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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自己可是土生土长的西大陆人,那人一急,当即拔下几根来送到眼前看,“……这不还是蓝的嘛。”

    哎哟,枉费他头发拔得这么痛!

    “咦?真是蓝的。”先前那人凑近看,不好意思挠头,“啊,里面雾太大,许是我看岔眼。”

    其余人听到动静,均循声望过来。

    帐里充斥着白色的蒸腾水汽,隐约夹杂着一丝蓝色,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就连两人相隔不到几步,中间都似隔层雾。

    蓝月芒走到门口将帘子掀起,外面灌入的冷风将里面水汽吹散干净。

    便见十多人完全变换面目,蓝石化的头发和皮肤消失不见,不复往日的死气沉沉,人看上去朝气有活力。

    蓝月晴生得瓜子脸,不施粉黛亦是极美,眼见着周围人变化,不敢置信地摸摸自己侧脸。

    接触到的是富有弹性而不僵硬的脸颊,是小半年来头一次。

    下一刻,她捂住双脸放声大哭起来。

    “月晴。”蓝月芒高兴又有点不知所措,缓缓将妹妹抱住,拍了拍她的后背,“都过去了,过去了,你的病真的好了。”

    “好了?好了!”其余人惊喜地放声大笑。

    更有甚者直接将衣服脱精光,拍着光秃秃的胸膛从未有过的喜悦,“水神在上,我感激您!”

    得,一听就知这位是来自水神部落的。

    “哈哈哈,我要见我的女儿,我可爱的月莉!”另一人脱下衣物,挥动着双臂形若癫狂,仅穿一条裤子就冲出了帐门。

    尚且拿着汤勺的蓝月述目瞪口呆,“这汤药,真的没有副作用吗?”

    可以说不仅是同族人,蛇神部落的人也被吓一跳。

    从临时搭建的帐子里突然冲出光着臂膀,又是惊叫又是欢呼的人,抱着换洗衣物正准备去河边捶洗的妇人一惊,大叫声跑开了。

    “他们俪珈河部落的人脑子没问题吧?”蛇神部落的青年拿起手边骨矛,准备应付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昨天看着还挺正常。”另一人应道,同样举起武器。

    尽管他们已经接纳了这支外来部落,短暂的相处时间却不足以让他们交付足够的信任。

    另一顶帐子中,景琛和蓝月奉以及老族长在讨论新神祭典的事。

    听到外边动静,蓝月奉按捺不住站起身,走到帐边轻轻撩起帘子一角,待看明情况后,心中难掩激动,“贤者,成了!”

    老族长不明所以,探过来望了一眼,“虽说西北荒地的环境不比内陆,总不至于让你们族人嫌弃至疯狂吧?”

    蓝月奉哈哈大笑,转身对老族长道,“实不相瞒,我们应该早点告知的。”

    “部落的族人中,有十几人得了蓝石病。”他的语气带着歉意。

    “蓝石病?”老族长摸着胡子回想道,“似乎在哪听过,哦,早年进入西北的人中,听说有些也是得了此病,来避难的。”

    “早年?”蓝月奉好奇道,“西北荒地中没有这种病症吗?”

    老族长摇头,“不曾听说,倒是有部落因缺少水资源,族人患上渴水症的。”

    蓝月奉是没想到,西北荒地竟对蓝石病一无所知,心下不由对发放健体丸的祭祀殿更加憎恨。

    “那早年进入的那批人呢?”景琛道,“后来可有消息?”

    老族长仍是摇头,“西北荒地的环境你们也是看到了,土地荒瘠无法畜牧,蛮兽比之你们内陆要强上数倍,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没了音讯。”

    就算是西北一些强悍的部落,要扛过冬季的寒潮和不时爆发的兽潮,每年都会损伤不少人。

    更别提得了蓝石病,被人追赶至此,居无定所的逃难者们了。

    这个结果景琛倒不意外。

    蓝月奉放下帘子,沉默了半晌。

    是啊,没有景琛和客疏的一路护航,或许他们俪珈河部落也会同早些年的逃难者一般,大半族人死在路上吧。

    “不提伤心事了。”蓝月奉勉强笑道,“既然蓝石病得到治愈,我们也好全力筹集新神祭典的事。”

    “对了,说起这个,你们原先不是供奉月神。”老族长接口道,“现在准备改信哪位神诋?”

    这个……蓝月奉看向软榻,正仰着肚子睡正香的阿修罗,没底气道,“便是那位,尊称炎神吧。”

    老族长却未质疑“新神”的分量,反而肃然起敬,“我就知道,能与蛇神大人相识,你们带来的几位黑发大人,定都是诸神中的某一位吧。”

    蓝月奉,“……”

    被认定为某神的景琛,“……”

    “我本来要同你们说,按照古老的规矩,祭品分作三个层次。”老族长道,“最高规格的那种我们不久前办过,光祭品就筹备了九天,最后请来蛇神大人降临。”

    “既然这位大人与蛇神大人有旧。”他看着阿修罗,恭敬道,“那必定也是按照这个规格来。”

    景琛把“一切从简,不用太隆重”这句话吞回肚里,看老族长跃跃欲试,与蓝月奉相视苦笑。

    有老族长主动帮忙,接下来的事就好办许多。

    蛇神部落的人加入到筹备祭品的行列,这几日走在路上,随处可见繁忙景象。

    而由于没有自己的祭台,除却要准备祭品外,俪珈河部落的人还要在原先准备落户的地方搭建一个新祭台。

    这是一项不小工程,不过客疏和暗六在,还有祭祀殿抓来的几个贤者,材料方面没有费太多功夫。

    在此期间,犬神部落的人曾带着粮食来交换战俘,看到蛇神部落内的变化不禁有些困惑。

    等追究其缘由后,之前带人来偷袭的犬神部落首领惊呼道,“新神祭典,难道你们要背弃信仰?”

    身后正好有位青年扛着搭建祭坛用的木头经过,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麻烦让一让。”

    “好了,人交给你们。”给犬神部落首领引路的人道,“族长交代的祭品采集任务还没完成,我就不送了。”

    唯余下几个犬神部落的人面面相觑。

    不远处,俪珈河部落与蛇神部落的人相处和谐,来回运输着建材与食材,场面好不热闹。

    “他们一定疯了!”作为战俘刚被放回来的矮个子青年忿忿道。

    无论其他部落派来探查的人如何回报蛇神部落近况,新神祭典的筹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进行。

    转眼六天过去,有之前祭典的经验,加上几位贤者的“合力相助”,原定九天的时间提早三日。

    这日天刚朦朦亮,忙碌几天的人们终于睡了个好觉,以饱满精神迎接新一天的来临。

    天边,朝霞映照出不同层次的红,西北荒地上的山体并不葱郁,依稀可见山顶几株秃顶的枯木摇曳。

    俪珈河部落尚未完成的驻地上,祭台摆满供奉的祭品。

    烤制好的兽肉,新鲜的蔬果,河里网捞上来的鱼虾,只要是能采集到的食物,都被搬上了桌台。

    所有族人围起站在祭台四周,神色庄重。

    蓝月荆一身厚重衣饰缓缓走上台阶,不同于往常的兽皮衣,这是认证向导时所得,圣城特有的布料。

    尽管表面粗糙,工艺有待提升,在普遍穿着兽皮衣的人中,仍旧能鹤立鸡群。

    没办法,部落里没有祭祀,又无法让其他部落的人,例如蛇神部落的老族长来主持,稍微懂点的蓝月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行者,其实我早就想问了。”蓝月芒压低声音道,“你们东大陆的纺织技术,究竟高超到何种程度?”

    一直以来,不管是景琛和客疏也好,后来见到的凌奕也罢,大多时候他们穿着的都是自己衣衫。

    裁剪合身,面料工艺精致,有些地方还有繁琐的绣纹,这些技艺听蓝月荆说,只有在他游历大陆,途经圣城时见过。

    而且都是大祭祀以上级别,和皇族的人才能穿着的衣物。

    “啊?”何种程度?景琛想到有炼器师可以采雷霆为衣,应当也算是纺织技术的一种吧,“很高,超乎想象的高。”

    “嘘。”蓝月奉望过来,做了一个噤声动作,指指祭台,“要开始了。”

    四周散落的火盆呲溜燃起,特制的草木香弥漫。

    所有人均缄默不语,就连怀里的小孩感觉到这种气氛也安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蓝月荆。

    除却俪珈河部落,蛇神部落也在,只是他们都站在距离稍远的外围,作为观者,大致能看到里边情况。

    “族长。”老族长旁边的青年不安道,“我们西北荒地上,似乎从未出现过举办新神祭典的先例。”

    青年名叫东戈,是部落里狩猎的一把手,手中骨矛从不脱身,此刻也不例外。

    “您说会不会。”他迟疑道,“遭到神谴啊?”

    西北荒地上人人信奉凶猛的兽神,认为那能在狩猎中给他们带来无尽力量,代代相传,从未有过改换信仰的部落。

    哪怕是已经在兽潮中灭族的蝎神,鹤神部落,直到最后一刻都坚信自己的神明会带给他们新的希望。

    “神谴?!”旁边听到这话的人身子一震,脸上是惊惧之色。

    “胡说!”老族长瞬间化为脑残粉,战斗力全开,“能与蛇神大人交好的神明,难道不比月神更值得信奉?”

    “何况若是月神有灵,他们何至于逃难至西北荒地?”

    视线再往外拉,更外围的荒地上,狼神,鹰神,犬神部落齐聚。

    他们站在高地上,远远能看到祭台的轮廓,以及周边围了两圈的俪珈河部落族人与蛇神部落族人。

    “前段时间他们就搞了个祭祀,那条巨蟒听说就是这么被请来的。”狼神部落首领沉声道,“我起初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因此付出了两个月的粮食代价。”

    西北荒地上粮食紧缺,别说是两个月,就是二十天都足够他心疼好一阵子。

    “别说了,我们不比你好到哪去。”鹰神部落首领道,“蛇族人生性狡诈,那个老头更是一肚子坏水,我看有那条巨蟒和请来的神明在,今年兽潮过后,他们将会是西北荒地上最大的部族。”

    “要不我们也来个祭祀?”狼神部落首领提议,“说不定能请来我们的神明。”

    “可别。”犬神部落首领赶紧道,“你们狼族的啸月仪式我是怕了,再说,他们现在举行的可不是请神祭祀,而是新神祭典。”

    “新神?”狼神部落和鹰神部落的首领脸上闪过片刻呆滞,“他们是。要改换信仰?!”

    这种事无论在西北荒地还是内陆,乃至整个蓝叶小世界,都绝对不算一件小事。

    蓝月荆跪坐在祭坛上,双手交握举过头顶,宽大衣袍看不清他此刻面容。

    吟唱声骤然响起,低沉绵长。

    每个字到下个字之间都有一段不短的过渡,所有字拼凑一起,乍听之下很难懂其意思。

    只觉落入耳中的声音像是从许久的从前,穿越荒古而来。

    场面寂静,所有人沉浸在聆听吟诵中。

    “我感应到有天地能量的波动。”景琛声音传入多宝塔,“果然每个小世界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若说符文小世界的根基是阵道,那么蓝叶小世界就应该是独特的神明文化。

    当然,如没有祭祀殿存在,或许这方世界可以发展得更快一些。

    “这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说完这句话,风祭便没有再出声。

    没有等来下文的景琛,“……”

    前奏与铺垫并不太久,击中注意力仔细听蓝月荆吟诵的词,大抵意思是将天地和诸位神明感谢了一遍,然后送走旧神,迎来新神。

    语毕。

    接下来就是阿修罗上场时间,因为新神并非虚无缥缈,自然要上祭台接受族人供奉。

    场面肃然,蓝月荆说完最后一句话,将视线投向景琛。

    “呀呀咿呀。”阿修罗被众人看得不自在,干脆抱着头往景琛怀里钻,怎么哄都只肯露出个背影。

    通过契约感觉到阿修罗情绪有异,景琛大为不解,顶着所有人目光往祭台靠近走了几步。

    “那是什么?”问的还是风祭,但能不能得到回答就另当别论了。

    祭台中央,除铺成满地的祭品外,隐约可见一束亮光穿过云层的间隙射下。

    极浅极淡,它不是寻常日光,更像是天地能量的集结体。

    换句话就是说,除去景琛几人和祭祀殿的几个贤者,其他人并不能察觉。

    “你去,带着生灵之玉。”风祭忽然出言,“不要再让阿修罗靠近了。”

    景琛脚步一顿,“里面有什么讲究?”

    “他本为一方小世界,崩溃后才凝聚成界火。”风祭道,“对其他小世界的直接能量投射有排他性,会引起法则之力碰撞。”

    “贤者,为何还不上前?”见人迟迟没有动静,蓝月奉快几步走来,压低声音问道,“可否是有顾虑?”

    将怀里哆嗦着的阿修罗交给凌奕,景琛想了想道,“是有些麻烦,现在换人还来得及吗?”

    “!”蓝月奉傻眼,“这就是新神祭典啊。”

    本意在用炎神换下月神,可祭典都还没完成,难不成又要用其他神来替换炎神?

    “但情况你看到了。”景琛无奈地看向凌奕怀里瑟缩着的阿修罗。

    此时,由于祭典并未继续进行下去,已引起一小片骚动。

    偌大场地中,只有蓝月荆看上去还稍许镇定些。

    蓝月奉也注意到了阿修罗的状态,心下不由有些愧疚。强行让一个孩子来作为他们的信仰,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敢问贤者要替换上何人?”蓝月奉小声问道。

    景琛摸摸怀里的魂玉,决定接受风祭的建议,“你看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