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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公施政宽厚,爱民如子,尔等怎可贸然同百姓动起兵刃来?”此人喝住守门兵卒,语带责备,“何况在府门前横生事端,岂非叫陶公病中更添烦恼?”
孟小满闻言望去,只见来者身高八尺,头戴进贤冠,下衬乌介帻,脚蹬青云履,着黑色朝服锦袍,全身公侯气派,只觉有几分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是谁。
那兵卒见是这人,却松一口气,急忙上前告状道:“刘使君明鉴,非是我等故意生事,实是这些刁民扯谎,说是兖州刺史到此,还欲硬闯刺史府,故而生出这般风波。”
典韦闻言更怒,正欲动手和那兵卒厮打,但见孟小满眼色,只得悻悻退到一边。
这人听了这话,似是半信半疑,方转过身来,和孟小满才打了一个照面,不由得惊道:“不料竟真是曹公当面,若非备至,岂非闹出大事来!”
说罢,忙上前见礼。
直到此时,孟小满方忆起此人身份——这恰好赶来之人,原是暂驻徐州的刘备——遂微笑受了对方一礼:“原来是玄德在此。”
当初在酸枣时,刘备以平原令之身附骥公孙瓒同行,麾下关羽、张飞一为马弓手、一为步弓手。哪怕关羽立下大功,斩了华雄,也照旧被赶出帐去,可见其狼狈落魄。就是之前孟小满曾收到刘备为陶谦讲情书信,其实也未曾认真放在心上。若非当日在酸枣她曾奉曹操之命去给刘、关、张三人馈送酒菜,又兼刘备生就异相,令人难忘,怕也未见得此时能想得起来。
可如今刘备却与当日不同,非但衣着较昔日华美,且眉宇间也浑不似当初郁郁不得志之状,只叫孟小满心中暗觉奇怪,亦忍不住出言赞道:“许久未见,玄德倒是风采更胜往昔。”
听了这话,刘备忙辞谢不止:“曹公过誉。适才兵卒不识,望公莫怪。”
那看门的兵卒听刘备对孟小满都如此礼敬有加,只吓得战战兢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转是孟小满见了,先自笑道:“不知者不罪,况且吾如今这般打扮,尔等不识,也是理所当然。”
兵卒闻言,忙跪地称谢。
刘备虽然对孟小满如此落魄模样心中纳闷,却也不好在这府邸门前、大庭广众之下问起她究竟缘何落得这般处境,遂从旁笑道:“陶公卧病在床,不甚理事,备今日本要去探望陶公,不若就由备代为通传一声。”
孟小满闻言,更觉刘备在徐州地位与众不同,心中暗觉古怪,只脸上不显,一口答应下来。刘备遂请孟小满三人在外厅稍候,自己却亲自去向病榻上的陶谦报信。“陶公大喜!”
原来陶谦自从那日吐血,便一直卧病在床,州中事务大多叫陈登、糜竺并曹豹、许耽等人处置,又托暂居徐州的刘备从旁照应。刘备推辞不过,方才应下,故近日几乎每日必到,或探望陶谦身体,或为商议州务而来,出入刺史府已是习以为常。
陶谦恰好今日精神好些,正靠在榻上翻检近日公文,闻言奇道:“未知玄德所言喜从何来?”
“不瞒陶公,曹公安然无恙,如今已到下邳,就在外堂。”刘备笑道。“只要曹公安然回到兖州,则陶公冤屈自明,徐州兵难自解,岂不是大喜事么?”
陶谦大吃一惊,连忙追问道:“玄德此话当真?”
“备怎肯将此事同陶公玩笑!”刘备忙道:“曹公同左右登门拜会陶公,门卒不识,险些拦住,备恰好撞见,这才引曹公进来,现正在厅上等候。”
陶谦闻言,心中便不免有一番计较。
原来陶谦虽然病重,却并不糊涂。当初,他本想依附曹操,哪知道横生事端,反而结下这般死仇。现今兖州曹军既为报仇而来,必是来势汹汹。想想曹军之中猛将辈出,昔日袁术尚且不敌,琅琊臧霸等人的兵马未必肯出力死战,只靠徐州曹豹、许耽之流恐难抵挡。这刘备虽只得平原令之职,却有枭雄之姿,善能与人结纳,陈登、糜竺都与其交好,其义弟关羽、张飞,更是万人敌的猛将。若能把刘备留在徐州,则迎战曹军,徐州胜算大增。故陶谦病倒之时,就将州务殷切相托,又言欲表刘备为豫州刺史,心里已隐隐有将徐州相托的打算。
谁知事到如今,这据说已被人害死的曹操却又“死而复活”,且还登门造访,陶谦也不由觉得天意弄人,莫过如此。
若兖州出兵报仇只是借口,则曹操此刻大不必亲来,可见他来徐州路上遇伏之事不假。可若真是当初遇着埋伏逃得了性命,就不知道这兖州众将奉了新主自作主张出兵,曹操如何打算,如何收场。如此看来,曹操一到,这徐州之事,自己怕是又得多权衡一番了。
陶谦心里转过许多念头,脸上却不露半分,谢过刘备,又托他暂代自己到前厅陪伴曹操,并派人去请陈登、糜竺、曹豹、许耽等人前来刺史府议事。而后,陶谦方唤来左右更衣,准备亲自去见一见这个曹孟德。
孟小满跪坐厅上等候不久,才听刘备说罢陶谦生病的始末,就见府中下人扶着一名华服老者自内室出来,知道这人当是陶谦,忙起身相迎。
陶谦连连谦辞。双方客套一番,方才各分宾主落座。陶谦自坐了当中主位,刘备将陶谦左手边面南的位置让给孟小满,自己只肯坐在右侧相陪。赵云、典韦就叉手立于孟小满身后。
陶谦初见孟小满,见她言行守礼,并非霸道横蛮之辈,就先去了三分戒惧之意。及等跪坐下来,又暗暗打量了孟小满一回,见她同赵云、典韦均衣着朴素,又只带了这两人前来,便更把曹操途中遇袭之事多信了几分,却不问衣着之事,先客气道:“未知孟德今日到府,谦有失远迎,还望孟德不要怪罪。”
“陶公说哪里话,陶公近日抱恙在身,岂敢劳烦!”孟小满寒暄两句,先问起曹家众人灵柩之事。“敢问陶公,不知家父灵柩何在,吾欲祭拜一番,而后扶灵回乡。”
陶谦满心想着曹操前来,必得为此番遇袭之事向自己讨个说法,却不意孟小满开口便惦记着扶灵返乡之事,不由先是一怔,而后脸现愧色,告罪道:“说来此事皆因谦御下不严,才惹出如此惨祸,如今尚未捉得张闿,实在愧对孟德。现曹太公及家眷灵位停在城南浮屠寺中,若孟德想去拜祭,谦先命人去准备一二。”
这曹嵩等人死了数月,陶谦自无将之停灵在自家府上的道理。若是按照原本安排,曹操率军前来迎灵,自有人先探得消息报给陶谦知道,他尚可早做些面子功夫。可如今听说曹军要打来报仇,陶谦又卧病在床,徐州城里哪还有人再去过问这死人的事情。
“那就有劳陶公代为安排了。”孟小满见陶谦局促不安,心中暗笑,表面反倒长叹一声,潸然泪下:“可怜吾枉为人子,至今竟不能为父报仇,一思及此,实在无地自容。”
陶谦将拜祭之事吩咐下去,听了孟小满这番话,自度到此时仍未抓住凶手,着实理亏,欲要为自己辩解开脱,又觉不便,连忙看向刘备。
刘备也不推辞,先出言劝慰几句,而后又将张闿逃向淮南传言向孟小满说了出来,道:“自知此事,陶公便已四下广发文书缉捕。但此贼行凶后逃离徐州,藏身汝南,陶公虽有心捉贼,只恨鞭长莫及,未曾捉到,公且莫怪。”
刘备这一番周到话,非但交代了张闿的下落,还将矛头直指汝南袁术,听得孟小满不由在心中对此人刮目相看。如今想来,刘备那书信之中也是这般周到,自己当时只把孔融、边让高看一眼,不把刘备放在心上却是大错特错了。
孟小满当初前来徐州,本就有心趁着陶谦理亏,好将徐州收入囊中,但见陶谦如今十分倚重刘备,心中便有些不安,只得道:“张闿一伙行恶,害吾父亲、兄弟,怎好怨怪陶公,迁怒百姓?当日吾骤闻噩耗,一时失态,玄德如此说,真真愧杀吾了。”
刘备自然不知孟小满的心思,闻言肃容敬道:“备早在酸枣联军讨董之时,便知曹公乃忠义之士,果然不假。今日却有一场天大祸事,正亟曹公相救。”
“哦?”
刘备从方才便想寻机提起眼前战事,如今逮着孟小满说起百姓二字,恰得了机会,忙趁机说道:“公久无音信,兖州诸将以为公亦被徐州所害,现正欲兴兵攻打徐州,好为公报仇雪恨。”
刘备话音未落,忽听得厅外有脚步声传来,声音甚疾。却是曹豹一马当先,手持宝剑,怒冲冲闯上堂来,嚷嚷着要杀曹操。同为武将的许耽在一旁尚且拦阻不及,陈登、糜竺皆是文士,更是只有着急的份儿。虽然四周也有侍卫,但曹豹掌管徐州兵权,这些侍卫俱是他的属下,又怎敢去拦他的去路。
赵云、典韦早已向前一步,挡在孟小满身前。因今日拜访陶谦,不便带着长枪双戟这般兵刃登门,二人就只佩了腰刀,此时见曹豹就要冲到面前,双双抽刀出鞘,眼看着就要同曹豹动起手来。
说来繁复,其实不过一瞬,陶谦惊得连声喝住曹豹:“曹豹将军,还不快快住手!”
曹豹度面前赵云、典韦皆非易与之辈,一时难以得手,又听陶谦喝止,只得悻然将剑弃置地上。赵云二人见此,这才收刀还鞘,重新站到孟小满身后。
曹豹方才单膝跪地,向陶谦行了一礼,而后手指孟小满,愤愤道:“此人分明无事,兖州曹军却还打上门来。必定是此贼欲夺徐州,才设下这般奸计,主公何故留此等人为座上宾?”
孟小满听说此人就是曹豹,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徐州曹家也是望族,陶谦十分倚重信任,还将兵权托于曹豹,所以那日设下陷阱的廖章,就自称是曹豹属下。虽说这话是假,但曹豹这人在徐州地位要紧程度却可见一斑。“曹将军,此事却是大有误会。”
“若是误会,”曹豹站起身来,不服道:“那某今日收得战报,说驻守泰山的李典、吕虔,正欲起兵来攻琅琊,你又待如何解释?莫非这起兵之事,也是误会不成?”
“竟有此事!”虽说赵云、典韦昨日打探消息,但似李典、吕虔正欲起兵这般战报,寻常百姓自然无从知晓,孟小满这般吃惊倒也是真情实意。见曹豹如此逼问,孟小满虽然心中不悦,但想起对方冒了曹豹姓名,不禁含笑答道:“实不相瞒,吾前来徐州途中,倒是遇到了一支兵马。对方只称是曹豹将军麾下,特意前来迎接。”
在场众人闻言均是一愣,不禁看向曹豹。曹豹大惊失色:“某何时派人去接尔等?切莫胡言!”
孟小满也不理他,只继续道:“吾因听说是曹豹将军部下,便不疑他。谁知这支兵马名为迎接,实欲加害,吾等逃出重围,又遇追兵。若非身边有子龙警醒,响昭勇猛,吾这一路几乎丧命。衣衫简陋便贸然登门,也全因一路颠沛之故。”孟小满
“此事自是有人冒名顶替。”曹豹还欲分辩,却不想孟小满摆了摆手,先开口道:“吾深知陶公忠厚长者,必不行此奸计,曹将军同吾又有同姓之谊,如何肯无故下此毒手?故才照旧前来,欲迎父亲灵柩回乡安葬。”
曹豹闻言,方才颜色少霁。
“幸好孟德能识穿歹人奸计!也不知这歹人是何许人也,心肠如此毒辣,竟设下这般毒计搬弄是非,挑起事端,欲陷两州百姓于战乱之中!如今,两州百姓安宁,此刻全系于孟德一人,望孟德千万出面化解此战!”陶谦听罢,勉强起身,颤巍巍向孟小满深深一揖。
“此乃吾分内之事,如何敢当陶公这一礼。”孟小满慌忙上前扶住,连称不敢,心里却益发忧虑起来。
原来昨夜众人商议之时,郭嘉便已有言在先:“主公留文若在州中主持事务,便知他一向稳重。如今隆冬腊月,并非宜战之时,府库又还不足,纵然诸位将军恼怒,似这般乍然下了战术预备出兵,恐怕也必有缘故。”
兖州这般频繁动作,究竟有何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