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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那老小子是个识趣之人,萧玉节念他腿伤,把白马让了一匹与他,自己与丫鬟同乘,散漫的拉着缰绳,前面坐着她那清秀守礼的丫鬟片子,这二女在侧,若是集市上走一遭,不知得多少人驻足张望。
鸿芦骑着另一匹马,实在毫无兴致欣赏这二人姿色,萧玉节就算生的再好看,他见了只有想跑的份儿。可此际跑是跑不了了,耳根发麻,听那女魔头叨叨道:“哎呀,雨姐姐大闹崆峒山,我这嘴上说不服她是玄冥主人,但心中也是服了那么一星半点,她也是个硬气的人啊,只是闹了这一大圈,偏偏叫法无天把那曹慧聪杀了,怪不得无法交差,定是那人又提了条件,你才来杀连在野是也不是?”
……
一路上,话都给她一人说完了。
鸿芦嘴角抽动,实在是因为打不过,否则非扇她几个打耳光,叫她这臭娘们闭嘴。可一来没胆,二来确实也是没胆。只好装听不见,偏偏那女人每句话都戳他心窝。说的丝毫不差。
那掳走小蝶的人,提及崆峒掌门非断孽谷所杀,不守约定,需断孽谷再杀了那青城弟子。
萧玉节笑嘻嘻道:“若取青城性命,只要雨姐姐出手,还劳烦你下毒那么麻烦。她不出现,只得你一人,恐你们人手伤了,她自个儿那传言也是真的吧,每逢月中内伤发作,功力减半,有时严重宛如废人。”
听的鸿芦心中一刺,恨不得杀了她灭口。终于忍不住道:“萧君莫不是来趁火打劫,若你想陷人于难,还是就此杀了我好。”
谁知那魔头一笑道:“这是什么话。”顿了顿,看着怀中丫鬟,颇委屈道:“难道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阴月便如萧潇般,抬头去望鸿芦,嗓音清澈道:“我家主人贵为四君之一,向来公正守信,你只需好好引路,其余不必多说。”
萧玉节一副我的手下果然都很乖,长得也跟我一样好看,其余那些人的手下都歪瓜裂枣,还阴阳怪气,半点没有家教门风,肯定是对方管教不严,样样皆不如我,这种自我陶醉感。
到底是谁话多生厌?鸿芦差点忍无可忍,咬破毒囊自尽算了,懒得听她们胡叨叨。
“放心,我与她半斤八两,打上三百招谁也赢不了谁,我们俩谁还能把谁怎么样。我说找她,那是真有点急事儿,大家互相帮忙,是好事儿。”萧玉节犹自解释。
忽闻林中冷冷一声呵斥道:“碧萧仙子,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本谷主手下败将,还敢大言不惭。”
声音宛如冰霜,冻的人心发颤。
阴月只听音便打了寒颤,萧玉节点她耳后穴位,仰头一笑道:“雨姐姐,你出来咱们再慢慢叙旧,吓唬我婢子做什么。”
鸿芦翻身下马,跪在道旁道:“启禀谷主,弦月崖主萧玉节求见,属下接引至此。”
他话音刚落,林子里蹿出一群白衣死士,其中一名牵着匹黑马,上面坐着的人一头雪白长发,冷眼冰容,不是雨断情是谁。
此际这两大魔头相会,俱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女子,鸿芦也忍不住抬头打量,心中暗自对比,只道主上凛然不可侵犯,主掌人间生死,好似炎狱阎罗。那萧玉节不及主上威严,言谈轻佻,观之不似君上,可若说难缠,主上这般阎罗下界极可能仍不如那萧玉节。
“你找我作甚。”雨断情虽然眼高于顶,也算给她薄面,张口问话。
萧玉节看看周围,把缰绳塞在阴月手里,跳下马道:“这儿人多嘴杂,姐姐过来,咱们二人寻一清净处慢慢说话。”
“主上。”鸿芦要出言阻止。
雨断情吩咐:“你们在此等候。”
言罢,也下得马来,一身黑衣与萧玉节一身白裳对比鲜明,雨断情一脸冰凉,萧玉节面带笑容,引着她往前走,二人并肩走了一段,行到一处开阔地带,雨后的空气冷冽,林中空翠湿人衣裳。
雨断情垂手而立道:“仙子有何话要讲。”
萧玉节见她脸色比之上一次见更加不好,也不说破她的伤,笑了一笑先叙旧道:“姐姐与我沧澜江边一别,也有上十年,想当年你不是谷主,我不是崖主,虽有误会,但谈不上仇恨。匆匆十载再见,未料姐姐已满头华发,变了这许多,瞧得我心中感慨万千,想来这一别后,咱们各自经历坎坷。江湖上只道你我二人叱咤风云,羡慕得很,不曾想这劳什子差事真真熬人。”
她娓娓道来,雨断情闻言冷瞧她一眼,沉默中缓缓开口道:“我怎么样,与你何干,你怎么样,与我也毫无关系,你有事就说事。”
萧玉节也不生气,显出些难得的耐心来道:“人人都道此次再开集恶会,你我会打个你死我活。我心中其实并不如何看中争这个虚名,这武林之中若说服谁,那是没有,但非说有那么一人,我想还是属姐姐你叫我多少钦佩,中行与我有仇,神子功夫实在不堪,我若不争,还是希望姐姐坐上玄冥主人之位。”
这一番好话说尽,雨断情并不回话,轻蔑般嘴角露了一个冷淡笑容道:“仙子位及四君,这等恭维话,大可不必。”顿了顿,开口道:“你我之间,并非深仇,可也绝非朋友,你大老远跑来,不是为了将这虚名拱手让我吧。”
“那倒也不是。”萧玉节笑一笑,在她身边,忽而将一只右臂抬起,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伸到她前面道:“我此际余力不多了。”
雨断情见她举动大胆,稍稍动容,伸出惨白的手指搭在她脉搏之上,只消片刻,收回了手,双手拢入黑色的衣袖中,略约也皱了一下眉头道:“你被种下异种真气,如剑悬心口,脏腑伤势不轻……”顿了顿,开口道:“若非有人以深厚内力强封这股真气,仙子此时不该来找我,找个棺材铺是要紧。”
萧玉节低头浅笑,露出一些欣慰道:“姐姐所言分毫不差。我此时只身负六成功力,若非信得过你乃是魔道中的宗师,心性桀骜而不群,虽有暴君之名,怀内也有人情……否则我也不会冒险前来,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相信你我心里都十分明白。”
算她也是三寸不烂,这杀人如麻的杀手头子竟是一副越来越耐心模样,袖手在旁,打量她道:“可惜仙子找错了人,本君杀人手段良多,救人从无良策。”言罢,一贯事不关己,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惋惜道:“若是断孽谷鬼医在世,也许能给你凑出半个续命良方,可惜两年前因配错了一味药,我砍了他的头。现下,我想不出来谁还能救你的伤。除非是……”
萧玉节对疗伤已经别无苛求,只与她言道:“实不相瞒,这真气就是潋衣为我封住,勉力做到这一步,我已经心中感激,她其实也想不出救我的法子。”
“只闻九华仙老隐居已久,原来你们仍有联系。”雨断情回忆往事,面容虽然冷淡,杀气渐渐收敛起来。
萧玉节点点头,一脸恩爱之色,眼眸温柔款款道:“你还记得潋衣,真是难得。”顿了顿,想起那件事来笑出声道:“她被逐出师门后,四处找我。我因心有顾虑,避而不见。结果她不知道路,找我却跑上你的老窝,岂料你与七大门主决战在即,那蠢货被人挤下沧澜江,不会游泳,差点淹死,你说好笑不好笑。”
说着说着,真当是叙旧。雨断情想了一下此事之蠢,惹的这寒冰冷冷一笑道:“有趣。”
言罢,萧玉节却收敛笑容,神色忧愁的叹了口气道:“我这伤势怕是再无起色。”顿了顿,看着雨断情道:“这数年,四门虽然也没正经承认,但你主掌魔门一脉之事也是极少人否认。姐姐暗中主掌以来,四门没有发生大冲突,只这一点,我知道你是公允之人。若是中行或者神子主掌天下九幽十类,扩张之心下,魔门自己先打个不可开交。是以我心中仍是希望你能夺魁,至少我落不到好,也落个清静。”
雨断情面有傲色,并不答话。
萧玉节话锋一转道:“只是有件事,若不告知你,这玄冥之主只怕也不是咱们四人之中选出。”
雨断情至此淡淡开口道:“是打伤你的人吗?”她与萧玉节动手还是十年前,那时候她不会绝心决,萧玉节也没有练成玄月令。可后来神功成时,又鲜少有机会过招,只是萧玉节天门大战杀红了眼的事迹看来,武功也是不错,能伤的她这样严重之人,武林之中也没有几个。
“姐姐一猜便中。”萧玉节与她笑道:“正是此人,他既是打伤我的人,也还有另一个身份。”
“什么?”雨断情道。
“他还是抓走小蝶的人。”萧玉节道。
雨断情随即皱起眉头,嘴角抽动,眼中冷光暴涨,盯住萧玉节道:“你若骗我,不等你内伤发作,我提前叫你见阎王。”
“我内伤无医药救,很快是将死之人,江湖虚名、武林争夺与我没了干系。我与姐姐无冤无仇,大老远跑来骗你,难道是我嫌命长吗?”萧玉节自嘲。
雨断情不耐烦道:“他是谁?”
“他是我师叔,当年纵横江湖无人能敌的血掌印,殷横野。”萧玉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