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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毅自看好的女婿人选被人截胡之后,便一直未曾放弃过为女儿再选一个乘龙快婿的心事。妻子在守孝,母亲年纪又大了,他只好自己上阵,暗暗打听着年轻有为的少年们。
赵毅脑子不灵活,不代表他没脑子,他自是知晓女儿家的名声要紧,也不能就这么大喇喇地拉着别人问“可否定亲”吧?这么一来,速度就慢了。
从陆铭定亲都过了两月了,他也只是打探了三家未定亲的少年而已。
只是,看过了陆铭这样的少年英雄,他再留意其他同龄的少年们时,总有一种你们怎么都那么软虾脚、竟个个都及不上陆铭的挫败感。
倒是上月与一同僚闲谈时,对方谈到陆铭,原本他不想听人谈论陆铭戳了他的伤心事,正欲借口离去,却听对方叹息道:“京中双杰,这武之一杰已有主了,就不知另一杰,国子祭酒家的温三郎会做了哪家的女婿。”
赵毅当时心念一动,这些日子便暗暗去打听了温家三郎的人品性情,竟觉得十分不错,怪道能与陆铭齐名。
赵毅心心念念觉得又寻到一名乘龙快婿,岂料今日回家来同吴氏一说,吴氏却道:“那温家三郎之名在京中是响亮,连我也听过,想必已很多人家盯上了,温家三郎年纪也不小了,也不知温家是否已私下与别家有过约定。这事便先按下不提吧,待我出了孝,再与温家夫人试探吧。”
这话听着很平常,但与吴氏夫妻三十余年的赵毅却本能觉得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况且吴氏出孝还有好几个月呢,赵毅一时也担忧看好的女婿人选又被人抢了。
爱妻那里得不到支持,赵毅出了知际院正房,便也没回书房歇下,直接来了女儿这里,想着到底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听听女儿的意见也好。没准儿相比陆铭这样的少年武将,女儿更喜欢这种温文尔雅型的呢?
因吴氏的有意拖延,赵毅心里挺不得劲儿,一路上竟也没注意到有个小丫鬟躲在存芳苑门边,远远看着他过来了,便飞快蹿进院中通风报信去了。
赵毅到女儿正房门口,正要敲门,却听得门上一声响动,才“吱呀”一声被人拉开,女儿明媚的笑脸出现他眼前。
赵毅亮出笑脸,大步往里头迈进去,一边道:“阿禾拉上门闩做什么?”
他本是随口说说,跟在他后头的赵敏禾却脚步一乱,差点儿露了破绽。幸好赵毅走在前头,看不到她心虚的脸色。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力图镇定道:“没什么,女儿快洗漱歇息了,方才便顺手把门关了。”
伯府夜间自有护卫整夜巡逻,安全的很。赵敏禾从前从未有这个锁门睡觉的习惯,若是吴氏或赵攸瀚大概还会看出不对来,但换了赵毅,却毫无察觉。
他大步到厅上上座坐下,看赵敏禾笑道:“父亲这么晚来见女儿,可有要事?”
赵毅不喜绕弯子,便先将自己本与陆崇约定儿女亲家、却最终阴差阳错陆铭因跳下湖救了杨兰锦而与她定了亲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有些事情,赵毅吴氏也好,赵攸瀚宋氏也罢,都会有志一同地瞒着赵敏禾。因为告诉她,也是叫她徒增烦扰。
就如赵毅与陆崇约定一事,便是赵敏禾第一回听到。
她暗流了一身冷汗,万万想不到父亲竟在今日说了这事。若是从前说,她只会有惊,今日只要想到方才被她推出窗外的人,怕是已经听见了,她才急了。
被刚确定关系的男朋友听见老爹要把自己跟别人凑做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赵敏禾不着痕迹地往窗外撇了一眼,却见毫无动静。
她挤出一抹笑容,为赵毅斟上茶,道:“父亲,这约定既已作废,就当没发生过吧。您老记着,反倒叫自己不痛快。”
她又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坐下来喝了一口稳稳心神。他要是敢因这件事反悔了,看她怎么收拾他!
舒了一口气,她又低头喝了一口热茶,却听得赵毅继续道:“阿禾,你放心,这事已过去了。为父打听清楚了,陆铭虽然有主了,但与他齐名的温琅却还未定亲,你看他做我女婿好不好?”
“噗”赵敏禾一个没忍住,喷了口中的茶水。
救命!被男朋友听见老爹还要把自己跟第二个别人凑做堆……怎么办?!真的挺急挺急的!
赵毅以为自己话说的太直,把女儿吓到了,忙起身凑过去为女儿拍拍背,反倒错过了菱花窗外头细微如蚊蝇的咬牙声。
赵敏禾咳嗽过几声,缓了过来,却不知该说什么。她一时又要担心韶亓箫听见了这两桩事会有何反应,又要担心父亲后面还要说什么语出惊人的话。
果然,见女儿不再咳了,赵毅眉开眼笑道:“为父已查过了,那个温琅虽不如陆铭爽快,却也是个高风亮节之辈。他因儿时被高僧断言婚姻迟来,所以虽然已年已至二十,却一直未曾定亲,现在他家中,也并无通房侍妾……”
“咔吱”一声轻响,从窗外头传来。
这回没有女儿的动静扰了心神,赵毅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
“谁?!”
赵敏禾一颤,赵毅以为是女儿被自己突然的出声吓着了,赶紧拍拍她的背道:“阿禾别怕,为父去看看。”
他昂首大步往窗子那边去了,赵敏禾赶紧一个健步跟上去。
赵毅刷地抓住窗棂,瞥见窗子间露出来的一条细缝蹙了蹙眉。
此时赵敏禾却已赶了上来,赶紧上来挽住赵毅的手臂,笑了笑道:“父亲,没有人吧,是不是风吹了窗子?”
赵毅推开窗棂,外头恰有一阵微风吹过,风中还飘来一阵子清淡的桂花香,霎是好闻。
外面没人,赵敏禾无声地长松了口气。下一瞬却又不安起来,他该不会被气走了吧。
真要走了,以后都不用来了!
赵毅也觉得自家府中的护卫如铁通一般,如何会进宵小之辈?
他关上窗子,又细心落好窗闩,转身对女儿道:“阿禾,你屋子里的丫鬟是怎么做事的,怎好任窗子这么开着?当心晚上吹风,叫你受了冻!”
赵敏禾赶紧上去安抚老父,二人一边说一边回了小案旁坐下,好说歹说才叫他没有罚了院中的几个丫鬟。
父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赵毅问起赵敏禾对温琅这样的文人才子有何看法。
赵敏禾只觉得今日自己把一年份的尴尬症都犯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这个自然是听父亲母亲的。”
赵毅沮丧地低了头。女儿说听他和妻子的,可她明知他听的是妻子的,归根结底还不是要听妻子的。
得不了女儿的支持,赵毅垂头丧气走了。
若换了她母亲大哥他们,她还得多防着一些会不会杀个回马枪,但父亲却是个直性子,不会想那么多。于是待父亲一走,赵敏禾赶紧招呼拨云弄月将净房里的血水盆去处理了,自己复又关了门,推开窗子往外头张望。
窗外还是空无一人,赵敏禾咬了咬唇。不会真的走了吧?
忽地,头上一片阴影罩了下来,稳稳落了地。
韶亓箫方才趁着赵毅还在外头时,跳出窗外便躲在了廊上的横梁上,若不抬头细看,还真无法察觉出来。他脸上却无赵敏禾担忧的气愤,却有几分残存的侥幸和几分意料之外的坚定。
赵敏禾一见,想了想轻声道:“方才我父亲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韶亓箫抿了抿唇角道:“你放心,伯父是一片慈父心肠,我不会怪他的。”陆铭都被他杀退了,还会怕一个本就品格有疵的温琅吗?!
不过见心上人蹙眉,他也不想叫她一直蒙在鼓里,便道:“伯父与陆家的约定,我很早便知了,也知道这不过是两位长辈的一厢情愿罢了。其实陆铭与杨家表妹本就两情相悦,若非如此,当日他怎会毫不犹豫地便跳下湖去救了杨家表妹。”
至于二人是在他的撮合下才情投意合,当日也是他率先将陆铭踹下去的事,韶亓箫自觉就不用多说了,免得坏了心上人对他的印象。
这倒可以解释方才他听到陆铭之事时为何没有半分反应,赵敏禾释然了一半。然后她便想起来,后头温三郎从父亲口中说出时,他却出了些许声响差点儿被发现了,所以后头温三郎的事——却是他一无所知的?
她试探道:“那温家……”
韶亓箫暗暗握了握拳,微笑道:“温家的事,你更无须担忧。”他凑近了她,压低了声音道,“阿禾,不是我要说伯父坏话。伯父这回对那个温三郎的眼光,确实不行。”
赵敏禾挑挑眉,有些不信任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