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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宁这两日的心情十分低落,林暖云说她头上顶着一朵乌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阴雨连绵,顾宁也不否认。她联系不上傅绍卿,早上出去找人,晚上回来就和林暖云商量第二天去哪里找。
林暖云是个没有耐心的,看顾宁每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张嘴把今天找过的地方,在哪个位置看见有个人长得很像傅绍卿,结果没有追上,明天一定要去附近看看,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
等到林暖云吃完了,一看对面的顾宁的碗里,一碗米饭还是一碗米饭,一口未动。
然后便是顾宁放下筷子,去洗澡:“我吃完了。”
林暖云看着她一张巴掌大的脸渐渐消瘦,两边颧骨隐约可见,终于是忍不住,下了逐客令。
把顾宁赶回了她的养父母家中,林暖云告诉两位老人,叫他们好生看着顾宁,不让她好处乱跑,好好的养好身子。
“这么大活生生的一个人,要是他想让你找到,你第一天就能找到了,你之所以找不到,那是因为他不想让你找到,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明白吗?”
顾宁当着养父母的面,不敢露出情绪,陪着两位老人家,偶然聊聊家常说说体己。
这天晚上,顾宁正在帮顾母洗菜,客厅里面突然传来顾父的声音:“阿宁,有人找你。”
顾宁洗菜的手顿了顿,她离开养父母的家之后,第一次回来,就是傅绍卿将她扔在了巷子口,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顾宁一边在高兴地在围裙上面擦干手,一边从厨房里面跑了出去。
当看见客厅里面,和顾父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之后,顾宁的脚下的步子顿住,擦手的动作变得缓慢,脸上的表情缓缓的凝固住:“你们来做什么?”
顾父看见顾宁的表情变了,看一眼对面的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男人他不认识,但是另外一个却是认识的,以前来家里吃过几次饭,虽然阿宁现在结婚了,但是,也不至于到翻脸的程度呀。
“阿宁,是不是叔叔不应该让他们进来?”顾父是个老实憨厚的人,心中疼爱顾宁,一心只为她着想。
顾宁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个笑容给顾父,“爸,没事的,您过来帮妈准备菜吧,我来招待就好了。”
“哎,好嘞。”顾父起身,把客厅留给三个年轻人。
顾宁擦干了手,身上的围裙没有褪,很显然是不想多聊,坐在沙发上,双手摆在腿侧,目光平静地在顾森和萧言生之间扫了一个来回:“说吧,你们来找我,什么事情?”
大致是因为萧言生已经跟顾森说过什么,顾森看着顾宁的表情,多了几份复杂的情绪。
顾宁当做没有看见,既然过去发生过的事,是她顾宁做的,她就不会否认,不管别人的眼光如何,她权当是演了一场戏。
最后还是萧言生撑着身体,超前倾了倾,开了口:“顾宁,我们来,是希望你出面,帮帮顾氏企业。”
顾宁从一开始就猜到两人来的目的,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连弯子也不饶便直接开了口,脸色沉了沉:“我为什么要帮助顾氏企业?
“我知道你不喜欢北城顾家,和妈也总是过不去,但是顾宁,退一万步讲,顾家毕竟是你生你养你的家庭,以前明里暗里,顾家也没有少帮助你的养父母,不然的话,你真的以为你养父的熬的那些药,能够治好顾繁吗?”
厨房里哗哗的流水声蓦然停止,顾父拿着一把青菜站在水池边上,良久,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顾氏企业已经在走下坡,你叫我怎么帮?就算是我把官商文化的股份提出来,也不见得可能帮助一个企业起死回生。”
顾森一听顾宁的口气软了,连忙趁热打铁说道:“顾宁,你可以的,你不是和傅绍卿已经离婚了吗?傅家的财产,大约四分之一,都分到了你的名下了吧,这样一来的话,不用你动用官商文化的那一部分,你就可以挽救顾氏企业了!”
厨房里“呯”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顾宁急忙起身,丢下两人,快步走到厨房里查看:“爸妈,你们没事吧?”
两位老人正弯腰捡着摔碎的盘子,见顾宁进来,顾父担忧地问顾宁:“阿宁,你是不是缺钱啊?”
顾宁笑了笑,弯腰下来,去捡碎瓷盘,扔在垃圾桶里面,站起来双手握住两位老人的手,“我不差钱,不用担心。”
“要是你亲生母亲和哥哥缺钱的话,你就把前段时间给顾繁的那些钱收回去,先拿去救急吧,你上次给了顾繁这么多,我这心里一直忐忑,还没有来得及跟你好好的说说,现在你收回去,正好。”
“妈,那点钱,救不了什么急,”顾宁将语气放轻松,“你们继续做饭吧,小心点,我出去了。”
顾宁走出去,两个男人在沙发上面有些坐立不安,看着顾宁走过来坐下,继续说道:“要是你愿意帮忙的话,我可以把你提出去的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还给你,另外再加给你一成。”
“我要百分之九十的股份权。”顾宁说话斩钉截铁,岿然作者,她有她自己的原则:“如果我拿钱出来挽救顾氏企业的话,这些钱,足以买下整个顾氏企业,我要百分之九十的控股权,剩下的百分之十,是顾森你的,至于宋梅,由公司每个月给她开支,你看,怎么样?”
“顾宁,你!”
实话而言,顾宁的这个要求的确是有些过分,但是她也是没有办法,她必须把宋梅手上的权完全削除,宋梅之所以趾高气昂,是因为她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只有给她一面镜子,看她看清楚自己到底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情境之下,她才会收敛一点。
“怎么样?答应吗?”
顾森想了想其中的利弊关系,最后咬咬牙,点头答应:“就按照你说的。”
“另外,还有一个要求,公司的财务,行政以及外交高层管理人员,都由我亲自挑选。”顾宁可不想有一天,有人会想傅绍君这样,将自己吃了一个精空。
顾森还没有说话,萧言生已经首先说道:“顾宁,你变了。”
以前的顾宁不是这样的人,以前的顾宁善良,没有心机,思想单纯,绝对不会做出在人破产前,与人离婚分走财产的事情来,也绝对不会对着一家人开口提出苛刻的要求,以前的顾宁,十分懂事,不想现在这么精明。
顾宁转开视线,嘴角挑着的笑容看不出来喜悲,“时间在流动,大家都在变,难道就只许你萧言生变,不许我顾宁有变化?是谁规定我就必须要站在原地,看着你们超前走的?”
顾森生怕两人起了口角,顾宁改变决定,连忙打着圆场:“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走了,阿姨,叔叔,你们慢点忙。”
两位老人憨厚,从厨房里面探出头来,热情的挽留:“留下来吃饭吧。”
宁情傅傅绵。“爸、妈、咱们家向来都是提产勤俭节约,从来不主张浪费粮食。”顾宁站起来,一边收拾桌子摆着碗筷,一边下逐客令:“两位还不走吗?”
萧言生和顾森走出巷子口,顾森突然回头望了一眼,嘴里嘟囔道:“这顾宁,怎么说话越来越像傅绍卿,一样的毒!”
一家人吃饭到中途,顾繁回来了,顾母让他自己去拿筷子和碗,顾繁看了一眼顾宁,“姐,你来一下。”
他手里捏着一张什么东西,率先走进了卧房里面。
在顾繁的强烈要求下,卧房中间的帘子,换成的木板,最边上开一道门。顾繁进了房间,靠在隔板的门边,看见顾宁进来,示意她关上卧房的门。
“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当着爸妈讲吗?”顾宁疑惑,自从上一次事件之后,顾繁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若是说以前是个气质美少年,现在简直就快要变成一座小冰山。
“今天是摄影课,我拿着你上次给我的钱,买了器材,跟着班上的同学,一起去上了课。”
顾宁想伸手捏捏顾繁的脸,像小时候那样,在他的脸上捏出一点笑意来,说道:“那很好啊,怎么了,拍照的过程之中,看上哪个小姑娘了?”
“顾宁,你认真点!”顾繁低声,语气不是很好。
顾宁抱着双臂,看着顾繁生气的那个样子,只要他开口说话,她都觉得这孩子可爱极了,一旦他不说话,跟你生闷气的样子,才是可怕的,也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脾气。
“好好好,我认真一点,你说。”
“我们班上的同学约好,晚上去一家医院写生,专门拍病人的各种表情。”
顾宁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个题材不错,你们导师一定会给你高分。”
顾繁突然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把手里一份裁剪过后的纸张递给到顾宁的手里,那是由两个版块剪下来之后拼在一起的报道,正是两则关于傅绍卿的头条新闻,“我拍完照片之后,意外看见了这份东西。”
顾宁没有去接,皱眉,“然后呢?”
“然后在相机里面发现了一张不小心拍到的照片。”顾繁把从一进来就捏在手中的东西,伸到顾宁的面前。
照片上那两个人头挨着头,并肩走在一起亲昵的姿态,让顾宁的脸色瞬间煞白。
“你在哪里拍到这张照片的?”
顾繁看着顾宁脸色异常,虽然隐约知道傅绍卿和顾宁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不全了解,皱着眉头回答道:“在人民医院门口。”
人民医院门口,傅绍卿站在人行道的路灯旁边等人,时不时地抬头,朝着大门口望上一眼,因为焦急,他的鞋尖在水泥地面上轻轻地蹭着。
不一会儿,从医院里面出来一个穿着短袖风衣的女人,扎着高马尾,踩着高跟鞋,步子走的很快,抬头看了一圈,视线落在傅绍卿的身上,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傅绍卿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情况有好转吗?”
林欢叹一口气,摇摇头:“还是一样,意识昏迷,医生也不知道老爷子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傅绍卿皱着眉头,表情瞬间低迷下去,昏暗的灯光让他的脸上染上一大片的阴影:“只要没变坏就好。”
林欢是在傅老爷子转院的当天,从官泽逸那里得到消息,还没有从当天傅家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之中晃过神来,林欢便连忙告了假,直接奔往人民医院。果然,林欢刚到门口,正好遇到了扔下脚踏车,要往医院里面冲,却被拦了下来的傅绍卿。
她看着情况不对,连忙躲在大树后面,看见傅绍卿一次次的往里面冲,却又一次次地被门口的保镖无情的扔了出来,四个壮汉,像面墙一样,堵住他的去路。
林欢从未见过这样的傅绍卿,在她的印象之中,这个男人永远都是高人一等的姿态,纵然是手脚衣裳染了灰尘,他站在一群干干净净的人之中,还是能够一眼便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可是现在……
等到傅绍卿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扔了出去,跌倒在医院门口滚烫的大理石地面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门口的保镖才转身进了医院。
林欢从树后走出来,一点点的靠近地面上的男人,她脚下的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声音,还未接近,就听见这男人一身狂怒的吼声:“滚!”
林欢吓得后退一步。
接着,傅绍卿忍着浑身的伤痛,从地面上艰难爬了起来,他的嘴角,额头,嘴唇上,都有血迹,手掌和胳膊上是摔在地面上的淤青,整个人狼狈不堪。
林欢发现他的脚踝受了伤,走路一跛一拖,与其说是推着自行车,还不如说是把自行车当做拐杖在用。
“傅少。”林欢回头望了一眼医院,跟在傅绍卿的身后,她不敢上前,怕这个男人突然暴怒。
走了大约五十米的距离,傅绍卿停了下来,回过头,眼角摔得一片紫红,眼睛睁不太开,他看着林欢:“你叫你滚,你没有听见吗?”
林欢也停住脚步,她跟在傅绍卿身后,一直是那个距离,现在停下来之后,也是隔着大约五米的距离,“我不滚。”
“有病。”傅绍卿冷冷地骂了一句,推着自行车,继续往前走,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引得不少的人回头观看,前面的男人衣衫看上去价值不菲,但是浑身上下都是灰,遍体鳞伤,推着一辆破自行车,与他的长相和气质格格不入。
后面的林欢一身白领打扮,穿着高跟鞋快步的跟上,脸上妆容精致,冲着回头看的人大声吼:“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吗?再看我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当玻璃球碾!”
傅绍卿没回头,脸上面无表情。
等到到了一个人行道路口,路灯标志是红灯,他视若无睹的直接往前走,行走到斑马线的一般,忽然停了下来,不动了,转头就那样看着林欢。
林欢吓了一大跳,立刻往后退,脸上是深深地不甘,“我不跟着你了,你走,你走行了吧!”
她往后退去,傅绍卿才重新抬脚,推着自行车继续向前。一辆轿车快速笔直的冲过来,堪堪擦过他的身后,险些就撞到了,等到轿车过了,林欢往前一小步,抬头再一看,已经没有了傅绍卿的身影。
第二天,林欢一大早就来到了人民医院门口,从早上九点等到中午十二点,终于看见傅绍卿身上伤口包着纱布,又来了。
这一次林欢没有等他先开口,直接冲了上去,拦住他的自行车:“傅绍卿,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上午,你要看什么人,里面的人不让你进去,我替你进去看,你别再折腾自己了,行不行!”
林欢很久之后回忆起这件事情,都在想,要是没有等那三个小时,这一辈子,她在傅绍卿的生命之中,永远都不可能留下这么深刻的回忆,用三个小时换来,够了。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林欢站在路灯下,看着脸上伤口还未好全的傅绍卿,“要不要联系一下以前的朋友,让大家一起帮帮忙?”
“不用你管。”傅绍卿摊开手,“把你的车钥匙给我。”
林欢捏着钥匙,一开始,她认为傅绍卿接纳了自己,才会接受自己的帮助,后来回去之后,这才慢慢地想清楚了,他并不是因为重视自己,才会让自己出手帮忙的。
傅绍卿在北城,杀了人能有人帮忙埋尸体的人,一个沈臣喆,一个陆楠,这两个同样在北城混的风生水起,被人称为京城四少一的男人,在傅家发生变故之后,都没有出面,甚至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因为他们了解傅绍卿的性格,这个时候他们若是向他伸出援手,无意是将他狠狠地踩在地底下。
所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他来日翻身,他们依然可以嘻嘻哈哈的拍着他的肩膀,说上一句,傅少,牛 逼啊!而不是在他接受他们的帮助之后,永远地矮了他们一截,这是属于男人的生存法则。
傅绍卿宁愿流落街头,也死要撑着这一份面子,叫做男人的尊严。
至于林欢,大抵是把她排在了陌生人的那一行列,所以,即便是接受了,也无所谓,来日加倍的还给她,就好了。
“你要做什么?”林欢手里捏着钥匙,问他。17EEx。
“给不给?”
林欢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车钥匙递了过去,看着傅绍卿熟练的钻进车内,对着后视镜整理一下仪容,然后油门踩到底,飞一样的冲了出去。
“你……”她的后半句话被吹散在风里:“小心点。”
傅绍卿将车开到氧吧,钥匙递给门口的侍者,侍者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车的品牌,钥匙在手里抛了抛,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声音,语气很是有些不以为然,“先生,停哪儿啊?”
傅绍卿定定地朝着那个侍者看了一眼,他多次来氧吧,认得清楚里面的服务生,其中这个侍者的容貌尤其记得清楚,以前每次他一下车,这侍者就忙不迭的弯腰过来,双手接过他手上的名车钥匙,语气甚至熟络热情,“傅少,老地方吗?”
这会儿,他却恨不得拿下巴看傅绍卿。
傅绍卿脸上的肌肉动了动,牙根咬紧,瞬间的浮动之后,很快恢复成平静的脸色:“普通车位就行,谢谢。”
侍者拉开车门,进了车内,按了按喇叭,鼻子里面一声冷哼,“嘁,没那个钱停贵宾车位,就自己去停,普通车位花上五十块钱,还摆什么谱!”
傅绍卿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走进氧吧,里面依然和平常一样热闹,迷幻的灯光打在人脸上,亦真亦幻,年轻人永远都是摇摆着年轻的身体,不停地挑 逗着异性的欲望。
傅绍卿穿过大厅,往常前来搭讪的形形色色的上流圈子的人,今天一个也没有,甚至连平常热情的老板娘简妈妈桑阿紫,也站在柜台之中,没有走出去音节。
酒保看见傅绍卿在人群之中穿行,转过头,看向正在数钱的妈妈桑,有些替傅绍卿感觉到不公平,“老板娘,傅少如今虽然失了势,但是好歹以前也是咱们的贵客,您不上前去打个招呼,是不是有点不妥啊?”
“妥你个大头鬼!”阿紫把一沓钱捏住,在酒保的头上拍了一下,“前天陆少和沈少就交代过了,让咱们该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不用搁着面子觉得不好意思,反之,要是谁敢特殊对待,就仔细了谁的皮!”
说话之间,傅绍卿已经走近吧台,看见酒保之后,点点头打了一个招呼,酒保表情尴尬,一声“傅少”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糊弄了一声什么,音响太吵,傅绍卿没有听见。
他转头看向妈妈桑阿紫,问道:“张勋在哪一个房间?”
妈妈桑脸上挤出笑容,看向傅绍卿,眸子垂了下来,看着手里的钱,拍了拍,语气轻漫的说道:“傅少,哦,不对,傅先生,咱们这氧吧,进来了就是要收钱的,每人一百八的最低消费,您得先付了,我才能告诉您事儿啊。”
傅绍卿看着妈妈桑用钱拍着掌心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两张一百的,放在吧台上,神色漠然,“两百,不用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