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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明轩笑了笑,抬手轻拍拍她的头,道:“不许打趣你母妃,父王这就去看她!”说来,两个孩子比他还要爱怜他们的母妃。岁月推移,他的灵儿是一点都没变,不管是xing子,或是样貌,都未发生什么变化,桂嬷嬷两年前去了,现在她身边只有阮翠在贴身伺候,其他婢女,她不要。
对于两个孩子,她知晓她是母亲,与他们相处,像是朋友一般。
从没见过她大声与俩孩子说过话。
“母妃没什么事吧?”宇文明轩的身影在书房门口消失后,烨磊转向妹妹馨儿问道。馨儿笑着道:“母妃没事,她好着呢!”
烨磊点头:“这就好。父王说的对,你以后可不许再出言打趣母妃了,知道么?”他的语气很郑重,母妃不同于常人,他打小就从父王嘴里知晓。父王说过,这个家里,母妃最需要保护,作为儿子,他要保护母妃的同时,还要让母妃天天过得快乐开心。
因此,他让自己的xing子变得活跃起来。
没人晓得他的真xing情,就是父王,表哥,还有昊阳他们都不晓得。他其实不太喜欢说话,更别说耍宝卖萌,但为了母妃开心,这些他都做的无怨无悔!
松开段昊阳的胳膊,馨儿磨蹭着走到烨磊身边,咬唇道:“哥哥,我,我没有打趣母妃。不过,像今天这样的话,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嗯。”烨磊淡淡笑了笑,轻点头,然后看向昊阳,提议道:“昊阳,咱们出去转转怎么样?”
“走吧。”昊阳起身,走向书房门口,馨儿小脸一乐,紧追上他,拉住昊阳的衣袖,仰起头,可怜巴巴的道:“昊阳哥哥,这次带上我好不好?”昊阳没有吭声,而是唇角溢出一抹浅笑,道:“问你哥哥,他若是允的话,我是没什么意见的。”
“哥哥……”
馨儿回头看下烨磊,裂开嘴,甚是讨好地笑着。
“好了,带你去就是了。不过,千万不可到处乱跑,否则,以后别想再与我们出去玩耍!”这个家里,他爱娘,爱妹妹,亦爱父王,他们的家很幸福,每天都有欢声笑语传出,小丫头现在长大了,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应该也没什么的。
父王过会子即便知道,顶多皱皱眉头。
大街上。
馨儿看到什么都好奇,不时问昊阳。
起初,被她挽住胳膊,昊阳很不习惯,这可是大街,不是府宅中,若是被人说闲话,可就不好了。但烨磊对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而且馨儿难得到街上来一趟,他只好压下心中的不适,牵起馨儿的小手,被她拽着东看看,西瞧瞧。
在他心里,烨磊和馨儿兄妹,都是被他视作弟弟,妹妹在爱护。
如此想法,虽有些不敬,但他们之间比亲兄妹还要深厚的感情,却是不争的事实。
闲王爷亦与他说过,让他别把自己当做外人,别在意彼此间的身份,真心相交,彼此相互关爱,才是最好不过的事。
“昊阳哥哥,我想要糖人。”馨儿拽着昊阳到一捏糖人的摊位前,指着一个个惟妙惟肖的糖人,晶亮的眸瞳中,直冒可爱的小星星,“好,我给你买。”昊阳笑得一脸chong溺,“师傅,给我来两个糖人。”他掏出碎银,付给摊位买主,然后看向馨儿:“选你喜欢的。”
“谢谢昊阳哥哥!”
馨儿高兴的选了两个糖人,先是递给昊阳和烨磊一人一个,然后给自个又选了两个好看的糖人,眨巴着大眼睛问卖糖人的摊主,“师傅,我们付的银子够么?”摊主捏着手里的碎银,连连点头说:“够了,够了!”银子绰绰有余,可他没法子找余呀,一个糖人就两个铜钱,把他这些糖人全买去,也用不了这么多,摊主尚在思索该如何找零头时,馨儿已经被昊阳和烨磊拉着离开了摊位,朝前继续游玩而去,“公子,公子,我还没给你找……”
听到摊主的声音,昊阳脚步微顿,回头朝摊主摆摆手,“不用了。”他声音不大,但足矣让数米远的摊主听见,接着,他与馨儿,烨磊去了一人群扎堆处。
“今个真是遇到好人了!”
摊主望着昊阳三人的背影,感激地笑了笑,然后把手中捏着的碎银,小心翼翼的放进衣襟里。
“哇,昊阳哥哥,这就是杂耍吗?”
馨儿晃着手中的糖人,踮起脚尖,看向人群中央几个江湖卖艺的,“他们好厉害!”昊阳和烨磊相视一笑,齐与馨儿道:“是很厉害!”小丫头自从走出王府,一路上就赞叹个不停。
“去请大公子上来坐坐,就说本公子有话与他说。”靠近杂耍的路边,是一豪华酒楼,段浩泽站在窗前,注视着昊阳,烨磊,馨儿三人,对站在他身后的小厮,吩咐了句。他眼里蕴染出的光晕,有嫉妒,有不甘。
段昊阳,你可真够好命!
烨磊世子视你如同手足,没想到,闲王爷还想收你做闲王府的女婿。
你说,我会让你如愿以偿么?
他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讥诮,缓缓漾出。
就是用猜的,他也猜出被段昊阳牵在手里的女孩子是谁。
——馨悦郡主,那穿着粉群的少女定是馨悦郡主没错。
据听说,她的样貌长得极为好看,与女皇和墨皇生下的长公主不相上下。
段浩泽的目光,由段昊阳身上移至馨儿身上,望着她娇俏的背影,目中光晕,变幻莫测。
“大公子,二公子有请。”段浩泽的小厮,走至昊阳身后,躬身有礼道。昊阳没有转身,但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晦暗不明来,段浩泽找他,有什么事?而且会这么巧的在街上遇到他?烨磊站在昊阳身侧,转向那小厮瞅了眼,道:“哪家的二公子有请段大公子去叙话?”他是明知故问的,段家家主一生娶了两妻,嫡妻住在大宅,平妻外宅而居,这在庆州城,无人不知晓。而两妻给他各育有一子,皆出类拔萃。
与段昊阳自小就相识,他知晓这位被他视作兄长一般的朋友,与主宅中的那位异母兄弟,感情很是淡漠。
同时,他的兄弟对他的感情,亦是如此。
都是嫡子,却因为是平妻之子,就没有继承家业的权利,于他的好友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公平。
好在好友心xiong宽广,并没有把段氏的家业放在心上,且无需记挂于心,这世间,除过星月宫,有哪个的财富,能胜过“天下第一庄”庄主?
那说话的小厮,抬眼看到宇文烨磊,忙再次躬身道:”回闲王世子,小的是段府二公子身边的小厮,是我家二公子有请大公子去叙话!”烨磊的视线从他身上收回,转向昊阳,“你拿主意吧!”
馨儿看了会杂耍,兴头渐渐过去,忽然,她感觉有人从高处一直看着她,逐缓缓转身,朝那视线的来源望了过去。段浩泽见他一直注视的那抹粉色娇俏身影转过身,骤时慌乱地移开目光。
奇怪,刚明明是有人看她来着,为什么她没有找到?馨儿晶亮的眼珠子转了两圈,视线收回,低头咬了口手中的糖人。
瞬间,她小脸上溢出甜甜的笑容!
“昊阳哥哥,这糖人好甜哦!”
她欢快的对昊阳说着。
段浩泽的视线,再次移到馨儿身上,由于馨儿这会子侧身站着与昊阳说话,他很容易地看到了馨儿的样貌。
美,好美的女孩子,与坊间传说的一般无二。
轻灵,秀美,可爱,娇俏……
风儿吹拂,她黑亮的发,像一蓬墨莲,自在绽放在她脑后,飞扬的青丝和她身上粉色的裙子彼此相映衬,绚丽得有些令人目眩。
若是能娶她做妻,该有多好。段浩泽想入非非,目光不由变得有些呆滞来。
“昊阳哥哥,我总感觉有人在看着我哦!”馨儿捏着手中的糖人,轻拉了下段昊阳的衣袖说道。
“烨磊,要不你带馨儿再转会,我过会就去找你们。”昊阳没有回馨儿的话,因为他知道是谁在暗中看着馨儿,看着他们三人,“我和妹妹陪你一起过去吧,等会咱们再继续游玩。”烨磊牵起馨儿的小手,朝昊阳笑着说了句。
“嗯。”昊阳点头,转身朝段浩泽站的窗口位置瞥了一眼,提步跟在小厮身后,走向了酒楼。
段浩泽在昊阳转身那刻,就已离开窗口,回到桌旁坐下。
他心下有些懊恼。
馨悦郡主还是个小姑娘,刚才他,他怎就能用看成年女子般的眼光审视她,还对她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不过,看身量,那馨悦郡主与及笄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有留意她,有对她生出心思,说来也没什么的吧!
“你找我有事?”
段昊阳走进雅间,凝视着段浩泽,开门见山问道。
然而,段浩泽却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他身后的馨悦郡主。
正面的她,比之刚才侧面的她还要美。她的眼睛又黑又亮,迎着窗外照进的阳光,微微半阖,透出狡黠之色。
她是在打量他么?
段浩泽的心砰砰地跳着。烨磊不耐地看他一眼,道:“你这么看着本世子的妹妹,是不是有些失规矩了?”骤时,段浩泽额上渗出些许冷汗,拱手施礼:“在下段浩泽,见过闲王世子,馨悦郡主!”
“免了!”烨磊冷冷地说了句,转向昊阳道:“我和馨儿去隔壁雅间等你,你与他说完话,就过来叫我们。”说着,他牵着一脸不乐意的馨儿,就朝雅间门口走去。
“哥哥,我要和昊阳哥哥在一起嘛!”
“乖,昊阳哥哥这会子有事,等会他就来找咱们。”
“坐!”烨磊兄妹俩声音逐渐消失,段浩泽脸上的表情恢复淡然,抬手示意段昊阳坐下说话。他没有称呼段昊阳叫大哥,好似他才是兄长一般,姿态摆的很高。段昊阳嘴角挂着一丝淡漠的微笑,古潭一样幽深的目光,从段浩泽身上一扫而过,打量起雅间内的布置来。这间雅间,应是这家酒楼里最为豪华之所在,宽敞,舒适,且里面还带着内间,以及梳洗室。内间门口各有两支古朴的柱形落地灯,灯罩状如盛开的青莲。
青莲?呵呵,他怎就忘了这家酒楼是星月宫门下的产业呢!
女皇可是前任星月宫宫主,喜欢青莲,天下无人不知。而现任宫主是女皇的义兄,他下令门下产业,装潢上多涉及些与青莲有关的配设,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从而好方便女皇外出时,下榻之处犹如到家一般舒适。
除过别致的柱形,用淡蓝云英雕琢而成的莲灯,其他的陈设,亦是极尽奢华。
“你可真会享受?”目光收回,段昊阳走至桌旁,掀起袍摆,慵懒地靠坐到椅上。段浩泽注视着他,眼中的神色渐渐生出异样,“你是在指责我么?指责我会败光未来有可能属于你的段氏家业?”段昊阳没有看他,嘴角依旧挂着淡漠的微笑,似乎在嘲弄他的自以为是。
“你什么意思?”段浩泽有些恼怒的出声质问段昊阳,“你瞧不起我,是不是?告诉你,段家家业是我的,与你一点的关系都没有,所以,你少不把我放在眼里,小心我到时,到时……”
他想说赶段昊阳母子离开段家,可在看到段昊阳看向他的犀利眼神时,咽了咽口水,终了没说出后话。
“你找我,就是想与我说这些么?”段昊阳凝视着他,似笑非笑,身形坐正,把玩起桌上的杯盏来。杯中的酒汁,呈浅深红色,此刻在他指尖,一片凌乱。他没有饮下这酒汁,就这么随意地把玩着,任那透窗而过的阳光,洒满全身。
然而,段浩泽却感觉到很冷,是的,他感觉到段昊阳身上,正在散发着极致的冷气。
他端起面前的酒盏,仰头一口饮尽,看向段昊阳道:“我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些,你识相的话,就别对段氏家业打主意。”段昊阳笑了,他放下杯盏,食指轻叩桌面,道:“你放心,段氏家业,我是从来就没往心上放过。”说着,他轻瞥段浩泽一眼,这般心思龌龊,没有度量之人,就算段氏家业归入他手中,恐怕也会被他拖入死谷,败光败尽不可!
什么叫自取其辱,段浩泽此刻是深有体会。
他在乎的,对方压根就没往眼里放,一时间,他脸上变得难堪起来,“你别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却耍小手段!”
段昊阳淡淡道:“难不成你想要我给你立份字据?”
“那再好不过!”段浩泽气鼓鼓地说道。
“凭什么?”段昊阳眉头一挑,道:“你凭什么让我给你立下字据?还是说你觉得我好欺?”兄弟,他可从来没将这眼睛长在头顶的公子哥,当过兄弟。要他立字据,胆子倒是不小,“将你所有的龌龊心思收起来,否则,别怪我对你不讲兄弟情分!”清冷的话语,与他身上散发出的冷然之气,令段浩泽当下怔住。
过了好久,段浩泽终于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拿我当兄弟过,在你心里,我根本连个外人都不如。少假惺惺的与我说什么兄弟之情!”段昊阳微笑,反问道:“我有不拿你当兄弟么?若不把你当兄弟,我大可不必在听了你小厮的话,过来见你。而你呢?这些年,可有唤过我一声大哥,唤过我娘一声二娘?”虽说他们不在一起住,但是每逢过年时,他和母亲都会回大宅一趟,与父亲和正房母子三人,以及祖父,祖母坐在一起用年饭。
贺氏装的贤良淑德,对他们母子倒也客气,祖父,祖母,还有贺氏生的一对儿女,哪个有将他们母子往眼里放过?
乡野妇人?他们瞧不起母亲的身份,亦瞧不起他。
以为他不知道么?
“木氏一乡野妇人,我为什么要称呼她为二娘?至于你,从不曾拿正眼看过我,我何须热脸换冷脸,尊称你一声大哥?”段浩泽仰起头,ting直腰背一字一句道。段昊阳随手将杯中酒泼到段浩泽脸上,接着冷冷道:“乡野妇人怎么了?那是生我养我的母亲,你说话最好注意一点!”
“你,你竟然用酒水泼我,你太过分了!”段浩泽站起身,手指段昊阳,一脸恼怒,“泼你酒水?我若是说我此刻想揍你一顿,你信不?”段昊阳起身,走至段浩泽身旁,提起他的衣领,勾起唇角,言语轻浅的说道。
此刻,他身上的气息变得好邪魅。
“你放开,放开我!”
段浩泽挣扎着想要从段昊阳手中挣脱开身子。
“道歉。”段昊阳启唇,抬手在他脸上拍了拍,不急不缓吐出这简单的不能再见到的两字。
“你妄想!”段浩泽扭头,错开段昊阳的视线,要他道歉,门都没有!段昊阳嘴角笑意收敛,深黑的眸子立刻起了变化。森寒的神光宛若两团幽冥之火,燃烧起来,灼烧着段浩泽,似是要将其瞬间焚烧殆尽一般。但刹那过后,他眸中的幽冥之火消无,他笑了,笑得很是随意,仿若刚才什么都没有发过过似得。
他松开段浩泽,缓声道:“终有一天,你会跪下来求我,求我饶恕你的无知,乞求着向我和我的母亲道歉!”
被段昊阳松开,段浩泽连连后退数步,待他站稳身形,稳住心底的惊惧,道:“不会有那一天的。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跪在你面前,向你们母子道歉!”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的男子,身上散发出的邪佞气息,以及那高高在上,俯视着他如蝼蚁一般的眼神,让他心惊的同时,亦生出很深的惧怕之感。
是的,此刻的段昊阳,是可怕的。
他要走么,要从段昊阳眼前,匆匆离去么?段浩泽垂眸想着。
“那咱们往后就走着看。”
段昊阳淡淡地说了句,转身洒然离去。
雅间门口,段昊阳的身影刚一消失,段浩泽忙抬起衣袖在额上擦拭了下,接着,他双腿打着颤,走至桌旁,坐了下来。
“段昊阳,别以为你说的话,我就信以为真。我发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心绪恢复平稳,段浩泽望向雅间门口,双手紧握成拳,咬着牙,无声低喃了句。
隔壁雅间内。
“你那二弟没说什么令你难堪的话吧?”看到段昊阳进门,烨磊忙出声问道。
“他……,呵呵!”
昊阳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抹苦笑,走至桌旁坐下。
“不会是让你别打段氏家业的主意吧。”
烨磊食指轻叩桌面,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说道。
“嗯。”昊阳点头,“与他,我没什么话可说。再者,段氏家业,我压根就没往心里放过,这个,你是知道的。”
“他就是个小人,别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烨磊起身,走至昊阳身旁,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安慰了句。
“我说过,总有一天,会让他向我娘道歉。我娘虽是出身乡野,但她并不比出自大家的闺秀差,她xing子温和,待人真诚,没有一丝半点的害人之心,却被他一口一个乡野妇人的叫,说真的,刚才我真想好好揍他一顿!”
烨磊笑道:“这不是快科考了么,我哥说你文武双全,拿个双料状元,绝对不成问题。”说到这,烨磊话语顿了顿,接着笑道:“到那会,我哥以教养有功之名,封令堂个诰命夫人,看谁还敢再拿令堂的身份来说事!”
“昊阳哥哥,我还没见过伯母呢,要不,你带我和哥哥现在去你家好不好?”馨儿放下手中的筷子,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起身走至昊阳身旁,伸手轻拉了拉昊阳的衣袖,“昊阳哥哥,可不可以嘛?”
烨磊看了自己妹妹一眼,然后对昊阳道:“昊阳,要不咱们就去你家转转,认识你这么多年,我可是连你家门在哪边开着都不知道呢!”昊阳站起身,扯唇一笑,“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家寒酸,就走吧。”
三人说笑着离开酒楼。
大约过去有两刻钟时间,三人乘坐雇来的马车,便到了段昊阳母子住的府宅门前。
“请吧。”
段昊阳跳下马车,对紧跟其后下车的烨磊兄妹有礼说道。
“这么客气做什么,咱们随你进去就好。”烨磊笑了笑,牵起馨儿,与段昊阳一起进了府门。
正堂。
巧秀听到门口小厮禀报,稍作收拾,就站在正堂门口,等着段昊阳带着烨磊兄妹来家里拜访。
她心有期待,多年没见过他了,过会子便可以看到他的儿女,也不知那俩孩子,与他长得是否相像?
近了,他们走近了,调整好心情,巧秀直直地望着走近她的烨磊兄妹俩。
“烨磊(馨儿)见过伯母!”
与他长得可真像。不,应该说这俩孩子,长得与他们夫妻都是极为想象的。巧秀神思处于自我意识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烨磊兄妹正在给她见礼,段昊阳轻咳一声,望向他的母亲道:“娘,烨磊和馨儿向你见礼呢!”进门时,烨磊与他说过,不许抬出什么世子,郡主身份出来,免得大家说话不自在。
巧秀回过神,忙错开身,赔礼道:“使不得,使不得……”说着,她福身欲朝烨磊兄妹见礼,“伯母,你都不受咱们的礼,那你也就别与我和哥哥见礼了!咱们都是昊阳哥哥的好朋友呢!”馨儿呵呵一笑,脚步欢快地走向巧秀,挽住其胳膊,道:“伯母,你可真年轻,与我娘一样漂亮呢!”
巧秀虽说有些拘谨,但她还是尽量放松自己的表情,笑了笑,道:“承蒙郡主夸奖,妾身当不得的。再说,妾身身份卑微,不可与王妃相比的。”馨儿秀眉微皱,但片刻后,便舒展了开,“伯母,你叫我馨儿就好,别郡主郡主的称呼我,好不好?这样听起来,感觉亲切些。还有哦,伯母的身份一点都不卑微,我曾经听小诺姐姐说过,她说姑母告诉她,人生下来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只因境遇不同,才会在出生那刻,被划分出三六九等。但是,只要自己不把自己看的卑贱,别人爱怎么说,就随他们说去好了。”
“娘,在烨磊和馨儿面前,你无需拘束的。”看到自己母亲小心翼翼的样子,昊阳心里是苦涩的。身份真就那么重要么?为什么他在当今皇上,闲王爷,以及烨磊兄妹这些身份极为尊贵的人身上,就看不出来?
他们与人相处,从不刻意强调自己的身份,反而身上散发出的亲和气息,会让人无形中对他们生出敬意。
尤其是寒,他可是一国之君,但与他在一起,一点架子都没有,说话行事,都像是兄弟一般。
有这么一位好朋友,好君主,他段昊阳发誓,定一生不负!
段昊阳这般一说,巧秀身上的拘谨,慢慢的散去,她笑着道:“你们坐下说会话,我去给你们做些饭菜。”说完,她从馨儿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与两个小丫头走出了正堂。
“昊阳哥哥,你们家丫头不够使么?”馨儿望向巧秀远去的背影,大眼睛中满是不解,“我娘喜欢清静,家里就几个打扫的仆妇,和在她身边伺候的两个小丫头。打小,我和我娘的饭菜,都是她自己做,她说,这样才有家的味道!”昊阳笑着对馨儿解释道。
馨儿哦了声,片刻后,又道:“昊阳哥哥,你不是有爹爹的么,难道他与你和伯母没住在一起?”烨磊轻咳一声,走至馨儿身旁,喝斥道:“馨儿,你话真多,少问两句不成么?”馨儿委屈地嘟起嘴吧,她不就是好奇么。
“烨磊,别对馨儿大声说话。”昊阳笑得一脸温和,牵过馨儿的小手,让她在椅上坐下,道:“我爹住在大宅,那里也有他的妻子和孩子。我娘不习惯住在那边,就在很多年前,带着我住在这处宅院里来了。不过,我爹人很好,他每个月有一半的时间来这里看我娘和我。”
“原来是这样啊!”馨儿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倏地拉住昊阳的手,道:“昊阳哥哥,你会像你爹爹一样,也娶两个妻子么?”烨磊道:“馨儿,昊阳娶妻,关你个小丫头什么事,好好坐那,不许再问些刁钻古怪的话。”
馨儿睁大眼睛,看向他,“怎么与我没关?等我长大,我就嫁给昊阳哥哥,他若是像他爹爹一样,娶两个妻子,那我岂不是要难过死!”说着,她视线重新投向昊阳,“昊阳哥哥,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昊阳俊颜一红,不知该怎样回答馨儿。
在他心里,馨儿一直是妹妹,他从没想过哪天会娶这小丫头做妻。
烨磊注视着馨儿看了一会,道:“馨儿,你来真的?你真的要长大后嫁给昊阳?”馨儿肯定地点了点头,“小诺姐姐说了,夫君要打小养成,这样才会得到一心一意的爱情。要不然,想要有像姑母和姑父,以及爹爹和娘他们那样令人羡慕的爱情,是很难很难的。小诺姐姐还说,瞅准了,就上,如果对方不喜欢,也不能气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用心去喜欢对方,对方终有一天,可以感受得到。”
昊阳,烨磊都在思考着馨儿说的话。
太与众不同了,这些话太彪悍了,真不是一个女子能说出来的话。不过,有女皇那样的母亲,那貌似天仙,古灵精怪的女子,能说出这么一番彪悍的言论,也不足为奇。
“表姐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烨磊深深地看了昊阳一眼,接着视线转向馨儿。
馨儿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小诺姐姐还说了她一个秘密给我听,我告诉你们俩,你们可不许说给别人哦!”烨磊点头,“你说,我和昊阳谁都不告诉。”馨儿接着道:“小诺姐姐说,她自从五岁那年遇到南风,就喜欢上了他,可是南风却不喜欢她,前几年她每次偷溜出宫去看南风,和南风表白她的心意,都被南风拒绝,她说她很伤心呢!”
“嗯,你继续往下说。”见馨儿说着,叹了口气,不再往下说,烨磊提醒她继续,馨儿点了点头,“小诺姐姐她很恨自个年龄小,没有与南风年龄一般大,或者比南风大那么一点也好,这样,她就可以施行她的夫君养成计划了!”说到这,馨儿大眼睛蒲扇了两下,问烨磊:“哥哥,南风到底是谁呀?他长得好看么?有昊阳哥哥好看么?有父王和姑父好看么?”一连好几个问句,弄得烨磊眼睛大睁,他摇头道:“南风是表哥和表姐的舅舅,他长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他,不知道。”
“哦。”馨儿蔫蔫地应了声,“小诺姐姐真可怜,南风不喜欢她,她得继续努力让南风喜欢上。”
寒,你吩咐我的事,真的能办成么?
昊阳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馨儿,昊阳不会娶你的,快些放开他的手。”烨磊垂眸想了会,沉声与馨儿说道。
“为什么?”馨儿拽住昊阳的手不放,道:“昊阳哥哥与我打小就相识,我喜欢他,就是要嫁给他。你没发觉,我一直以来,都是照着小诺姐姐说的,对昊阳哥哥施行夫君养成计划吗?”
烨磊白了她一眼,道:“昊阳可是比你要大好几岁呢,你还夫君养成,是不是没睡醒啊?”
“哼!坏哥哥,我才不管你怎么说呢,我就是喜欢昊阳哥哥,长大后一定嫁给他做妻子。”哼唧一声,馨儿不再搭理烨磊,而是继续问昊阳,“昊阳哥哥,你会不会娶两个妻子呀?”
飘远的思绪,被馨儿说的话,拉了一起,昊阳笑着道:“我一生只会娶一妻。”
馨儿高兴地松开手,起身走到烨磊身边,道:“哥哥,你听到了吗,昊阳哥哥刚刚说,他只娶一个妻子,他一生只娶一个妻子,像父王和姑父一样。”烨磊冷声道:“就算昊阳一生娶一妻,也不会娶你个小丫头的。”
“哼,我不信你说的话。等我长大,昊阳哥哥定会娶我的。”
昊阳没有将馨儿说的话放在心上,他笑着对烨磊道:“你是哥哥,让着馨儿一点。”烨磊讪讪一笑,没再说话。小丫头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就是他这个哥哥,也是一知半解,他无需为她过早的担心。
良久,昊阳不说话,烨磊也不说话,两人似乎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馨儿觉得无趣,出声道:“我去找伯母了。”不等昊阳和烨磊应声,她人已从正堂中消失不见。
“昊阳,我觉得我哥吩咐给你做的事,很难办!”烨磊走至馨儿刚才坐的椅上坐下,皱着眉头看向昊阳。
“难办也得办。”
昊阳语声清淡,回了烨磊一句。
“长大了,烦恼真多。真希望咱们还是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地只知道玩闹。”
“世间万物,没有哪样是一成不变的。”
“知道么?你进来猛不丁说出口的话,颇具我哥的风范,不细细琢磨,很难gao明白其中的含义。”
烨磊有些羡慕地说道。
“寒不仅是个难得的好君主,还是个更为难得知己好友,从他身上,可以学到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昊阳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这一生能结识他,成为他的好友,我感觉无比的荣兴。我甚至发誓,为他,哪怕失去xing命,我也在所不惜。所以,他吩咐我做的事,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做好!”
烨磊轻叹口气,道:“我不担心你做不好。我只担心你到时会,会……”说到这,他又叹口气,眸中忧色尽显,“馨儿是不是很美?”昊阳点头,“馨儿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子。”烨磊摇头,“那是你没见过我表姐,若是见过她,你就会知道用最美二字,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美。我姑母本就姿颜绝佳,加之我姑父又是神祗一般的男子,而我表哥你也是时常见过的,你可以想想,我表姐她会有多美。”
“我可以不加隐瞒的告诉你,看到我表姐,足可以让你不由自主地呆滞住。她很完美,你知道么?琴棋书画这些技艺,她样样精湛,可以说与我表哥不相上下。就是武功,她也了得,更别提她拥有绝世之姿,以及高深的医术和毒术。她心xing坚韧,处事特执着,只要是她遇到的事,没有她解决不了的。否则,她宁愿几天不吃不喝,也要想出法子解决掉。像她那般执着的人,我长这么大,从没遇到过第二个。除非在她身上出现个什么意外,或许才能让你完成表哥吩咐给你做的事。否则,一点可能都没有!”
昊阳优雅一笑,道:“不试过,又怎会知道?好了,别再说这件事了,咱们说些别的吧!”有没有希望,他不知道,他只知他会尽力而为,做好寒吩咐给他的每一件事。
时间过得很快,烨磊兄妹在段昊阳府上用过饭菜,又闲聊了一会,天色便已逐渐转暗。
“昊阳,你不必送了!”
烨磊掀开车帘,见昊阳接过小厮手中的马缰,正欲跨上马,出声说道。
“昊阳哥哥,天冷,你还是回去陪伯母吧,我和哥哥用不了多大的功夫就会回到府中。”馨儿小脑袋探出车帘,附和着她哥哥的话,劝昊阳回府,无需在这么冷的天,骑马护送他们兄妹回闲王府,“没事,我不冷的。”昊阳不放心,拒绝了烨磊和馨儿的好意,跨上马背,吩咐车夫打马前行,“走吧。”
“是,爷。”
马夫有礼地应了声,手中马鞭扬起,车子缓缓启动,不一会便使出很远。
段氏大宅。
窗外月色明亮,隔着纱窗流泻进来,照的地上如有玉霜。
贺氏侧躺在榻上,眉间微蹙,似有不少心事压抑在心中。每月有半个月他会去外宅居住,在那里,他可有与木氏同房?有的,肯定有的,他对木氏是不同的,每年吃年饭时,她从他望向木氏的眸光中,能看得出来。想到这,贺氏的脸色渐渐变的凄苦——你真就一点都不喜欢我么?
多年来,仅靠着酒劲,与我大婚当晚圆了房,就再不与我亲近。是觉得我连个山野女子都不如么?
咸涩的泪水,顺着贺氏眼角一滴一滴地滑下,落到大大的软枕上。
她出自世家大族,从小就被严格教养,心里再有想说的话,也不能随意在夫君面前念叨,更别提说些男女之间的*事。
有委屈,自己受着;有苦,自己品着;有不甘,自己忍着……,可这样真的很辛苦,她怕,怕自个万一哪天忍受不住,会失了妇德,违了女诫,被那放在心坎上的人一怒之下,休弃出段府……
“夫人,二公子过来看你了。”
婢女挑帘,进屋恭谨禀道。
“让他进来吧。”贺氏低应了声,起身用帕子很快拭干眼角的泪痕,看向屋门口,“儿子,儿子见过,见过娘!”段浩泽明显是喝醉了,出口之语含混不清不说,就是站在地上的身子也是摇摇晃晃,“扶二公子坐到椅上。”贺氏对着屋门口吩咐了句。
婢女应声是,忙挑帘走进屋,扶段浩泽在椅上坐下,“这里不用伺候,都去院里候着吧。”想着儿子今个必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心情不好喝了些酒,因此,贺氏出言责令丫头仆妇去院中伺候,以防她们听到些不该听的话。
“是。”门外侍立着的丫头,仆妇齐应一声,相继到了院中。
“娘,娘,我今个,今个被,被外宅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威胁了!”
段浩泽从椅上起身,脚步打着虚晃,走到贺氏身旁,挨着贺氏坐了下来,“娘,我给他说,给他说,让他别想打段氏家业的主意,你猜,你猜他是怎么说的?”贺氏没有说话,只是用帕子给段浩泽擦拭着额头上浸出的汗渍,“娘,你别管我,我就是酒喝多了,出了点汗,没事的。”拉下贺氏的手,段浩泽歪着头打量起贺氏来,“娘,你哭过?是谁惹娘不开心了?告诉孩儿,孩儿给你出气去。”
贺氏目光柔和,摇头道:“娘没事,刚只是被窗外吹进的风迷了眼,所以才会有些发红。倒是你,喝那么多酒作甚?”
“娘,我不想喝酒的。我知道我还小,不能饮酒。可是,可是我刚不给你说了么?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仅威胁我,而且还出言羞辱了我!他好厉害的,有闲王世子给他撑腰,还有闲王,对,还有闲王给他撑腰呢!说不定,说不定有朝一日,他还会成为闲王府的乘龙快婿,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你主动找他说话了。”知子莫若母,贺氏不是问句,而是看着段浩泽的眼睛,肯定地说道。
段浩泽点头如捣蒜:“嗯,我没事在酒楼里要了个雅间,想玩会,结果,结果看到他和,和闲王世子,还有闲王府的馨悦郡主走在街上,就着小厮喊他到酒楼说话。娘,馨悦郡主长得可真漂亮,比妹妹漂亮好多好多呢!我,我喜欢她,娘,过两年,你找人去闲王府给我说亲,娶馨悦郡主做娘子,好不好?”
“你喝醉了,来,到榻上躺一会,娘着丫头到厨房给你熬完醒酒汤喝了就好。”
贺氏下榻,安置儿子在榻上躺好,“娘,娘,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说,说他不要段氏家业,让我,让我大可放心,还说,还说……”嘴里的话尚未说完,段浩泽嘴里便发出了酣睡声。贺氏望着他,眸光幽深,看了好一会子功夫,方才走至屋门口,对侍立在院里的丫头道:“着厨房熬碗醒酒汤给二公子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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