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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莉法盯着面前的少年,后者也盯着她,两个人都把手放在了腰间的武器上,他们两个就这样相互瞪视着对方的眼睛,对方的肢体动作——预判着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是转身逃跑,还是拔刀迎上。
达拉少年胯|下的骠骑躁动得用蹄子刨了刨土,就如同面前的那个独眼少年在打量、防备他一样,他也同样防备着这个少年——还有他身后那两个,达拉人的少年领袖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眼睛能看到的范围,耳朵上巨大的金属圈跟着这一动作轻微的晃了晃。
——是追击,还是迎战。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选择,如果选择追击,那么面前看上去瘦小的独眼人不过是个可以轻易抓住,击溃的奴隶,这么做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手。而如果是后者……
风吹扯得草叶沙沙作响,卡莉法的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达拉少年,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她必须在追赶马群的其他达拉人来到这里之前从这个困境中脱身,而现在,奔逃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她拔出了腰间之前在苏茉纳采购的腰刀,几乎是在她拔出刀的瞬间,达拉少年也高声嘶喊了一句什么,拔出了自己的弯刀打马上前,杂花马迈开蹄子毫不畏惧的冲着面前这个叫喊着战吼冲上来的敌人。
短兵相接,武器相撞带出的火星和刺耳的摩擦声,以及撞击带来短暂的虎口麻痛的感觉直冲眉心,卡莉法没有丝毫喘息,勒住缰绳——她知道对方也是一样的,第二波交锋就已经袭来。
腰刀上挑侧开对方冲着自己脖子砍过来的弧度,用脚绊住马镫,松开缰绳,卡莉法徒手抓住对方从斜刺里刺出的匕首——匕首抽出带起一阵血花,两匹马连带着它们上面的骑士也再次错开。
这一次达拉少年没有再打马冲锋,反而扭转马头,看着面前的独眼人从斗篷上扯下一条亚麻布,叼着它粗略的把满是鲜血的手包扎了一下。
其余达拉人骑着马像是在看一场表演一样看着这场马上的交锋。
修达不再半躺在车上了,他的眼睛里透出爬行动物的冰冷光芒,一遍的阿提刻则嘟囔着说:“不想我出手,自己却动手了,还说不想惹麻烦。”但是刚才的那两次交锋他也看清楚了——卡莉法说的对,这些对手对他来说太没有意思了。
他兴致缺缺的看着卡莉法的动作,心里止不住的犯嘀咕:对方明明不算强,为什么她就是不下手呢。
达拉少年解下马鞍旁边挂着的酒壶,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抛给了面前的卡莉法——在他眼里,对方和他年龄相仿,也许还要小一点——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和自己同龄的少年看到他们之后没有逃跑,而是拔出刀来跟自己正面冲锋。
卡莉法接住那个酒壶,手感摸上去就像是用某种动物的胃做成的皮囊,她喝了一口——那呛人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而后她将那些酒喷在了受伤的左手上。
随后将皮酒壶丢还给了那个达拉少年。
她的行动从头到尾都在表达一个意思:我并不畏惧你们,但也不想惹麻烦。
达拉人的少年首领对着身边的达拉人说了些什么,一行人面面相觑,整队骑着马跟卡莉法擦身而过——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那个被绑架到马背上的女孩的眼神。
“救救我。”
这个眼神全部的呼喊,也就只有这个含义而已。
救救我。
然而这个眼神却没有得到回应。
那个独眼的少年扭过头去,骑着马跟他的同伴转身往她被劫掠而来的那个村庄的方向走去。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不知名少女那才焕发出一点光芒的眼睛,终于彻底暗沉了下去。
卡莉法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过了一会修达才发出一声嗤笑,“别捏了,受伤的手这么捏不疼吗?”
后者被这样提醒的时候,才松开自己紧攥着的拳头,看着被血染红的亚麻布条,翻身从杂花马上下来,将亚麻布条解开之后才看到里面的伤口皮肉蜷缩狰狞非常。
阿提刻无所谓的站在那里的卡莉法,打了个哈欠,“真是无聊啊。”他伸了个懒腰。
“没事。”卡莉法盯着那个伤口看了一会,它像是火烧灼烫又像是针扎刺骨,“修达,帮忙生火。”
她的眼前不停的闪过刚才那个女孩的眼神,然后闭上了眼睛——不管怎么说,见死不救就是见死不救了。
找一万个理由依旧是见死不救。
暮□□至,草原上这个时候温度都会降低,修达缩在车棚里不太想动,阿提刻则百无聊赖的拨弄着面前的篝火,看着面前的女孩用炙烤过的针线一针一线像是缝衣服那样把自己手上清理干净的伤口缝起来——在整个过程中,她的表情也仅仅是抽动的嘴角和微皱的眉头而已。
修达从车棚里探出头来看着卡莉法,他不是那只多事的精灵,也不想对面前这个小女孩说什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来安慰她,他知道她那颗“敏感的”“小孩气的”“软弱的”小心脏一定会为自己做的决定感到内疚。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你的手真的不疼吗?”他用车的帘幕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个脖子探出车外好减轻寒风灌到车棚里带来的冷意。
卡莉法摇了摇头。
她又开始变得异常安静了。
每当她有心事的时候,总会变得异常安静,一言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念格罗瑞尔了——至少这个时候,能听到一点责骂的话或者冷言冷语的讥讽转移一下注意力,她的心情不会像现在那么难受。
那盘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眼神——不止一次遇到过。
而现在,不管是阿提刻还是修达都不会对她的见死不救发表任何看法——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根本不觉得这是多么觉得内疚的事情也觉得会为此内疚的卡莉法简直无法理解——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即使向他们求救,他们又有什么义务去救?
卡莉法长长地叹了口气,躺倒在被压垮在地的草堆上,两眼望着头顶的星辰出神。
她觉得自己变了很多,那个以前在睡梦里偶尔会出现的,梳着夏特女人特有的麻花辫,穿着别人穿旧了的衣服抱着柴火上蹿下跳的女孩好像已经离自己很远了,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得到的却是伤口传来的刺痛。
她想了很多事情,前前后后,从自己踏上旅途之后遇到的一些事情,一些人,有记得长相,却不记得名字的,有记得名字的,却怎么也想不清到底长什么样子的——这才惊觉,自己也做不到将一切都记住。
这样想着想着,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躺在车棚里,修达抱着他的黎琴正在调试音调。
“哦,我看你睡得那么熟,所以就没把你叫醒。”修达拨弄了一下琴弦,金色的眼睛看着爬起来依旧一言不发的卡莉法,也没说什么话,从一边的干粮袋里拿出两块粗制滥造的肉干丢给卡莉法。
后者接住,塞进嘴里胡乱的磨着牙。
修达知道她大概有几天不会想开口说话,于是耸了耸肩,“大概再过几天才能到草原的边境,那精灵给你的东西你收好了吗?”
他不打算进到昆泽尔里面去了,那地方……嗯,如果蒽缪族的精灵还是他记得的那个样子的话,这帮精灵一定储存了大量的上古魔法阵的绘画方式,大量的书籍,古籍——那些人类世界不会流传的东西,他们大概都藏着。
以他的情况,贸贸然踏进这种地方,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卡莉法摸了摸自己的腰带——这是以前养成的小习惯,重要的东西都缝进腰带里面,这样可以确保不弄丢,指尖隔着亚麻布碰到那个刻有精致花纹的硬物,她点了点头。
“嗯,那就好。”修达点了点头。
“怎么了?”卡莉法困惑的看着拨弄黎琴的修达,后者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
“我不打算跟你一起去昆泽尔。”修达看到女孩张着嘴困惑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用词有些不对,“嗯,确切来说,我不会踏入昆泽尔的城堡……”
“为什么?”卡莉法对他突然表现出退缩的姿态而感到不解——在她的眼里他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也什么都不惧怕的,但是现在他却告诉她他并不愿意踏入昆泽尔。
“我讨厌精灵。”修达半开玩笑的说到,“只要看到他们的脸我就会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群斑鸠还要我指出来他们那只斑鸠的花色有什么不一样。”
他像是嘲笑一样的耸了耸右肩膀,英俊的脸上表情怪异,虽然直觉觉得他真正的理由不是这个,卡莉法却也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昆泽尔附近应该会有人类的村庄。”
修达可以暂时住在人类的村庄里。
她钻出车棚,看到正对着自己的,高高悬起,就算群星隐去也依旧同太阳争辉的“永悬的芙洛娜”。
突然想起在夏特人的谚语中,有那么一句。
——只要跟着芙洛娜的光辉向前走,哪怕四海为家的人也能找到归处。
——也许吧。卡莉法这样想着,将手放在了心口的位置,默默地向梵恩雅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