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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姬和百里两人相顾无言地站着,一个是失了记忆,一个则是失了魂。随后赶到的山河君见状一愣,无声叹了口气,先是命人将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百里牵回了房中,然后则盯着白姬看了一盏茶的功夫,直到白姬被他看得面颊发凉浑身汗毛竖起,这才听到他不情不愿地问了一句:“你当真想救百里?”
白姬一对失魂的大眼登时有了焦距,也全然不顾什么礼貌礼节,直接回了一句:“那还用说?!”
看着山河君恍然间闪过几分心虚的眼睛,她心中愤慨,这个狡猾仙人,明明知道不少却死活不肯说,一定要将百里逼到这个地步才肯松口么!?如此想来,目光不由带着几分冷意,白姬咄咄逼人道:“你分明知道救他的法子,为何见死不救!?”
山河君无奈地笑道:“我承认自己有私心,但见死不救这顶帽子扣得也太大了些,我只是想看看,百里他到底有没有资格让我去救他。”
毕竟救了百里就等于真正选择了他,如此意味着接下来所有的筹码都将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不考验下他是否可堪重任,心中到底不放心呐。
果然——白姬轻敛眸,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果然是在打他的注意!”
眼前不断盘旋着他苍白的脸颊以及那被咒文覆盖不堪入目的全身,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紧紧攥住般闷疼不已,可她现在还不能倒下,她想起那日在绝峰上他所说的话,想起他体内所蕴藏着的力量,想到所有人的接近都极有可能是利用,一想到这里她便更不能倒下,现在百里的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可以信任了。
回过神来的白姬目光更为讥诮,她看着山河君讽刺道:“那如今神君大人考验下,觉得救他值得么?”
她虽是亡国之人,落魄帝姬,然骨子里不变的是傲然的皇族之血,如今一番疾言厉色,倒让山河君有些难以招架,他连连苦笑道:“我承认对百里确有利用,但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是为了这天下苍生。”见白姬脸色微动,他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日你所看见的水君其实是我假扮的,天界接到密报,说是魔物复苏,如今正潜伏各地蓄积力量预谋伺机而动。而他们蓄积力量的途径很简单——就是夺舍,靠吞食其他妖物的元丹来获取力量。”
也就是说,敖恒他是魔……?
“我不知你是如何遇上那人并被绑架至此,但他身份绝不简单,此人煞气深重,杀性太大,虽然不能确切地从他身上感觉到魔气,但我认为他绝非一人,背后定有其他力量支持,换言之,他与那些复苏的魔物定脱不了干系。”
天界的隐忧白姬自然也知晓一些,就拿曾经的六界而言,各处有大妖盘踞,占地为王,少不得要地盘纷争,争权夺利,如此一来反倒分散了他们其余的精力,只要不闹上天来,天界自然坐享其成,由得他们去相互制约。而现在就不同了,各地数得上名号的大妖陆续被魔族杀掉,剩下的不过是些残兵败将和不起眼的小喽啰罢了,但若有心人操控他们,将一盘散沙拧成一条绳来,那么对付如今人丁凋敝的天界倒是绰绰有余。所以天上那些人,着急了。
但她不以为意,“这与百里有何干系,难道你们天界都束手无策的敌人,仅凭他一人之力便可抵挡吗?”简直是笑话,想要让他去做炮灰,还得先问问她同不同意!
岂知语方落下,山河君竟真的点了下头道:“你猜得不错,他一人虽不能抵抗,但他背后的力量却足以抵挡魔族侵略。”
又是力量……白姬蹙眉,这几日她简直被百里身上的秘密搞得头晕脑胀,“他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能让天界和司南离统统趋之若鹜?”
山河君看了她一眼,摆摆手:“罢了罢了,如今你也算是半个自己人,那我便不瞒你了。太阿上神的名号你可曾听说过?”
白姬点头:“我记得你曾说百里跟他很像……”她蓦地抬起头:“该不会!?”
百里是他的转世?!
山河君知道她心中所想,美目微眯,轻轻叹了口气:“若真是转世倒也不用费这么大心思了,关键,不是啊!”见过百里的人心里都清楚,他和太阿两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这份相像却令人心生忌惮,毕竟他体内不仅存有太阿的力量,也残留着那人的部分力量啊……
“众人只知,当年太阿屠魔归来,提着魔君首级,收缴了他擅使的一把兵器想要扔至归墟烈焰坑焚毁,哪知魔君临死前将最后一抹神识依附于兵器之上,趁太阿不备,策动偷袭。太阿当时伤重,护体罡气难以抵御魔君拼劲全力的一击,所以他倒了下去。”
“他死了……?”
山河君颔首,眼神透着些茫然,似乎当年之景还历历在目。
“他是战神,瑞兽麒麟的化身,曾无数次浴血奋战还屹立不倒,大家都以为他不会死,可他这一倒下却再也没有站起来。”像是预见了自己的死亡一般,他倒下前将魔君首级和他的兵器猛地投掷进了那烈焰焚烧的紫混沌火中,那是天底下最炽热的火能够将一切焚烧殆尽。
一代战神就此死去,他身上流出的血染透了整片大地,沿着地缝蜿蜒滴入那滚烫的烈焰之中,狂肆的火舌蓦地升高,带着那柄载浮载沉的雪白色骨杖,血一点点渗透进去,上面泛起清粼粼的冷光,顷刻间,方圆十里的火坑尽数被冰所覆盖,归墟的天开始日夜颠倒,等到天界察觉到不对劲时,一个小小的婴孩在那红莲艳火的包围之中被蓦地弹/射到地面之上,藕节般的小手怀里紧抱着那柄白色骨杖不放。
“没想到这孽障还没有死!”围剿的天神出列,掌风直接拍向那婴儿。
“且慢!”人在当场的山河君一下拦住那人,目光犀利:“你看那孩子的眼睛!”孩子睁开眼,凤眸清澈,茶色眼瞳宛若琉璃般明澈剔透。
“那是太阿上神的眼睛!”人群中有人低呼,众神仔细一端详,方才发觉这婴孩虽小,然五官却长得与太阿上神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他眼角下有一枚火焰形的红痣,顾盼间添了几分上神不曾有的妖冶。而后,众神又发现了一个不太妙的结果,这小孩乃骨杖精魂所化,原则上来讲,既不是神,也不是人,可他的原身却是昔日魔君手中的兵器,里面甚至还依附了他残存的一抹神识,虽然是感召了太阿的精血所化,可到底也有魔的影子存在……
众神一下感觉十分头大,在场皆是昔日与太阿并肩作战可称莫逆之交的人,怎可忍下心来对一个长得和他一般无二的孩子下手,这不等于变相又杀了太阿一次吗?!可不杀吧,说不定他体内还有魔君的力量在,这若是以后走了歪道可如何是好?!
这一纠结,却错失了良机。这孩子长势惊人,竟是落地能走,起步能跳,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长至七八岁儿童的大小,他倒也不傻,知道这干盯着自己目瞪口呆的人来者不善,脚上像是抹了油,一溜烟跑得飞快。而众神跟在后头穷追不舍,几次有机会动下杀手,却又顾忌着他那张脸蛋不由自主七分力化作三分,孩子成功地逃入归墟荒原,那里是堕神的地盘,大家不敢再追。
回到天界以后,天帝青筋暴起暴跳如雷,斥责众神,太阿死都死了,还顾忌着他那张脸做什么,这等的祸害如今不除,难道还要等到他过几天长大了打上天庭再除吗!?如此心慈手软还如何统帅六界?!众神被骂得一一低头,然目光却暗含不屑:就你威风八面,就你牛逼哄哄,就你能心安理得地躲在天庭统帅六界,让别人去送死,太阿活着的时候百般忌惮于他,太阿死后你连个表示也没,轻描淡写几句就带过了,连一个功勋表彰也无,真是二皮脸,两面派!
当山河君原封不动地将众神对天帝的不满复述出来时,白姬不由失笑,想不到神仙也有如此热血澎湃之时,心底对他的敌意顿时减了几分。
她继续发问:“既然天帝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那他肯定会继续派人去围剿百里,百里他是如何逃脱的呢?”
山河君笑了:“那小子从出生到长大只花了区区五日,待天帝派去的人到,他背着手往那一站,等到脸转过来,赫赫然就是太阿的模样,虽然长得像,性子却狡猾得很,将那群人骗得团团直转,还以为太阿没有死,傻乎乎地上天报信去了,等到天帝二次派人来剿,他却已然深入到归墟荒原的腹地,追捕的人忌惮着堕神的力量不敢大肆追捕,谁知却给他可趁之机,狡兔三窟,滑不留手,借机狠狠耍了他们几次。”
白姬眼中也浮起一丝笑意,看来百里的童年并非她想象那般不堪,相反这家伙倒是苦中作乐,游刃有余。
山河君重重点头:“你可千万别听信他说什么小时候日子过得苦之类的话,据我所知,没几年这厮便收服了归墟的几支堕神势力大摇大摆当起了老大,人称青衣邪神,威名远播,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啊!”
趁人不在借机说坏话是吧!?白姬一记眼刀杀了过去。
山河君惺惺改口:“好在百里算是有分寸,也没在归墟之外扩张据点,因而天帝虽对他咬牙切齿,久而久之,倒也默认了他的地位,正想着收编挪为己用之时,他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