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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兮吃惊不小,忙问道:“她是齐王府的媳妇?谁的啊?齐王爷还是东郭祺正啊?”
“她是齐王爷的小妾,府里的人都叫她淑夫人。”
“你怎么知道?”
庄允娴又灌了一口热茶道:“从前有一回我跟着赵元胤来京城,他就住在齐王府里。我当时溜进过齐王府,想偷偷地把他给杀了,这下你该明白我为什么知道了吧?”
“淑夫人?”兮兮转头看着*上那女人道,“瞧着挺年轻的啊!跟你差不多大吧?你怎么在城外头把她捡着了?她晕的啊?”
“不是晕的,”庄允娴重重地搁下茶杯,一脸气愤地说道,“是有人把她带到城外,打算一尸两命!”
“真的?”
“我要没猜错,应该是齐王妃派人干的。好在我发现及时,要不然她这会儿应该去阎罗殿排队了。”
“那你没叫人发现吧?”
“没有,我等那下手的人走了才把她弄回来的。”
兮兮摇头叹息道:“那齐王妃挺狠的啊!把齐王爷和自家儿子囚禁了也就罢了,还要把齐王爷的小妾给杀了,实在太歹毒了!”
“那个女人年轻的时候就能下手把应铭行的亲娘给害了,心肠狠毒可想而知!她一准是看淑夫人有了身孕,怕再给东郭府里添出一个男丁来,这才痛下杀手的!要不是我发现了,只怕真的就一尸两命了。”
“那城里潜伏的暗探呢?你见着了吗?”
“见着了,他们说自打赵元胤和齐王爷父子被软禁后,就没见那三人出过齐王府,应该还活着。”
“他们有没有已经暴露了行踪的?”
“暂时还没有。虽然左府和玉府一直在派人搜查他们的下落,可他们做事向来很小心,从不跟赵元胤直接见面,所以即便这两家知道赵元胤有暗探在京里,一时也没法查出来。”
“那就是好,我的话告诉他们了吧?”
“已经告诉他们暂时按兵不动,只用看着齐王府的动静就行了。”
这时,馨儿起身说道:“她大概有四个月的身孕了,后脑勺有被敲击的痕迹,又浑身湿透了,想必是给人敲晕摁在水里,打算闷死的。”
“没错!”庄允娴点点头道,“那下手的人把她带到城外一小河旁,打晕了她丢在了水里。”
“我这就去抓些安胎和醒神的药回来。”
兮兮道:“那你赶紧去,别耽搁了。”
馨儿走后,兮兮忙叫来了芜叶,帮着淑夫人换身衣裳。兮兮和芜叶正忙着时,庄允娴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她肩头一下说道:“对了,你和赵元胤是不是认识一个叫田易生的?”
“对啊,怎么了?”兮兮转过身来问道。
“听一个暗探说,他最近好像很频繁地出入左府。”
“不会吧?田易生是谢家的女婿,谢家现下受了青月堂的牵连,他理应也被怀疑才是,怎么还会频繁地出入左府呢?”兮兮疑惑不解地问道。
“难不成他出卖了谢家,保了自己的前程?”
“易生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
“谁知道呢?毕竟他还那么年轻,考个进士不容易,有那么好的锦绣前程为什么要白白牺牲了?没了谢陌香,他照样能娶个好姑娘,且左天肯关照他的话,他必定能在京里谋个好位置。”
兮兮暂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田易生跟左天走得那么近。她只是觉得,凭她对田易生的了解,田易生应该不是那种会背叛妻儿的人。
这天晚上,淑夫人醒了过来。她起初很惊怕,等兮兮说明了自己身份后,她才缓缓地从余惊中回过了神来。兮兮问她齐王府到底怎么回事时,她不禁大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王爷和……和大少爷……都给抓……抓了起来……还有幽王爷……也被软禁在……在望鹤楼里。”
“望鹤楼?那是什么地方?”兮兮问道。
“王府西边最高的一处小楼。幽王爷来京城时,总住在那儿。”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淑夫人哽咽道:“有……有小半个月没……没见着了,不过,我看见……看见左禅吟时不时地会给……给他送吃的去。昨晚上我还瞧见她送去过呢!想必……想必幽王爷还好好的。”
兮兮总算是放下心来了。不知道元胤的生死,始终让她提心吊胆的。听淑夫人说昨晚还见左禅吟给元胤送过吃的,至少表明元胤还好好地在望鹤楼里活着。
“那你是怎么回事?”庄允娴抄手靠在*边问道,“齐王妃看你那么不顺眼吗?齐王爷一被软禁,就朝你下毒手了?”
淑夫人委屈道:“她早看我不顺眼了!我是归德将军四年前送给王爷的。她看不惯王爷待我好,便处处为难,动不动就要打骂。好在王爷一直护着,又让我做了淑夫人,她这才没能要了我的命去!这回王爷和大少爷都被软禁了,她自然要对我下手了。可她也太狠了,我肚子里还怀着王爷的骨肉呢!”
庄允娴冷笑道:“你跟她讲狠毒?她只当是家常便饭而已!”
淑夫人满怀感激地看着兮兮和庄允娴道:“多谢你们二位了!若不是你们,我只怕就对不住王爷了!”
兮兮宽慰她道:“你也别太难过了,暂时躲在这儿,等有机会我再送你出城去。”
淑夫人奇怪地问道:“那你们来京城做什么?你们明知道幽王爷被软禁着,你们就不怕被左玉两家发现吗?”
兮兮笑道:“你放心,这儿很安全的。外面就是我开的出云社,且社内都是自己人,那几个杂役也都是幽王府一等一的高手,所以你尽管放心在这儿住下。至于我们,那自然是有我们的目的的。”
淑夫人点点头道:“那我就不多问了。不过,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快开口。”
“有个事儿我倒真想问问你。”
“娘娘您说。”
“不用叫我娘娘,叫我班主妥当些。我就是想知道左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左家和齐王府原本是亲家,所以平日里也常有往来。左家现下是左天的第三房小妾安姨娘在掌管着。不过,安姨娘只是得左天喜欢,并不得左老夫人的喜欢。”
“这话怎么说?”
“平日里去左府做客,总会看见左老夫人呵斥安姨娘,即便当着我们的面儿也是如此。左天的原配夫人给左家生了两儿一女,且都是极能干的人,可那安姨娘接连生下两个儿子,都不成大器,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有一回,左老夫人跟齐王妃说,种儿不好,生下来的也只会是癞蛤蟆,骂的就是安姨娘。”
“那左家其他人呢?没有左老夫人特别讨厌的?”
淑夫人思量了片刻后说道:“还有一个也不招左老夫人喜欢。左天有五个儿子,头两个是原配所生,老四老五是安姨娘生的,而老三是第二房姨娘生的。左老夫人似乎对姨娘所生的孩子都不太喜欢,虽然左家老三人挺不错的,可也经常被老夫人数落。”
“为什么左老夫人不喜欢姨娘所生的孩子?”兮兮好奇地问道。
淑夫人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对了,还有件事儿,我们齐王府跟左家还没闹掰的时候,王爷曾想把明月许配给左家老三,我瞧着那两个孩子彼此也是有意的,只是如今这么一闹,婚事指定是没着落了。”
“还有这事儿?”庄允娴耸肩笑了笑说道,“还好齐王爷没早早嫁了女儿过去,要不然真是断送了东郭明月一辈子了。”
正说着,馨儿在外面叫兮兮。兮兮走出去问道:“什么事儿?”馨儿递上一封帖子道:“刚才左府上送来了一张帖子,来人还在外面候着您回话。”
兮兮展开帖子一看,原来是左家管家所下,请出云社三天后去海棠斋表演。兮兮淡淡一笑,念念道:“海棠斋?那是个什么地方?”
庄允娴走出来,瞥了一眼那帖子,冷笑道:“可真够矫情的!不愧是豪门大户,再怎么样也不肯到我们出云社包场,生怕掉了他们的身价似的!”
“你知道海棠斋是什么地方吗?”
“左家没发迹之前的旧宅子。左天封了国公之后,另有赦造的大宅子,那旧的就改了别院。怎么样?去不去啊,李班主?”
兮兮合上帖子笑道:“送到嘴里的美味儿怎么拒绝呢?虽说没照原计划来我们这儿,不过挪到海棠斋也行,至少不用进左府那么冒险。馨儿,跟左府的人回话,就说我们会精心准备,三天之后准时去海棠斋献技。”
馨儿领命自去了。庄允娴笑问道:“你打算给左老夫人献什么技啊?”兮兮一脸歼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您就瞧好吧!”
三天后,城南海棠斋外,大大小小停了六七抬小轿,都是受邀到海棠斋里来赏梅的。那天安氏回去后,虽一再解释,可还是被左老夫人数落了一顿。
后来左禅吟出主意说,最近海棠斋梅花盛放,不如趁机邀亲朋好友前往观赏,再请出云社就不算入官门了,既能赏梅又能听书看戏,一举两得。左老夫人这才消了口气,一连两天都没见安氏。
兮兮带人来时,管家正在前门招呼客人。见她们来了,派了个小厮从后院门领了进去,安置在了一处偏院里。过了一会儿,安氏和管事来了,不肯跟兮兮说话,只是拉着馨儿问道:“你们那单子呢?快给我,我好递上去给老夫人过目。”
馨儿拿出节目单子,递给安氏笑道:“特意为贵府老夫人准备的,保准她老人家满意呢!您先瞧瞧,行不行?”
安氏大略地瞟了两眼,随手递给了管家,然后叮嘱道:“今天是老夫人请众亲眷来赏梅,都是京中大户,你们可得上点心,拿出些真本事来,别给老夫人丢脸了。要办得好,自然有丰厚的打赏,要办得不好……”
“NO!NO!”兮兮挺着肚子迈过来插话道,“ok的,侬放心,ok的!”
“行行行,横竖你们打起精神来整好点就行了!我们先走了!”安氏好像很怕跟兮兮说话,一听兮兮开腔,什么话都不唠叨了,立马转身就走了。
她一走,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庄允娴冲兮兮点头笑道:“厉害,你这就叫恶心死人不偿命!”
上午是赏梅,午饭过后左老夫人小睡了一会儿。等她醒来后,精神有些不好,并没招出云社的去。直到华灯初上,晚饭过后,管家这才跑来跟兮兮说,可以准备开演的。
头个上场的便是芜叶。左老夫人点了一回说书,是《哪吒闹海》。芜叶已经被兮兮训练出来了,上场一点都不怯生,说得眉飞色舞的,引得众人不时地欢笑。
左老夫人很是喜欢,打赏了芜叶后,又点了一出戏。这戏叫《窦娥冤》,话说应该是后世关汉卿同学写的,兮兮现成改了桥段,冤是一样的冤,只是故事情节已经改成了窦娥是大户人家的正妻,被小妾所害,十分悲惨。
没想到,兮兮精心安排的这出戏真真对了左老夫人的胃口。戏一开场便吸引了她的眼球,连跟旁人闲聊的工夫都没有,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当看到正妻被小妾掌掴冤枉时,她好不激动,指着戏台上骂道:“如此贼妇就该凌迟处死!”
坐在她左边的左禅吟忙用胳膊轻轻地碰了碰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忙收敛起怒容,假装喝了口茶。不过,等演到窦娥被押上刑场砍头时,她又怒了,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搁,气愤道:“要真砍了头,那就是天大的冤枉了!”
话音刚落,一抹白如雪的棉絮末子从空中散落了下来,就如真的雪景一般。饰演窦娥的馨儿放声大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越说越可怜,惹得那左老夫人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紧接着,假扮观音的芜叶出现了,及时搭救了窦娥,还将她原本已经被毒死的孩儿还给了她,他们母子相拥而泣,把下面一干妇人哭得眼泪花直翻!
特别是那左老夫人,哭得手都哆嗦了起来。她从左禅吟手里接过丝帕擦了擦眼泪道:“这戏演得可真好!跟真的似的!看把我哄得眼泪珠子都出来了!禅吟啊,打赏!赏他们十两白银!演得真真地好啊!”
左禅吟忙递上茶笑道:“是演得好,看把奶奶你哄得,直掉眼泪珠子呢!您先喝口茶,匀匀气儿,都是戏文里演的,您这么较真做什么?”
左老夫人连连摇头道:“你知道什么去?那戏文里的段子都是能干的先生照真事编出来的。那些做人小妾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份低贱,就凭着一张好看的脸蛋爬上男人的*,弄出个孽障来,还想把整个家都吞了!真真地不要脸!”
她这么一骂,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安氏身上。安氏那脸色唰地一下就成了猪肝色!可左老夫人嘴里还骂着:“瞧瞧刚才那窦娥,多冤啊!明明是正妻,却给那可恶的小妾欺负了,实在是太可气了!那些做小妾的就是不安分,生个下等种,还想做皇太后?去她亲娘老子的!这种人死了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去!”
“好了,奶奶,您也别太入戏了,”左禅吟看安氏脸色都青了,忙递上茶劝慰道,“您先喝口茶,回头我们点出喜庆的闹一闹,别整那糟心的,好不好?”
左老夫人接过茶抿了两口,舒了一口长气,仿佛总算把刚才堆积的恶气出了。正要放下茶杯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对坐在她左边的安氏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啊?没眼力劲儿的东西!”
安氏惊了一跳,忙起身问道:“娘,有什么吩咐?”
“还用我吩咐?”左老夫人极为不满地说道,“刚刚我说什么来着?你耳朵里没听见吗?神儿都跑哪儿去了?”
“刚才?刚才娘说什么来着……”
话没说完,左老夫人忽然将手里的茶杯朝安氏头上砸去!谁也没料到,在场人都吓了一大跳!那安氏更是惊得魂儿都散了,捂着被砸的额头往后踉跄了几步,站稳后,松手一看,竟然出血了!
安氏从来没受过这等委屈,平日里也只是被呵斥几句罢了。她一见血,立刻委屈地哭了起来,质问左老夫人道:“娘,您这是做什么?我哪儿伺候不周了?”
“还敢跟我顶嘴?”左老夫人怒喝道,“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没规矩上不得台面儿的人!下践货色一个,只当外面叫你两声掌家娘子,你真有脸担这个称呼了?我告诉你,我正儿八经的媳妇是禅吟的娘!她去了再久,也是这左府正经的女主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安氏又气又委屈,却不敢跟左老夫人顶嘴。左禅吟忙劝道:“奶奶,您别生气了,我们点一下出吧!来来来,您来瞧瞧单子!”
“哭什么哭?不知道以为我死了呢!”左老夫人还不消气,接过左禅吟手里的单子又骂道,“信不信我明天就让左天把你给逐出去?还有脸哭呢!上不得台盘的下贱玩意儿!”
亲眷中有个年长的忙对安氏说道:“你也别哭了,多晦气啊!赶紧过来,给你娘跪下认个错,这事儿也过去了!”
那安氏满腹委屈,不情不愿地挪了步子过来,跪下赔了个礼儿。左老夫人压根儿不看她,冷冷地盯着单子说道:“滚一边去!看着就碍眼!”
两个丫头忙把安氏搀扶了起来,送到旁边院子去包扎伤口了。众女眷又奉承了左老夫人几句,她这才舒了心,又点了一出《九龙闹堂》。
开戏前有一会儿歇场的功夫。左老夫人一时好奇,便唤了出云社的李班主来说话。兮兮照旧一身韩服打扮,带着个面纱,和同样乔装了一番的馨儿走了出去。
拜见了之后,左老夫人诧异地指着她脸上那个面纱问道:“这怎么回事?见了本夫人还戴这个玩意儿?摘了!”
兮兮心想,摘了就麻烦了,左禅吟还坐旁边呢!于是乎,她又思密达思密达地胡说了一通,照旧是由馨儿来回答。馨儿一脸浓妆,穿的又是韩服,声音弄得细细的,让左禅吟根本听不出来。
听完兮兮的自我介绍后,左老夫人没再坚持让她取下面罩,只是问道:“刚才那段子是谁写的?”
“It’s me 思密达!”兮兮变着声儿地答道。
“哎哟!”左老夫人皱眉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就你这点腔调还想在京城里混,我看难了!”
“呵呵呵……”兮兮一阵铃铛般的清笑后说道,“饿不会……裆底话,包芡包芡!”
众妇人立马笑得前俯后仰!左老夫人笑得眼泪花又出来了,拍着大腿儿乐道:“太逗了!裆底话?你说话都说到裆底去了,那不成了混帐话了吗?我跟你说,那叫当地话!”
兮兮装模作样地学了一遍,说出来的还是裆底话,又惹得那群妇人大笑不止。左老夫人一边抹泪一边笑问道:“你姓李?高丽来的?”
“嘞,思密达!”
“别老思密达思密达的,听着腻人呢!你不会说不打紧,慢慢说,我们不笑话你的。”左老夫人乐呵呵地说道。
兮兮笑弯了眉眼,微微屈身行了个礼,点点头道:“死的!”
“哈哈哈……”左右又是一阵大笑。
左老夫人抬手招呼丫头道:“来,给她搬张凳子,叫她坐着说话,一个孕妇家也不容易啊!”
兮兮谢过礼后,在方凳上坐下了。那左老夫人又问:“听你这么一说,你家相公已经没了?”
“死的。”兮兮眨了眨眼睛,神色忧伤地点头道。
“挺可怜的啊!那你就带着这班子到处走?你一个妇道人家该回高丽老家去啊!”
“饿老嫁莫人,”兮兮摆摆手道,“这样,挺好。”
“你那段子写得真好,你自己写的?”
“死的。”
“你不会说汉人话,倒会写?”
兮兮比划了一个写的动作笑道:“饿香工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