长街上铺了一层薄雪,因为走的人多了变得光滑如冰,她挽着他的手臂故意走的很慢,很久。
等回到家里时,时辰已经不早。
一进院子,一支飞镖以极快的速度飞向落尘的脸,宇文楚天一伸手接住飞镖,折断后从里面取出一封信笺。
匆匆看了一眼,他又眉头紧锁,“我回房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不等她说话,他已经回到自己房间,紧紧闭上房门。
其实,信笺上面的字她看到了,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今夜子时,他会现身梦仪楼,机不可失。”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像是一片空白,又像是被无数个念头撕扯。她想去抱着他,求他不要去;她也想过以死相胁,让他在仇恨和妹妹之间选择一个更重要的;她甚至想去跟他说,我爱你,因为她害怕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
当一切疯狂的想法都沉淀之后,她逐渐冷静下来。他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会放弃,她更不该逼他放弃!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到厨房煮一碗面,端去他的房间。
她推门进去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衣,正在擦拭着他的剑。
“哥,现在就出去吗?”
他点点头,见她捧着一碗香喷喷的面,双唇微动,没有说话。
她将面放在桌上,拿出新做好的衣服在他面前展开。
“这件衣服是我三年前就想要送你的,可惜还没做好你就离开了……我改了很多次,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
他没说话,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她帮他解开黑色的夜行衣,露出半裸的胸膛,条条伤疤纵横交错,写满他从不说出口的伤痛。对有些男人来说,伤疤是辉煌和殊荣,可对他来说这就是一条条愧疚和羞耻,已经溃烂到心里的自责。
所以,他今天一定会去的!
为他脱下夜行衣,换上她做好的白色长衫,仰起头正看见他望着她,眼中如浮山的云雾,朦朦胧胧,又有欲盖弥彰的晦暗,一时间她像是被他蛊惑,忘情地伸手触摸他胸前的伤疤,手指顺着每一条疤痕轻移,明显感受到他异乎寻常的心跳......
她的手指转到他心口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拖住她的腰将她带到他身前,唇与唇近在咫尺,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澎湃的激情在身体里蔓延。
她紧张地闭上眼,可他只在她额头上轻吻,便放开手......
“护身符你带上,保平安的......”她从怀里取出护身符给他戴在胸前,然后一颗颗为他系上衣扣。
“吃了面再走吧……这是长寿面!”
今天是他的寿辰,她本想给他一个惊喜,看看他大喜过望的笑容,可此时此刻什么惊喜能让他笑得出?
他低头把面吃得一口不剩,便起身出门。
这样的生离死别,他由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