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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爱美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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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欢喜闻言也不过是轻轻嗯一声,以示听进了话。

    将白扇合起,又看了一眼剔透浓郁的羊脂白玉镯,思虑再三,她起身寻了个首饰盒。

    烛火在屋子里摇曳,首饰盒放置在桌上,里头为数不多的发钗此时已被掏空。顾欢喜拿起桌上的书信,尽管手腕微顿,却还是将那写着‘顾欢喜亲启’的信封原样放进盒中,她并不打算过目,而是决定就此尘封它。

    一同被琐进盒里的还有那只白玉镯以及曾心爱的白扇。

    过得去的过不去的都要过去魍。

    随着吟香到小厅堂用晚膳,今日祭拜回来晚了些,彼时的夜色有些深了,吟香掌着灯火走在前面,微弱的灯光下,顾欢喜踏进厅门,入目自家大哥单薄消瘦的肩背以及烛火照亮的削俊侧颜,心中酸楚泛滥成灾。

    不久之前,一家人和和美美吃年夜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快步走进,顾行之闻声抬起头来,顾欢喜压下心头钝痛,扬起一个笑,恰好撞上他的眼睛,于是轻巧的说,“大哥,我听吟香说,三哥后日便到怀城了?檎”

    她一边说一边坐下,一张白净的脸还如当初那般天真烂漫。

    顾行之见她举止爽朗依旧,轻嗯一声,见桌上的面条久放有些凝固,他拿过,用筷子翻了两下,热气冒出来,将碗筷送到顾欢喜手里,补充说:“没有意外大约就是后日。”

    “那就好。”顾欢喜笑眯眯接过,吃了几口,细嫩的面条咬在嘴里,无滋无味。

    从大病初愈至今,半月已过。这半月多来,她什么都不想,只管养病舒心,努力让身子恢复起来,努力让自己适应现下的生活,努力不成为大哥的负担。

    但如今,这样似乎已经不够。

    她不知道顾行之手头还有多少现银,想来也不富余。她吃住在这宅中,日日不做事,顾家未出事之前,她有顾承天养着,衣食无忧,现下顾家溃散,她又有自家大哥照料着,依旧不用过问柴米,纵然过的如此安心,可顾欢喜心里明白,她总有一日要自己长大。

    吃进最后一根面条,喝一口汤水,顾欢喜将碗筷放下,从手袖中抽出一条绢帕,拭了拭嘴角。她准备收起,突然注意到绢帕上面的绣纹,是苏城特有的落英花。

    脑子里似乎有了些想法。

    吃过晚膳,回到房间里,她点起蜡,又从福伯那儿寻来几张白纸,蘸墨画了记忆中比较好看的几朵花样。

    吟香提茶水进来,茶壶放在桌面上,见自家小姐在作画,多看了两眼发现这些花她都不曾见过,于是便问:“小姐,这些是什么花儿啊?”

    顾欢喜放下狼毫笔,一一介绍道:“这朵是青州的马蹄莲,旁边和马蹄莲略微相似的叫海芋花,这是苏城特有的落英花,还有最后这种样式的叫火鹤花。”

    她自小在外游历,见过的花卉不少,说起更是信手拈来。

    吟香没见过这么多花类,对自家小姐的见识特别敬佩,“小姐,你真厉害!”

    顾欢喜笑笑,小心问她:“吟香,你看这些花儿好看吗?”

    吟香答:“好看!”

    “那若是将这些花绣在衣边袖口上,你会买吗?”

    吟香犹豫了下,毕竟她一年也不见得买过两件衣裳。

    顾欢喜看出她的顾虑,又添了句:“那如果你有富足的银子,你会买吗?”

    吟香轻快应下,“那肯定会!好看的衣裳谁都会想买的。”

    她说完脸蛋红扑扑的,带着女儿家爱美的羞涩。

    顾欢喜听完,心头满满的捧起画纸,一边吩咐吟香明早替她买些布料和针线回来,一边又往上添了几朵花样。她去过的州城不少,甚至有些怀国边缘的地带都曾路过,在这些旅途中,见闻有的稀奇有的稀罕,现下她这画上的花卉就是稀罕的物种。

    越是稀罕就越是值钱。

    夜似浓墨,窗外月光朗朗,星斗璀璨如珠。

    这会儿,她已经躺于薄棉被褥之下,阖着眼准备入眠,等了一会儿发现神智越发清晰。顾欢喜翻了个身,周遭再次陷入一阵安宁,可脑中却不断响起华如意那句‘我知道你喜欢宁岫,他大约也是喜欢你,所以当时才会冒着顶撞圣上的罪名,三番四次的截断父皇想要赐婚的口谕’。

    宁岫。

    若不是华如意今日提起,顾欢喜以为她都快要忘掉他了。可当今日提起这个姓名时,又叫她深切的明白,原来一直都是她在自欺欺人,还以为不记起就可以忘记。

    可还能怎样呢,她是女流之辈,在国家大事上没有主见,也不懂朝廷纷争,却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顾家失势,不敢说没有半点宁家的功劳,纵然是如此,她也不曾怪过宁岫,因为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可他爹是。

    有些时候,天意不可违,人也不由己,一边是血脉亲情一边是刻骨深情,要如何选?她已不可能不顾身份礼仪再去会见他,他也大概是无法轻易抉择才会选择与她两不相见,不然他怎么还不来?

    女子总喜欢口是心非,顾欢喜亦然。她同华如意说,她与宁岫之间已是千山万水,这话虽不假,却非她真心,她说她不曾怪过宁岫,那又为何心头还惦念着呢。

    不可否认,她心底仍旧希望他来。希望他能披荆斩棘,不顾荣华富贵,带她走,那样无论天涯海角,她都愿意相随相伴。

    可这人生,最怕一厢情愿。

    不知是何时进入梦乡的,睡着的时候眼睫毛上还噙着细微的泪珠。

    醒来已是翌日大早,天光穿过窗口打在她脸上,白皙透亮。顾欢喜起了床,无意摸到枕边有湿意,她低眉半响,将枕头拿出去晒了晒。

    一番洗漱,阿来找她吃早膳,是福婶儿自己做的面疙瘩汤。顾欢喜没吃过,觉得新奇,味道又酸甜可口,于是多吃了一碗。

    正巧逢着吟香和福婶儿从街上回来,手里抱着她要的布匹和针线。吟香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像是在生气,旁边的福婶儿脸上也有微微愠色。

    顾欢喜走过去,问道:“上了一趟街,这是怎么了?”

    吟香瘪着嘴不肯说,看向她的眼神委屈又可怜。旁边的福婶儿见状连忙接过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不是想给小姐你买只老母鸡炖炖补身子,谁知那卖母鸡的老妇人见吟香不懂行情,黑心卖贵了一两银子,吟香事后与她争执一番,可这交出去的钱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那老妇人不肯归还,这不,咱们吟香就生气了。”

    福婶儿说完看了吟香一眼,笑呵呵的叫老伴杀鸡去了。吟香心里明白福婶儿的好意,于是眼睫垂下来,只是那些人说的也太过分了。

    怀城大街小巷人口相传,顾家四小姐虽略有姿色却作风败坏,顾府未倒之前狗眼看人低,未出嫁就与三皇子华策多番私会,巧言令色,众人皆说她必然不是完璧之身,甚至不如一根草芥来的贵重。

    顾欢喜整日不出宅门,也不与外人接触,自然听不到外面愈演愈烈的风声。而今日吟香听到了,也看到了,那些衣冠楚楚的公子哥们光明正大的在街头巷尾谈论关于她家小姐的不堪下流的话。

    吟香见他们越说越下作,气不过就抢了一个水壶,砸伤了一个满口淫秽的糟老头,最后赔了不少钱。她心里不平,不是因为失了钱财,而是因为想不通那些人怎么就这么坏呢,无凭无据的事他怎么能说的跟亲眼所见一样!还满口污秽,真是越想越生气。

    顾欢喜抱着布匹回房,侧眼见吟香还气鼓鼓的样子,以为她是心疼那被黑走的一两银子。也是,如今她们过的拮据,凭吟香省吃俭用的性子,一两银子确实有点多。

    “还生气呢?恶人有恶报,你再生气那银子也要不回来不是,所以生气又有何用?”

    她说完,两人正好一同踏进屋里,吟香嗯哼一声以示不满,顾欢喜将针线放置好,又说,“好了,别气了,快来帮你家小姐赚大钱吧!”

    吟香见她拿出昨夜画的花样,瞧见上面又添了几朵新鲜的样式,便问:“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顾欢喜拿剪刀裁布匹,一边裁一边说,“吟香,我想过了,我可以将这些稀有的花卉用针线绣出来,做成女子衣裳的样式,再托付到制衣坊,由制衣坊贩卖,这样我们不用抛头露面也可以有收入。”

    怀城虽然是都城,但女子衣裳的花样甚少,左右不过梨花荷花夕颜之流,普遍却没有新意,这会儿,她拿着新颖的好看花类去做衣裳,只要绣法精纯,一定能得怀城女子所爱,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