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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沈晏轻声问完,崇月长老久久没有说话。
郁有歌刚才的惊讶也在三人俱是沉默的时候渐渐消散,沈晏的问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此刻也不由得抬眸望向崇月长老,等待那个事关郁文礼生死的答案。
就在沈晏已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先斩后奏时,崇月长老轻咳一声,语调缓慢:“教主有话直说吧。”这是不打算跟沈晏绕圈子了。
沈晏低低笑了一声,惹得郁有歌不解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沈晏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冲崇月长老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了长老。”
接下来沈晏将崇月长老和郁有歌请到离琼华宝树不远的一张古朴苍拙的石桌前坐好,他慢条斯理地倒好三杯茶,清茶入口温热,用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将武林大会最近发生的事一件不落地全部讲与崇月长老听,崇月长老时而颔首微笑,时而挑了挑花白的眉毛,等听到郁文礼中毒一事时,崇月长老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盏,凝神细思了片刻,方才还高高挑起的眉毛慢慢皱在一起,在额头处形成了一个‘川’字。
沈晏叹了一口气,道:“药王首徒陆子曦曾说‘为今之计,唯有以琼华玉果为引入药方可解断月生之毒。’”
崇月长老依旧是一副眉头紧皱的样子,并没有接下沈晏的话茬,他突然向一旁看似专心品茶实则分神听沈晏二人交谈的郁有歌。
“近百年来,正道中人,郁盟主倒是第一位有胆量且成功踏入我琼明教地界之人。”
崇月长老神色淡淡,说出的话却成功地让沈晏一个手抖,手中的碧釉曜变茶盏摔落在地,粉身碎骨。顾不得心疼这一套得来不易的珍贵茶具,沈晏忙侧首去看郁有歌。
郁有歌并没有因为身份被拆穿而大惊失色,他依旧顶着那张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面容,看向崇月长老的凤眸内眸色逐渐变得深沉,周身气势也转瞬变强,从容有度,临阵不惊,这样将自己摆在武林盟主之位的郁有歌让沈晏突然有点移不开眼,既不显得一身傲骨高不可攀,又不觉其平易近人没有盟主的架子。
确认了沈晏只有袍角边几处被飞溅的茶水染上后颜色变深,郁有歌方不急不忙地回道:“有幸拜访贵教,实乃郁某之荣幸。实不相瞒,郁某此次前来,一为琼华玉果下落,二为贵教教……唔唔,唔。”
看着面上略显惊讶的崇月长老,沈晏的手又用力了两分,紧紧捂住郁有歌的嘴,不叫他有一丝一毫胡言乱语的机会。
沈晏皮笑肉不笑的解释:“他这次来就是为了琼华玉果别的目的一点也没有!”说罢,扭头避过崇月长老好奇的视线,恶狠狠地问郁有歌:“郁盟主是不是?!是就给我点头!”
郁有歌目不转睛地注视了沈晏半天,直到看得沈晏有些不自然地放开手,这才缓慢地半弯起那双有些勾人的凤眸,眸内笑意清浅,听话地点了点头。
“是,阿晏说的没错。”语调温柔,就是听起来有点像在哄一个傲娇的熊孩子。
沈晏无力抚额,垂下的衣袖挡住了半张哭笑不得的面容:“……”我现在把他丢出教还来得及吗?
崇月长老在沈晏背后与郁有歌隐晦地对视了一眼,双方俱是擅于察言观色之人,几个回合你来我往的眼神交流之后彼此心领神会。
崇月长老的目光逐渐充满了审视之意,郁有歌岿然不动,笑容云淡风轻,眸内却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沈晏借着衣袖的遮挡揉了揉脸,又坐回了原位,崇月长老满脸淡然地移开视线,冲着沈晏道:“教主,属下恐怕郁文礼中毒之事看起来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沈晏点了点头,没错,郁文礼中毒确实只是一个开始,那位下毒的东洋剑客小泉仕春番可从来不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从始至终,他真正的目的都是一个——率领那帮东洋人称霸中原武林。
没错,就是这么中二度爆表的可耻目的,不过是弹丸之地却图谋不轨,存着有朝一日蛇吞象的恶毒心思,为了这个计划他们已经准备了近十年。
拿郁文礼开刀一方面是为了震慑整个中原武林,一方面以达到削减中原武林战力的目的。断月生即使在东洋也是难得一见的奇。毒,所以对小泉仕春番他们来说越是珍贵的毒。。药越要用在对这次入侵有极大阻碍力的人身上,不光郁文礼,凡是德高望重的各家高手他们俱想通过下毒搞定,能解决几个是几个,等到一月期限到时,郁文礼毒发殒命,武林正道战力削弱,在郁有歌等人陷入悲痛氛围时他们来趁火打劫,争取一举成功。
但是因为郁文礼的中毒,各家各派在郁有歌的提醒下开始严防敌手,叫这帮苦觅不得机会的东洋人对郁有歌恨得更是咬牙切齿。
虽然琼明教和武林正道相看两生厌,但是对那帮东洋人来说他们却是一个整体,一旦正道受到东洋人的冲击,那么琼明教也无法独善其身。如果这个时候琼明教和正道依然彼此对立,那么对于东洋人来说简直是送上门的大礼,方便他们各个击破了。
想到这里,沈晏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跟崇月长老透露一点点:“长老,东洋人在这个时候选择对郁老前辈下毒,打着光明正大的挑战旗号却行下毒之事,心狠手辣,肆意妄为,若是他日成了气候,怕是不光正道,就连我琼明他都想染指……”
“竖子尔敢!”崇月长老猛地一拍石桌,如果不是在拍到桌面前便卸了七分力度,这石桌定要被一掌拍碎,饶是如此也是震得桌上茶盏又是一阵晃动,清脆作响,盏中茶水洒出大半在桌上。沈晏和郁有歌再观其神色,那层和气老人的掩护色尽数被狠厉取代,崇月长老是教中老人,历经几番权力交迭更替,如何猜不透东洋人的这番可耻心思,他久不动怒,沈晏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喝吓了一跳。
沈晏和郁有歌对视一眼,能把崇月长老拉到自己这方来,那琼华玉果马上就要进入自己的口袋了。虽然装果子的匣子就在沈晏卧房内,沈晏也是一教之主,但琼华玉果如此珍稀的镇教之宝就算是他也不能任意使用,历任崇月长老还肩负着协同教主看守琼华宝树琼华玉果的职责,这就是为什么沈晏要问崇月长老琼华玉果是否能给郁文礼使用的原因。
果然不出他们二人预料,崇月长老表示就算是沈品霜也没说琼华玉果只能给教中之人使用,此番更是为了整个中原武林,我琼明教虽然一直被视为魔教但并不代表我们不识大体,鼠目寸光,这琼华玉果,教主想如何用便如何用,他支持教主的一切决定。
等沈晏从密室内拿出那个装有琼华玉果的玉匣子并打开时,郁有歌抽了抽鼻子,嗅到一阵淡淡的清香,躺在匣内的琼华玉果不过半个巴掌大小,通体圆润玉白,唯果实中间透出一点鸡卵大小的红色算是唯一的异色。
沈晏将匣子合上,冲崇月长老半鞠了一躬,崇月长老虽然名为属下,但却算得上是他的半师,加上这次能如此顺利的取到琼华玉果帮他们节省了不少时间,沈晏内心对崇月长老的敬意又深厚了几分。
崇月长老却是毫不迟疑地避开沈晏的鞠躬,他将沈晏扶起,看向沈晏的目光泛着慈祥和蔼的色彩,半晌,突然慨叹道:“能看到教主心怀江湖不拘泥于所谓正邪之分,老教主不知该有多欣慰。”
沈晏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次行事算是秘密行动,沈晏在琼明教内歇了一夜就只揣好匣子,带上莫凛筝要朝旻阳城返回,天刚蒙蒙亮,崇月长老半仰着头看着三匹骏马上的青年,满意地点点头,对沈晏道:“教主不需顾虑,何储蒙既已归教便插翅难飞。”说到这里他便不再说了,沈晏笑着点点头,秒懂。
崇月长老这是让他处理完东洋人那帮祸患回来再好好收拾何储蒙呢。
身下马匹打了个响鼻,沈晏三人冲崇月长老拱手道别,转身策马狂奔。
在沈晏没看到的地方,郁有歌和崇月长老又进行了第二次眼神交流,望着一马当先的沈晏,落他几步之遥的郁有歌想到了昨夜的密谈,眸色越发温柔得像能漾出水来。
莫凛筝不经意间看到郁有歌的眼神,浑身鸡皮疙瘩唰地一下冒了出来,他默念了几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专心策马跟随教主,他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三人一路马不停蹄,披星戴月,终于在某日清晨踏进了旻阳城内,陆子曦早早收到消息等在郁府门前,他身旁的赭衣老者便是药王,也眼巴巴地张望着。
马蹄声哒哒从不远处传来,不等陆子曦做什么,药王已经大喊了一声“来了!”就冲了出去。
陆子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