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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捕头握紧拳头,气愤地说道:“道门境地竟然暗藏隐晦污垢之地,熟人孰不可忍!”
程大海在一边磨手擦拳,跃跃欲试,笑道:“焦大人,啥时动手?”
李珏担忧地道:“爹,小婿瞧那些贼人,动作利落,下盘扎实,似乎是练家子。”
“对对对!”程大海急忙补充道:“要不是李兄弟机灵,转移了贼人视线,俺差点被逮住。”
沈老捕头道:“这么说人手不够?”
李珏点头道:“贼人中有十几个身手不错,瞧着不像出家人,倒像江湖人士,看起来还有点面熟。”
沈老捕头和焦文俊没想到太白观隐藏着这么多江湖人士,他们聚集在这里到底图谋什么,看来很有必要去查这些人的底细,太白观主的身份看来也不是那么清白。
沈老捕头担忧地道:“自那铁槛寺改成太白观后,香火旺盛尤甚从前,烧香拜佛之人络绎不绝。那太白观主长袖善舞,交游甚广,与京城王公大臣女眷私下都有来往。一旦太白观事发,只怕牵连甚广。”
焦文俊神色很严峻,温声道:“此案要从长计议。”
李珏头痛是的是该怎样保全皇帝的颜面,又能将那贼人绳之以法,解救那些被囚禁的可怜女子,安排她们将来出路,将事情影响范围减少到最小,尽可能避免殃及无辜百姓。岳父不会昧着良心,草草结案,不管那些无辜女子的死活。
焦宛清则想得比较简单,大不了开杀戒,宰了那个荒淫无耻的太白观主,救出那些可怜的女子。
程大海则是不知所措站在一旁发愣,该怎么办?
焦文俊则想着:“圣上这些年越发笃信佛道,沉迷炼丹,太白观主能言善辩,兼他懂岐黄,极得圣上信赖,不时召他论禅修道,近年来太白观地位越发水涨船高,隐隐凌驾众寺庙之上。太白观和水月庵案子真相一旦传扬开来,圣上颜面无光,只怕会迁怒无辜之人,京城腥风血雨,只怕他们这些参与办案的人都落不到好。焦文俊私心也希望这只是个普通的凶杀案,一旦牵扯到宫里那位,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想到此处,焦文俊心情很是沉重,沈老捕头也递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屋里陷入一时沉寂,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李珏取来纸笔,凭印象画出其中几个贼人的相貌特征,程大海在边上做补充,沈老捕头盯着其中一副嘴角有颗大黑痣的凶悍汉子的画像,沉思良久,说道:“这人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焦文俊安排程大海带人看守着水月庵,李珏和焦宛清则盯住太白观进出人员,自己则和沈老捕头回衙门了。
一到衙门,焦文俊就吩咐人去调卷宗,查找各地在逃通缉犯,他和沈老捕头一直怀疑这些江湖人士来路不正,很可能身负命案。
水月庵这边,李珏正叹道:“可惜那位云澄道长了,白白被拖累了名声。”
焦宛清问道:“云澄道长?”
李珏跟妻子解释道:“听说云澄道长少时于华山修道,精通道教经典,尤精易学。修道期间,曾拜名师学医,云游四方,广交道教医学名流,医术极其高明,在陕西、山西和甘肃一带很出名。”
“他在华山时,研制出了口疮散等十余种治疗口腔、咽喉等疾病的秘方,疗效奇特,被不少病患称为“仙丹妙药”。
程大海惊诧地问道:“可是那位被称为活神仙的云澄道长?据说,求医者甚众,竟把太白观外的石板地都磨出深坑,也不知传言真假。”
李珏点头不语,焦宛清也想起来了,娘亲和嫂子似乎提到过此云澄道长,他给穷人看病,收费低廉甚至分文不取,遇到灾荒年月,还会为穷苦病人提供衣食、住处。
焦宛清暗道,看云澄道长做派倒象全真派那些牛鼻子,又在华山学得本领,莫非是他们的后代弟子不成。
李珏道:“得设法让他老人家避过此事,不能毁了他一世英名。”
程大海面色有点晦暗,摸着小胡子道:“有舍才有得,那太白观观主也是个人物,居然把云澄道长给请来,太白观短短几年功夫就成了京城香火最旺的寺庙之一,此人功不可没,只可惜心术坏了,走了邪道。”
程大海又道:“瞧他皮相倒是一副仙风道骨,内里阴险毒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焦宛清奇道:“太白观的事,难道云澄道长一点都不知道吗?”
李珏道:“云澄道长是个医痴,向来少管身外事。他在山下结了一个草庐,就在那儿给人看病的,基本不住观里,吃用都是太白观主差人送去的。”
焦宛清道:“也不知道爹爹怎生安排那些女子?”
程大海也道:“是啊!”
李珏苦笑道:“程兄有所不知,岳父正为此事烦恼着。今上尊崇佛道,尤爱炼丹,曾数次白龙鱼服前往太白观。”
三人一阵唏嘘,事情牵连到皇家,稍有差错,就是抄家灭族,让人不得慎之又慎。
这些可恨的贼人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又害多少人家妻离女散,有家不得归,有冤不得申诉。焦宛清不由为那些无辜女子哀叹,这个世道艰难,对女子尤其艰难,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尤其是失去清白的女子,还不如从良的妓女。即便救出她们,众口铄金,她们也难为世俗所容纳,最好的结果,也就是青灯古佛一生了。焦宛清感到自己即便有绝世武功,却无力改变这些女子将来的命运。
焦文俊、沈老捕头以及顺天府衙等人一同翻出就卷宗,没想到那个黑痣凶汉还是窜逃多年了惯犯,出身绿林,打家劫舍,在山西连做了好几次大案,烧杀□,无恶不作,身负几十条人命。其他几个或多或少,都有案子在身。不说其他,就凭这一条就足以封了太白观,抓捕凶犯。
案情既然明了,就剩下如何处置这些无辜僧尼,安排他们后路了。
沈老捕头问道:“两位大人,可曾听过前朝尼姑□案?”
顺天府伊摇头,焦文俊则说道:“愿听期详。”
沈老捕头道:“案卷记载,万历三十三年,周孔教巡抚江南,正好苏州发生了假尼行淫之事,于是就下令,“罗致诸尼,不笞不逐,但以权衡準其肥瘠”,每斤按照猪肉价格卖给鳏夫。”
顺天府伊不由鄙夷道:“这个巡抚是怎么想的,人也拿来称斤两。”
沈老捕头道:“案卷确有记载,人按斤两卖。霍韬任南京礼部尚书之时,也对尼姑此风进行了清理,允许尼姑嫁人,限定三月以后则将尼姑配作军人为妻。其中50岁以上的尼姑,则别有处分。至于妇女,则严禁她们进入寺庙拜佛。”
焦文俊闻言喜道:“此法甚好,圣上正欲往西北屯兵屯田,安排直隶灾民北迁。”
边上的管家笑呵呵地道:“不错啊,一人发一个婆娘正好。”
顺天府伊嫌他说话粗鲁,白了他一眼,管家慌得缩了缩脖子,轻轻的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很是懊恼自己多嘴了,焦文俊不以为许。
门突然咣当的响了一下,诸人吓了一跳,随着门就被打开了,原来起风了。
管家跑了过去,伸头张望:“啊,刮大风了!焦大人,老爷,下大雨了!”
话音未落,弧光一闪,雪亮的光芒从从乌云的缝隙中闪出来,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推窗望去,细密的雨急急切切的下着,门前地面上的水洼被无数雨箭弹射起透明的水泡,哔哔啵啵,像一群麻雀的小嘴在争相啄食,细看,也像是在吵架,而且,还吵得火着呢。
沈老捕头笑道:“这雨一时半会也不会歇啊!”
一起商议好抓捕方案,焦文俊和顺天府伊则琢磨着如何上秘折,稳妥地处理好此事。
密旨批复下来,京城大营兵马趁天黑连夜封了水月庵和太白观,抓捕了贼人。隔天传出水月庵和太白观感染有人天花,不治身亡,为避免疫情扩散,官府衙门把太白观、水月庵都给封了。时日久了,水月庵和太白观也开始破落了,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一个漆黑的夜晚,一批男女被秘密押解出京,当做流民送往西北,由当地衙门安排处置,从此在西北安家落户7。三个月以后,焦文俊托病上书辞官回乡,带着儿子女婿一起回归故里,从此就隐居在金陵县,再未出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