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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室静谧。
廖迁眸中疑惑越来越盛,唇畔的笑意却越来越浅,下一瞬,举着绸衫的手骤然收紧,倾身上前,在唐诗反应不及的时候,猛地捏紧她下颚。
“你是谁?!”他面色倏然冷了下来,就连双眸都冻得像是随时都能射出冰渣来。
廖迁凑近她的耳畔,虽是问话,却仿佛并不指望她回答,一手仍扣着她下颔不放,另一只手已经贴近她脸庞摹挲,利眸上下来回睃去,企图看出易容的痕迹。
他看得出什么才有鬼,唐诗根本就是身穿,就算他有一双开过光的天眼,也绝无齐天大圣的火眼睛睛!
果然,这张脸怎么看都是唐贵妃,入手的细腻触感对廖迁来说也极为熟悉,他绝不会将贵妃认错……
那方才贵妃的神情……
“不是易容……”廖迁眼中还有一丝困惑,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力道。
慢一拍反应过来的唐诗已经明白,此时此刻,廖迁定然已经起了疑心,不然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才敢以下犯上。待她察觉到廖迁的手劲松了许多,出其不意地一巴掌扇去!
“廖迁,你好大的胆子!谁准许你碰本宫的?!”唐诗盛怒,在廖迁来不及细细想,匆忙低头跪身下去的时候,从浴池拾级而上,抢过他手中的长袍,迅速披到了身上,在心里呼出一口浊气的同时,面上却是一声冷哼:“你就给本宫好好地跪在这里反省!”把话一扔下,再不看他,抬脚就绕过他,走了出去。
她刚刚虚张声势,借以盛怒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其实廖迁此人能谋善断,心机缜密,能看出蛛丝马迹来,唐诗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她刚刚不过只是迟疑,就已经令他有所察觉,可见想要蒙混过关,非心细如尘不可。
唐诗一路回到寝殿,也不让人进来服侍,径自换了身藕丝衫子,坐到梳妆台,对着铜镜不由地沉思。
她的任务目标是廖迁,按照以往的套路,为了使他得以幸福安稳,无非是接近他,终其一生做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但她和廖迁亲近是有了,可名为主仆,这中间便有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即便廖迁是个正常男子,但唐贵妃却是皇帝的女人。试问,谁敢跟皇帝抢女人?
正当她千头万绪的时候,透过铜镜,身后隐隐多了一道腥红色的身影。
廖迁不知何时进了寝殿,站在她身后,见她似有所觉地抬头,便从怀中摸出一把镶嵌七星宝石的象牙梳,轻轻地撩起她垂在肩后的一缕青丝,手上温柔地一下下地梳起来。
“娘娘可是生阿迁的气了?”廖迁试探性地一问,低低叹了一口气,白皙俊颜因那对修秀长的眉毛聚拢而显出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娘娘要罚便罚阿迁吧,别气坏了身子……先让阿迁给娘娘篦发可好?”
偌大的铜镜里,一坐一立,一个是千娇百媚的妙龄女子,一个是长身玉立长相昳丽的青年。在女主尚未出现之前,唐贵妃之所以圣眷不衰,便托了这副风流蕴籍的琼姿花貌。可以说,若非女主沈嫣,后宫能和唐贵妃比肩的,上数下来压根就难寻到半个,可站在身旁的廖迁,却更是难得的出众。
难怪他能搭着唐贵妃这趟顺风车扶摇直上,一路坐到了东厂厂公,这他妈的就是个看脸的世界!
唐诗偏头睨了他一眼,一手搭上他的手背:“阿迁,你是我的心腹,我的事自来都是让你去办,并没有什么可瞒你的,只不过有的事我要好好想想……你是觉得我行事不如以往伶俐?其实你有所不知道,圣上近日有些心不在焉,我唯恐他查到了什么。”
她还来不及感叹手上的手感真好,就被廖迁反握住了:“此事当真?!不可能……我做事向来干净利落,绝不可能落人把柄。”
怎么不可能?圣心难测啊!事实上,当今皇帝早就想把唐贵妃及她身后一干势力连根拔起,只是苦于受制于人,身不由己罢了。这当中盘根错节实难下手,若给皇帝一个突破口,那是巴不得斩草除根的!
“不是你的问题。”唐诗起身,轻轻一推雕花窗棂,立时微风拂面:“圣上忌惮我唐家已久,秋后算账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她独自遥遥立在万花格的窗棂边上,削肩细腰,被风吹乱了一头散乱下来的青丝,再没有往日的高高在上,平添了几许楚楚之姿。廖迁将她的话前后一对上,只当是唐贵妃因圣上的猜忌心伤得很了,自然再无疑虑,解下身上的大氅,从背后为她披挂到肩上:“娘娘贵体,小心邪风入侵着了凉。”
这忽如其来的温柔,令她心底微微一颤,身子轻轻一转,风韵娉婷的体态,粉光若腻的脸庞,朱唇娇艳若滴,秋眸婉转地落到他身上,便是自诩有过人的自制力,廖迁也不由得心神恍然。
“你先去吧,短时日里,圣上还不会动我。”
廖迁不及细想,颔首称是,恭敬地倒退出去。
他一走,唐诗才卸下浑身的僵硬,疲乏至极地勉强走到床榻边上,瘫软地靠坐下来。
对付这么一只老狐狸,她可是用了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
当夜,圣上果然不出所料地宠幸了沈常在。
沈嫣是女主,对于本文的男主男配天生就有致命的吸引力,更别提她那不足为外人道的名器了,只消一沾染上,别离她不得。所以,自第一天尝到了这当中的百般滋味,皇帝接连数天都招她侍寝。
从第二天起,源源不断的赏赐如流水一般收到了沈常在的寝宫,又是几日,一纸诏书将沈嫣正七品常在晋封为正六品贵人。连升两级,由此可见她颇得圣心,绝非一般人可比。
沈贵人来势汹汹,锐不可挡,除了贵为贵妃的唐诗,其余诸妃不敢吭声,只暗自留神起来。
这个时候,整个万寿宫的宫人都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谁不知近年来圣上最宠爱的便是唐贵妃,说是椒房独宠也不为过,便是坊间笑赞的“一骑红尘妃子笑”,说的也是当今的唐贵妃。
圣上宠爱贵妃是众所周知的,后宫妃嫔无一人敢与其争辉,曾经同唐贵妃争宠的,如今尸体都早已化成了灰,所以后宫之中突然出现一个“沈常在”敢在虎口夺食,在所有人都惊讶和好奇的同时,不免存了看好戏的心思。
而此刻,被看了好戏的唐诗绝无多数人心中所想的那样愤恨,或者躲在背地里独自心伤憔悴,而是饶有兴致地打开髹漆描花的匣子。
这是近日来,唐诗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却不是出自于圣上的赏赐。要知道,往日里以唐贵妃的圣眷,遣人送来的赏赐就跟不要钱似地,用抬的进的万寿宫,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万寿宫门庭冷落,反倒是沈贵人的永和宫倒是热闹非凡。
但丝毫不在意的唐诗,看着廖迁遣人送来的满满一匣子璀璨夺目的珠宝、晶莹剔透的玉饰,爱不释手地一一拿出来看,放在身上比划,对着铜镜照看。哪怕唐诗自认为自己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但女人大多都有一颗虚荣心,爱美、爱金银首饰,这些都无可厚非。
反正不要白不要~
但是她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一会儿,因为殿外已经有内侍唱道“皇上驾到”……这意味着,她的几日清静宣告正式结束。
将价值千金的珠宝阖上,唐诗起身,从容地扭身,一如从前谒见皇帝时候的娇媚:“未知圣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圣上勿怪~”
唐贵妃从前能够圣宠不衰,不仅仅因为她过人的身世。
这是个冶容多姿美人,吟吟一笑便是百花在她眼前都要失却了颜色,未带一丝深情的话语,都要透出不一样的妖娆来,令人听后,都要忍不住地红了耳朵。即便此刻唐诗故作端肃,看起来疏离至极,却又有不同的风情,就连贵为皇帝,也不得不在心里妙赞一声“美人”……
皇帝喉头微动,一声“免礼”之后,忍不住上前就要扶起她柔弱纤细的双臂,但在下一瞬想到了清水芙蓉的沈嫣,脸上很快就淡了下来,尤其在唐诗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快一步起身想要摆脱他的桎梏,他便顺势收回了手背到身后。
在皇帝探究地看过来的时候,唐诗也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个世界的男主来。身为小言男主,又是皇帝,自然长得剑眉星目、魁伟挺拔,双手往背后一缚,不自觉地就有一种天然的霸气。
他在毫无顾忌下接连宠幸沈嫣这个新人,今日却突然来招惹她这么个“老人”,唐诗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这个皇帝想要在前朝和后宫掌握微妙的平衡,就要先推个人做挡箭牌。虽然唐诗不知道他的这种毫无根据的理由出自哪个傻b的脑回路,总之,毫无根基又美貌过人的沈嫣,很自然地就入了他的法眼,关键是她还有些手段和谋略。只是此时此刻的皇帝压根也不会预料到,日后他果真爱女主爱得死去活来,便也让她虐了千百遍……
“近日朝中事忙冷落了爱妃,朕心有不安,过来看看,爱妃不会怪罪朕吧?”渣皇落座,一脸关切地拉起她的双手,轻轻摹挲揉捏:“怎么瘦了许多?可有好好吃饭?底下的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群没用的废物!”最后两句是瞥向以初夏为首的候在殿门边上的一干宫婢说的。
初夏等人立即跪伏请罪,诚惶诚恐得脸都都低得几乎要贴到地面上,更有宫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
哼,他倒挺会装模作样,好像当真把她当作心尖上的人似的……不过,他会作样,她难道就不会虚情假意了?
“皇上~~~”唐诗这一叫,端得是千回百转,便是再冷硬的心肠,这么一听都要忍不住浑身酥软了,何况是早已通了人事,正值青春旺盛的年纪的年轻帝皇?
她只当并未察觉到渣皇的僵硬,乘着手被他抓着,身子一倾,就坐到了他的腿上,靠得越发近,连声音都越发甜得腻人:“皇上百忙之中不忘抽空来万寿宫,妾欢喜还来不及,又岂会怪罪。皇上……”她越发低声地轻吟,双眸凝在皇帝的眸子里,像是要沉溺其中。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和妩媚,铁石心肠都该柔化了,又有谁能够抵挡?
唐诗紧贴着渣皇蹭了蹭,察觉到他虽然动了动,其实底下并没有硬起来。按照沈嫣那名器的独到之处,渣皇接连宠幸她数天,想必此刻也该力不从心了吧……
唐诗脸上的媚笑顿时越发真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