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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哲宇收回了目光,转而盯上了安堂。
黑漆漆的眸子里一片死寂,凉薄而幽寂。他的目光近乎凌厉,一寸寸地在估量着安堂。毫无情感起伏,完全就像是把自己看做一个无生命的数据。
安堂被这样的目光,一惊。
“不要再去找夏季。”
他听到了苏哲宇这样说道,用着一种命令的口吻。
“什么意思?”安堂攥紧了拳头,这个男人凭什么这样命令自己。
苏哲宇深深地看了一眼安堂,算了,自己和一个npc聊什么。所思所想,都是自己设计出来。他的目光穿过了夜空,早春时节的夜晚,大多是十分可爱的。天色已然升华为黑蓝,可是上天似乎爱给人一种希冀,与黝黑中扎线出了几缕玫瑰色的明亮色彩。
“你什么意思?”安堂一把抓住了苏哲宇的衣领,手上青筋根根暴出。
苏哲宇轻轻地摇了摇头,呲呲地咧开了嘴,露出了他的八颗雪白的牙齿。头往旁边一转,“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求我啊,求我啊,我就告诉你理由。嘻嘻嘻嘻.....”
看着如此欠扁的苏哲宇,安堂反而下不了手。他从来就没有想通过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从来没有搞懂他的一举一动。有的时候会觉得这个男人高深莫测,有的时候却又觉得对方在无理取闹,对于这样的人他向来是敬而远之。只是事关夏季,他无法做到不去关注。“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哲宇手上微微用力,就轻松地从安堂手里逃出来。他用力抹了一把,把自己那长长的刘海撩起。他用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根皱巴巴的领带,用力抖了抖,然后打起了领带。他拉平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现在看上去要比刚刚人模狗样多了,哦不,是精英模样。
安堂眯了眯眼,看惯了苏哲宇穿着随便,现在这么一正经的样子,倒是有些不习惯。而且,隐隐地觉得那样的目光太具压迫力。
“前辈。”
苏哲宇不理。
“苏哲宇前辈。”
苏哲宇还是不理。
“前辈!”
苏哲宇炸毛了,整个人就像是被鞭炮点过一样,“前辈前辈的叫我,是突然喜欢上了我,还是突然要向我告白。”
“......前辈你这个玩笑有些过分了,”安堂抽了抽嘴角,“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的领带歪了。”
苏哲宇低头一看,然后一看自己的领带根本就没有歪。他勾住了安堂,将全身的重量全部压在了安堂的身上,果然看到安堂皱起了眉头。“小子,最近你也学坏了。知道开你学长的玩笑了,啊?!”
“前辈不要把话题扯开,我只想要知道你让我远离夏季的理由。”
苏哲宇收敛了笑容,难得理了一下衣服。
“你会妨碍她。”
惊雷劈入也不为过。
安堂咬牙想要打过去,却只看到苏哲宇凝视着自己,没有任何的动摇。云朵急速地从上方溜过,寒风从他的身边刮过,风声汽车声犬吠声齐齐交织在一起,浓重而而抑。但他本人却岿然不动,宛如磐石。这样严肃的表情,真得想不出是从苏哲宇脸上流露出来的。
“说清楚,我为什么会妨碍夏季。”他的声音被大风刮得七零八落,他只能眯着眼,无奈地瞪着苏哲宇。
苏哲宇双手插在口袋,仿佛没有听见。或者说,听见了也假装没有听见。
他淡淡扫了一眼安堂,漆黑的眸子里看不见一点星光,无端地令人压抑。他勾起了一抹笑,带着转瞬即逝的凉薄。
为何夏季偏偏喜欢的是这个男人,真是令人想不通。才能只是还能入眼,脾气也只能说还好,长相也就稍微帅气一点,夏季喜欢这个男人什么呢?
只要一想到夏季为了这个男人,颓废成那副模样。他的内心就像被人点了一把火,叫嚣着。
在酒吧中,看到那个疯疯癫癫的夏季,苏哲宇就想要痛扁他。那可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疼都来不及的夏季,却被那个男人伤痛了心。沉湎在了酒精中,死气腾腾,哪里有昔日的活泼明媚。
夏季的喜欢,就像一把火,会燃烧别人,也会燃烧她自己。
所以,还不如让夏季明白,情爱从来都不是全部。
他所作所为,只为了让夏季重回那个明媚如火的她。所以他为什么要告诉这个男人,就是要让他好奇死。
“啊啊啊,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一步,bye~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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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哲宇借着有事的借口离开了,而夏季是真正地被人拜托了一件事情。
“介川展?”
夏季看了一眼那个笑眯眯的老师,有些不确定,“老师,你真得确定介川展这样的大赛要推荐我来参见吗?”
当初的自己,也为了参加介川展而付出了一番努力。只是可惜,画出来的东西照苏哲宇说得那是一堆垃圾。但偏偏那堆垃圾,得了大奖。一时间,风格无限,她再次被冠上了荣耀,不再是少年天才,而是真正被冠上了天才二字。但也是在那段时光,天才不复存在,作为天才的夏季伤了手,不再作画,渐渐被众人遗忘。
“抱歉,老师。我不会参加。”
“为什么,这可是十年一次才有的大赛,可以让更多的人看到你的画作,让你扬名世界的好机会,为什么你不愿意参加?”
不参赛的理由是什么?
她已经不再作画了,就这么简单。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白皙嫩滑,没有任何的老茧。但以前自己拥有的那双手呢,伤口是常有的事情,因为她做事总是粗心大意,所以用小刀削铅笔的时候总会弄伤自己;手也不是什么白皙嫩滑,因为作画的原因,她的手指甲之间总会有残留的颜料。
那不像是一双女孩的手,她没有小说中描写的修长如玉的手,她以前的手更像是一个劳作人的手。但那时候她以自己拥有那双手为傲,她以自己的画为傲。
但现在的自己,连拿起画笔的勇气都没有。她已经忘记了该如何作画。
“真得很抱歉,老师。我已经决定不再作画。”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若说她最对不起的人,应该是那位对自己恩重如山的恩师。如果没有他的赏识,自己的画作将一直只能湮没红尘中,或者成为自己闲来的无聊一笔。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终是说了出来。她一直无法都在自己的恩师面前,说一声我不再作画了。曾经无数次的想要开口,可是看到恩师的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的恩师,对自己说,只要你在我的面前说一声,不再作画,我便不再管你。
无数次,无数次,放弃的话语就在嘴边徘徊,可,临到了嘴边,她才发现说出这话是如何的困难。让她如何说出,她将放弃自己生命的另一半,她可是将画画当做了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半。而现在曾经以为是无比困难的事情,原来是这么简单。就像她放弃了作画这件事情,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她终是彻底割舍了她对画画的迷恋。
她终是放弃了画画,彻彻底底的放弃了。
“再胡说些什么!什么叫做你已经放弃画画了!”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夏季,不要以为你有点天赋,就可以胡乱。你要知道,你的水平只是比那些普通人稍微高了一点。你现在要做的是磨练你的画技,说得是什么狗屁话。放弃画画,你想要把你的才能都浪费到吗!!”
“对不起,老师。真得对不起。我......”夏季说不出话来,一滴滚烫的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手心中,滚烫滚烫,烧得她整个手心通红。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为难你了。”他也看到了夏季的眼泪,“跟老师说,老师一定会替你解决的。是画画上出现了什么难题吗?是没有灵感,没事,灵感这种东西玄而又玄,你现在摸不到,不代表一辈子摸不到,没事,这是常有的事情。还是说,”
“叮叮咚咚。”
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炸了出来。
夏季被陡然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声音?那发出声音的地方,哎,又是苏哲宇那个混蛋。”他站了起来,对着夏季说道:“老师我自从教了苏哲宇这个混蛋,就至少减寿了十年。夏季,要不要去看看这个混小子又折腾出了什么东西。”
夏季掀开了帷幕,映入了眼帘的是尊硕大的雕塑。很大,夏季想不到什么形容词,真得是给人一种很伟岸的感觉。苏哲宇正趴在了梯子上,拿着锤子雕刻。叮叮咚咚,极其富有节奏感。
他如墨的眸子眼里只有他手下的雕塑,什么也容不下。
很少有人能够给夏季带俩这样的震撼。天大地大,她的眼里只能够容下这尊雕塑。
“很吃惊吗?那个小子的才能,老头子我教了那么多的人,也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天才。不要看苏哲宇这样吊儿郎当的样子,认真起来,可是比任何一个都厉害。若说这里能够和苏哲宇媲美的话,应该只有夏季你吧。”
夏季没有说话。
这个不负责任的前辈,很少有如此认真的表情。
夏季知道苏哲宇是一个天才,但在她的印象中,有的只有他的嬉皮笑脸,还有那些无聊的发明。她似乎忘了,是这个男人带领了自己走上了画画这条道路。她也忘了,这个男人在画坛上的地位。
大理石是柔滑冰凉的,泥土是柔韧温暖的,墨水是轻柔缥缈的。这是眼前的男人教给自己的,让自己明白将现实的风景在笔下展示是何等一件幸事。可现在的她,已经忘了这份热爱。忘记了作画是一件幸事,忘记了运用双手去塑造,去雕刻,去临摹的兴奋。
画画,曾经是呼吸般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她也认定了自己一生也会画下去。但是,最终她还是割舍了,而且是轻而易举地就割舍了。
终其一生,她已然将画画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