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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楼中众人只觉眼前白影一闪,歌台之上已经多出了一个眉清目秀的漂亮公子。
君逸羽到得歌台,对千落拱手灿然一笑,悠悠然说道:“千落小姐才情高绝,以文会友,在下···”
君逸羽的话没说完,便听一个尖厉的声音叫嚣道:“哪来的毛头小子,给大爷一边呆着去!”
君逸羽淡淡瞥了一眼,皱眉道:“哪来的野狗在这乱吠。”
“你敢骂我?”
君逸羽作惊讶状,“这位公子,你是野狗吗?”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敢学人强出头。你知道大爷我是谁吗?小心爷爷我让你有命出头,没命走!”那拦路的纨绔恼羞成怒,这几句话说得是疾言厉色。
君逸羽习武多年,耳力高绝,上得这歌台,有心之下,早就从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中知道这人是薛太师的二公子薛宏。不说君逸羽的武功,便是以他的身份,也尽可以在大华横着走,又哪会怕了他去?倒是本来漠然站着的千落,怕这好心替自己出头的年轻公子不知情况,受了欺辱,当下面露急色,张口欲言,君逸羽见了摆手示意无事,无视了那薛二公子的叫嚣,只淡淡道:“这位公子若是有本事,不妨留下诗文请千落小姐品评。若是没本事,也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没得污了千落小姐的尊眼。”辱人者人恒辱之,见了此等仗势欺人之辈,君逸羽也没了好脾气,自然不会和他客气。
“少爷!”听得君逸羽这话,薛宏的狗腿子跟班都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围拢了上来,“让我们教训教训这小子吧!”
“给我上!”薛宏满面狰狞的狠狠一挥手。想他贵为太师公子,玉安城中不好开罪的公子哥儿也就有数的那么几位,这小子是哪根葱!
“公子···”千落眼看着面前好心帮他的公子要被人仗势欺了去了,忍不住捂嘴一声惊呼着提醒,只这“小心”没有说完,又被她生生的吞了回去。
薛宏手下,不过仗着太师府的势横行霸道,酒肉里泡大的行子,又哪能真有多少本事。君逸羽甚至都没挪地儿,只施施然动了动腿脚,那几个家丁便被他送下了歌台。“这位公子是要自己下去,还是要我请呢?”
薛宏面有惧色,但想着这般下去他再也没脸在这玉安城混了,再者他又哪受过这般窝囊?当下忍不住道:“小子,有种你留下名号,大爷我···”
君逸羽来了这个世间,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为富不仁,为贵不尊的公子哥了,当下他摇头上前,轻轻一脚就将薛宏踢下来台去,时间不早了,他这还是回家后第一次晚上出来,答应要早点回去的,可没时间在这听他放狠话。
君逸羽只是存着教训教训这纨绔公子哥的意思,却没下狠手,那薛宏被踢了下来,“哎呦”着爬了起来,“小子!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薛桂薛太师!有种你报上家门,我一定要让你全家鸡犬不宁!”
君逸羽强自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这又来了个古代版“我爸是李刚”!他刚要开口打发了薛宏,却听楼上飘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我道是谁这么大的口气,原来是薛二公子。怎么,薛公子要欺上我翼王府不成?”
君逸羽闻言望去,对面三楼,握杯倚栏的,不是自家叔叔君康舒又是何人?
“叔父,你怎么在这?”
“怎么,阿羽,只许你小子在这英雄救美,就不许叔父我来这喝杯酒?”
君逸羽平素和君康舒笑闹惯了的,但是在公众场合总不能落自家叔父的面子,何况他这明显是出来帮自己的,所以虽然有很多话可以打趣回去,但只是挠头笑了笑。
君康舒见自家侄儿给面子,轻笑一下,拿眼斜睨着薛宏说道:“薛公子,你这是怎么说,真要欺上我翼王府?”
薛宏是薛太师家的公子,一向欺行霸市惯了的,耐着性子追求千落半年无果,前几天好容易搜罗了一首诗想要来一亲芳泽,谁曾想又被拒绝了。他公子哥横行惯了的,又哪受得了?当即就来了火气想仗着身份用强的。薛宏常年厮混在平乐妓坊,大家都知道他太师之子的身份,不敢出头。
君逸羽见着面生,薛宏只当他是外地来的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是个随人拿捏的货,吃了君逸羽的亏后又想丢点狠话找回点场子。此时听了君康舒和君逸羽的一番对答,薛宏哪还不知道这是踢到了铁板,得罪了翼王府的世孙!前些日子还听父亲大人说起翼王世孙颇得圣宠,万万不可开罪。怪只怪他,回来这么久竟然不在公众场合露面,我不认识他啊!现在我竟然当众说出了让人“满门鸡犬不宁”的话,我哪知道他是翼王世孙?可这话不管有心无心,出得口来就是大大开罪了翼王府。父亲若是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想到这些,薛宏冷汗涔涔,当即赔笑着说道:“郡王爷说笑了,原不知是世孙大驾光临,不过是个玩笑,还请王爷和世孙恕罪,相信我绝无冒犯翼王府之意。我还有事,王爷和世孙慢慢玩,我先走了。”想着之前自己的态度,将心比心,若是自己定然不会放过对方。薛宏对自己这番话实在没底气,说完就脚底抹油的逃走了。今天这人是丢大发了!这人也得罪大发了!
看着狼狈而逃的薛宏,君康舒无声摇头,薛太师生了这么个儿子,还真够倒霉的。
君康舒隔三差五的总和军中同僚约在一起玩乐,今天正好在凤来楼,他本来是不想搭理薛宏的,可看到出来护花的是自家侄儿,那薛宏言语又无意中冒犯了翼王府,他这才出来说话帮侄儿快快解决的,也省得吵闹着误了喝酒的功夫。现在事情解决,他只挥了挥手,示意君逸羽不用理会自己,又回包间喝酒了。
凤来楼中的众人今天看了一出好戏,薛宏霸行大家早有人看不过眼,只是无胆无势出头,此时见他灰溜溜的走了,凤来楼中掀起了喝彩声,君逸羽听了展颜一笑,抱拳对着众人团团一礼说道:“大伙请了。千落小姐的才情,大家有目共睹,以文会友,最是行不得仗势欺人,大伙说是也不是?”
此时楼中之人本就喜这公子仗义出手,现在知道他翼王府世孙的贵重身份,说话还这般客气有礼,与那薛宏比起来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当下更是好感大增,都纷纷附和。
“君公子言之有理。”
“世孙说得好!”
“是极。”
······
君逸羽笑着压下了附会声,这才说道:“在下虽然不是有本事的,可既然来了这歌台,也不能砸了场子。我这有一篇文章,想请千落小姐品鉴,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千落一直在台上看着君逸羽的一举一动,自然知道这位亲王世孙这是要帮人帮到底的替自己撑场子,圆场子,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但也不拂人好意,当即点头说道:“公子气度非凡,文章必然不俗,能给千落一观,是千落的福气。”
看到千落应允,君逸羽这才对老鸨客气的说道:“烦请妈妈取些笔墨来。”
笔墨取来,君逸羽正要上前,却是千落一礼说道:“今日得公子仗义相助,千落无以为报,愿为公子研磨。”
君逸羽闻言一笑,也不矫情,点头应允。
歌台之上,其他人都识趣的退了下去,只留书案前一对男才女貌,赢得底下人一阵暗赞。
君逸羽手腕一抖,笔走龙蛇,书法遒劲有力,字体飘逸洒脱,千落看了眼前一亮。
“爱莲说”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
“晋陶渊明独爱菊”
“自本朝以来,世人盛爱牡丹”
千落的声音清澈,娓娓念来,很是动听,写到这,君逸羽趁着蘸墨的功夫,给了她一个饶有兴味的笑意,千落见了一怔,接着看去,眼神闪烁,这才继续念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
“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 牡丹之爱,宜乎众人矣。”
这篇短文风格简洁,语言优美,凝练自然,直将莲花亭亭玉立的画面展现于眼前,让人心领神会,体现出莲花的独特风采,更是以花喻人,盛赞了千落的高洁品性。来逛青楼的人中文人墨客本就不少,富商公子们也多是读过些书的,其中不乏识货之人,千落刚刚念完,便有人喝起彩来,对这王府公子更是刮目相看。
这位世孙武艺不凡,此时这篇文章一出,更是文采非凡,当下便有人暗自赞叹,这位王府少爷竟是个人品贵重,允文允武的超凡人物!
写完,君逸羽也不管台下的议论喝彩声,放下笔淡淡一笑便要离去,却听千落说道:“公子高才,千落佩服,不知可否赏脸一谈?”
这还是千落出道半年以来第一次提出邀约,当下众人一阵喝彩,这位君公子的品貌才学都担得起啊。
君逸羽欣赏千落的才情,同情她的身世,又见不得人欺负女孩子这才出手相助,本着“送佛送到西”的想法,又顺势录了这篇《爱莲说》给她。他前世好些好诗文这儿没有,没得留在他一个人的脑子里浪费了,却是没那风流才子一亲芳泽的采花兴趣的,于是说道:“小姐误会了,这文章是我···”君逸羽言语一顿,脑中一转,道:“是我一个不出世的故友写的,觉得适合小姐,这才借花献佛。小姐才情高超,我不过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不敢辱没了小姐。”
千落哪会相信他故人的说法,听他拒绝,当即作色道:“千落自知出生风尘,卑微低贱,公子若是看不起千落,不愿与千落相交,直说就是,又何必用这种理由搪塞。”
君逸羽听得此话连连摆手,指着案上未干的文章道:“千落小姐不要误会,在下万万不曾有这样的想法。小姐虽然沦落风尘,却洁身自好,如同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若非如此,在下又怎会以爱莲说相赠?”
千落听他此话,眼中一亮,心中欢喜,她果然没领会错他那一眼的意味,开口还待要说,却是君逸羽看到了正站在歌台前的许浩轩,当即灵机一动的说道:“千落小姐,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却是第一次晚上出来玩乐,怕家中牵挂,这就要回去了。在下才疏学浅不敢应小姐之约,但是此次与我同来的许浩轩许公子,确真是学富五车的大才子,小姐不若与他一叙,必会知晓在下此言不虚。”
说到这,不待千落推拒,君逸羽就走到台边把许浩轩拉了过来,“浩轩兄,你不是一向思慕千落小姐的才情吗,你且与她一叙。我今晚被你强拉来了这,这么晚了,家里还指不定怎么挂心呢,就先走了。”
君逸羽说完给了许浩轩一个促狭的眼神,你不是自诩花丛老手吗,机会给你。君逸羽把许浩轩和千落推到一起,又对千落行了个礼权作告别,脚底生风的走了,只留下台上的千落眼神莫名,心绪复杂的看着君逸羽离去的方向。
凤来楼中的众位看客本是等着看君逸羽和千落演绎一段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的,冷不防正主跑了,大伙儿更是议论开来,什么行侠仗义,温文有礼,文武双全,心智坚毅,不为美色所动的高帽子都盖给了君大少爷,当然心中酸溜溜的人也是有的,只是这般场合不好说出口罢了。
且不提千落的落寞和凤来楼中的议论,君逸羽出得青楼,径自骑马回了皇承区,想到走正门还得饶好大一个圈子,君大少爷把马系在路边的树上,索性运转轻功翻墙进了翼王府。
翻墙回家的君逸羽心中得意,想着还是会武功好啊,对付起这几米高的墙来,就是小菜一碟。
翼王府中晚上都有巡逻的侍卫,君逸羽遇到一队,安排了人去牵马,又着人去逸园报备自己回家了的事,便悠悠然的准备回自己的羽园睡觉了。
夜深人静,稀疏的虫鸣声都清晰可闻,路过后花园的君逸羽却是意外的听到了琴声,心下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在后花园弹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