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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苒生了个女儿,足有八斤五两重,简直把郑苒折腾得够呛。
吴氏在隔壁看过小婴儿后,抽空也过来看了看女儿。
穿过那道连着两府的小木门时,吴氏回头,像从前每一次看到时那样木着脸又看了看它。
见了赵敏禾后,吴氏伸手比了比她肚子的大小,随后点点头道:“阿苒孕中还是吃得太多了,头胎本就难生,她也着实吃了一番苦头。你如今来看,肚子大小挺正常,但后头还有三个月,正是孩子最容易长个儿的时候,也别由着性子乱吃一通了,否则孩子养得太大,生得艰难。”
赵敏禾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观点,一旁韶亓箫便已吓白了脸,举手连连保证道:“岳母放心!我一定看好了阿禾,绝不叫她多吃!”
吴氏虽挺喜欢这个女婿,但这种事还是不放心交给一个大男人来做的,当下又喊来了孙嬷嬷,与她细细叮嘱了。
至于赵敏禾,她全程被剥夺了发言权。
鉴于那个禁忌的存在,连韶亓箫都可以在闲暇时跑去隔壁看一眼新出生的侄女长什么样,赵敏禾却被禁止去了隔壁围观小婴儿。
顿时,她在自己府里的日子又开始无聊起来。
韶亓箫倒是又一次将乐乐接了过来,这回后头还屁颠屁颠地跟着个已经八岁的八郎。
但这俩小家伙来了之后,却是对隔壁的小表妹更有兴趣,一心想着往隔壁跑,活泼得韶亓箫都想打他俩的屁屁。
在俩小家伙又一次手拉手跑去了隔壁之后,赵敏禾只好自己跟自己玩儿了。
她无聊得取了张宣纸,随便在上头写写画画时,韶亓箫回来了。
“八郎和乐乐又溜过去看团团了?”他咬牙切齿地问。
团团正是韶亓荿和郑苒新生的闺女的小名,郑苒取的,因为孩子出生时又小又胖,好可爱的一个小团团。韶亓荿觉得这小名有些拿不出手,但迫于媳妇儿的淫威,连远在襄山的林贵妃听说后也来信说这小名儿好、一听就易养活,他便只好认下了,这些日子却在绞尽脑汁地给闺女想个好听的大名来弥补来着。
得了赵敏禾的颔首,韶亓箫又恨恨道:“以后你生了,就不给他们看咱们的小宝宝了!”
赵敏禾好气又好笑,不理他了,转而说起另一桩事来。
“给父皇圣寿节的贺礼,可都查看好了?”今日他出门,便是因商行那里到了一件松龄鹤寿青玉石摆件,需要他亲自过去掌掌眼,若是合意,便添到贺礼单子上去。
韶亓箫上前,将人扶到贵妃榻上坐好,给她轻轻按摩着日渐沉重的腰肢,道:“不是说不用你管了么,那些事自有我去处理。”
赵敏禾道:“我这成天没事做的,连针线都不叫我拿了,也实在没劲儿。”
他今年及冠时,她原是想做件寝衣给他的。但从拨云弄月,到孙嬷嬷林嬷嬷,再到他自己,没一个肯叫她动手的。
韶亓箫想了想,确实也不能总叫她吃吃睡睡到生产吧。
于是,他便先拿出方才的话题出来与她说道:“父皇的贺礼都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还有两个多月,时间上还很充裕。小件上自然不必多说,我们手上银钱很足,准备起来也不费事,只是在搭配上要多费些心思。大件上还有一件万寿金绣图没有送到,那是我很早以前就从江南傅家的苏绣隔订的,前几日傅家主曾亲自来信,不出一月便可完工送来京中。”
他一样样与赵敏禾说着,赵敏禾听得津津有味,时而说说自己的意见。
倒是韶亓箫,他说着说着便想起一事来,转头问孙嬷嬷道:“陈老太医说王妃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来着?”
孙嬷嬷笑着答道:“若是王妃一切都正常,最有可能的是十月初十到十二之间这几天,不会超过十五。”
韶亓箫舒展了眉头,回过头对赵敏禾笑笑道:“那可好,圣寿节在十月十八,那时你也生了,不必挺着大肚子去给父皇贺寿。”
若是承元帝从前几个寿辰,赵敏禾临盆之际,上个书请旨不去也没什么问题,到底子嗣要紧。
但今年却是承元帝知天命之年的大寿,意义非同反响。这时候她若还没生,去与不去都有问题。去了,贺寿的劳累她吃不消;不去,有可能被指不孝。要坐月子,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八月,承元帝又带着大队人马回京了。
今年也确实如崔氏所料一般,承元帝开了恩科,时间就定在九月。
这时候已出孝的三皇子韶亓茽,被承元帝任命为了礼部侍郎,授协助主持恩科之责。
这道旨意,也成功将众人放在韶亓箫身上的眼光分去了不少。
另有渐渐在户部游刃有余的五皇子韶亓荇,再加上本就声势比其他人大上一截的二皇子韶亓萱和四皇子韶亓芃……
可以说,承元帝诸子中,除了韶亓荿这个确实扶不起来的,其余五人在短短几年间已各有千秋。至于承元帝到底最属意哪个人,就仁者见仁了。
诸朝臣又一次陷入了重重迷雾中。
已将自己全然抽身的韶亓芃,见着这情况却嗤笑一声。
旁观者清,他从前怎么就无法明白呢。
承元帝这一手,分明就是抢在自己与老二的势头彻底壮大前将水搅浑了,叫谁都无法猜得出自己的属意,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大规模的党争,也才好叫朝中形势往他尚能控制的方向发展。
罢了,反正自己无意,也渐渐学会了放手,不再叫自己在乎那些大臣们心里的想法了。
同样不在乎别人怎么嘀咕他自己和几个皇兄的还有韶亓箫。
只不过,他不是就此做个世外高人的派头,而是压根儿没心思去想别人心里头的破想法!
前头他还笃定赵敏禾这一胎可以赶在圣寿节前临盆,可恩科都结束了,日子已经来到了十月十三,她这肚子还是没动静。他已经向承元帝请旨调了假,预备等赵敏禾平安生产了再回殿中省上职去。
韶亓箫几乎将京中稍稍擅长妇科的太医和大夫都请遍了,连京中擅长接生的各个稳婆都请来许多个,却都得出一个结论来——璟郡王妃这胎相很好,就这几日没有动静也属常事,过不两日便可瓜熟蒂落了。
赵敏禾自己却还好,原先还有些怕生产时的苦痛,看他一脸紧张和彷徨,反倒自己安定了许多。
一旁抱着女儿的郑苒也对韶亓箫道:“表姐夫。”
郑苒在私底下,常常对着韶亓箫“表姐夫”“七哥”一通乱喊,大致算起来还是“表姐夫”居多。
“你别急嘛,陈老太医说不会超过十五的。”
郑苒从出了月子,又恢复了常常往隔壁跑的举动,不过如今她是为了给已经行动不便的表姐多看看她的小侄女儿。
团团确实名副其实,整个小身子都胖嘟嘟的。又黑又大的眼珠子镶嵌在胖胖的脸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一会儿,然后抿着殷红小嘴儿、挥舞着藕节般的小胖手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可以将人都萌化了。
赵敏禾也很爱看小侄女儿天真可爱的笑脸,两坨粉嘟嘟的婴儿肥脸颊,摸起来可有趣了。
她常常一手摸着小侄女儿的小肥脸儿,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宝宝在自己肚子里动动小手小脚的胎动,觉得自己生个女儿也不错。
贴心小棉袄嘛!
可想到吴氏与她说的话,确实也有道理,身在皇家,到底还是头一胎就生个儿子稳妥些。
就连平素最喜欢女孩儿的杨氏,在过来看她时也道:“阿禾,你别看我好似一点儿都不在乎你六嫂嫂连生了两个女儿似的。那是我已经有了两个孙子了,就自然不会那么急了。左右你六哥六嫂还年轻,以后又不是不能生。但若你两个嫂子这些年接连给我生孙女,你看我还能不能像如今这么端得住?虽然如今你头上没有婆婆,却也不好因此无所谓的。早些生个儿子早些安心!”
想到此处,赵敏禾转头看了看郑苒,轻轻笑了笑。所幸阿苒的婆婆林贵妃是个开明的,也不怎么在乎她头胎是个女儿,只要她以后生个儿子,此生大概是圆满了吧?
至于自己,赵敏禾小小地皱了皱鼻子,生男生女又不是自己决定的。况且宝宝的性别老早就定了,她还是安心待产吧,多想无益。
又过了三天,已经是十月十六了。赵敏禾还是没有发动。
陈老太医又被韶亓箫抓了过来诊脉。
老太医年纪一大把了,被抓来抓去的,颤颤巍巍切了脉,却还是一句老话——“一切正常。”
韶亓箫这回不听了,怒道:“你先前不是说十五之前一定会有动静吗?今天都十六了!早就过了!你倒是想想办法!”
陈老太医忍不住了翻白眼的动作,心说这才一天而已,哪儿是“早就过了”?
他想了想,道:“孕妇若逾期超过七日还没生产,确实会有些危险,需要催产。但王妃这才超过一日而已,催产之事太过伤身,还请殿下考虑仔细了。”
韶亓箫瞠目结舌:“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催产了?!”
陈老太医懵懂道:“殿下不是叫老夫想办法?”
赵敏禾听不下去了,请了林嬷嬷送陈老太医出去,自己则给愈发暴躁的丈夫顺毛。
过两日便是圣寿节了。
郑苒本是过来看看表姐的大肚子,在外头遇到了陈老太医和出来送人的林嬷嬷。从他二人处了解到赵敏禾暂时还是没发动的先兆后,她想了想,便没有进去,原路回去后请自己府里的嬷嬷往宫中林贵妃处走了一趟。
这一日,林贵妃请承元帝晚间去娴吟宫用膳。
她入宫这么多年,少有主动请承元帝过去的时候,承元帝自然也猜到她许是有话要说。
果真,用完膳后,林贵妃与承元帝道了几句家常,便将赵敏禾已到了预产期却迟迟没有发动的事说了,末了又道:“按理这事不该有我这个庶母来求,但皇贵妃早逝了,七殿下如今在宫中没个可以递话的人。荿儿自小多亏他七哥照顾,就是他出宫建府了也是他七哥多番照应;阿苒也不忍见她表姐挺着足月的大肚子、还要穿上厚重的郡王妃朝服站上许久,便托人传了句话给我,叫我帮着向陛下求个旨意,恩准璟郡王妃这回贺寿就不用来殿上了吧。”
承元帝也不是个苛待的公公,当即应了,又笑骂道:“老七就知道整天守着他媳妇儿,自己都不知道来求个恩旨吗!”
林贵妃跟着道:“大概是乱得忘了吧。我听阿苒说,璟郡王妃已过了该生产的日子好几天了。陈老太医连催产的话都说出来了,只是催产对女子身子实在不好,才叫再等等的。七殿下这些日子也急得不行,整日整夜地守着人。”
承元帝闻言,也平添了几分担忧,再一想,又乐观道:“皇家养着这么多太医呢,情况能坏到哪里去。没准儿这孩子等着跟朕一个生辰日出来呢!”
他这话本是笑言,却不想——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