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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冬青——”千婳松开按着“云水之心”的手,伸向自己的面前,声嘶力竭地唤出夏冬青的名字。
她多想拔掉自己头上的簪子,可是,夏冬青的消散进一步印证了一件事,墨丹青不仅仅是一支簪子,它能驱邪魔保主人。现在想起来,这大约就是十几年来,姐姐从不曾使其离身的缘故。
千婳的目光变得凌厉,毫不掩饰地怒目望向夏冬末。她本来还对这个不阴不阳的人抱有一丝幻想,但是现在,她放弃自己唯一这点儿对人性的期待了。
“请问家主,残害手足,该当何罪?”目光盯着夏冬末,嘴上却在问家主夏冬伯。明眼的一看就知道千婳话中所指,无名小辈向家主状告最受宠的九长老,这可是拼上命的指认。
“千婳。”低唤一声赵管事在身后走上几步,想要拉开千婳,千婳却感知他的接近,先一步闪了身,没让他的好心提醒成真。
“千婳,此事容后再议。远方来报,妖兽有意袭城。预计不过是三五日之内的事,可有办法应对?”堂堂一个聚贤宗的家主,有求于千婳这样的一名小女子,不得不让人觉得费解。
殿中的兄弟们一致看向二哥,又将视线转到站在自己亡弟身边,不买账的千婳。
千婳旋即转身,淡淡地向殿门口走去。临出大殿还回望了一下躺在地上凄凄凉凉的夏冬青,这便是人性,自保为上,甚至没多为自己死去的弟弟掉一滴眼泪。这样的人,千婳为什么要去帮他们想办法?
“天色不早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千婳的“硬伤病”又犯了,不愿意理会的人,甚至连敷衍都觉得浪费力气。
“家主!这丫头……”千婳走后,众兄弟纷纷为夏冬伯不忿,夏冬末却蹲在夏冬青的身边,垂眸看着面无血色的弟弟,眼中微微地泛起水光。
犹记得今晨出城前,夏冬青来自己的房间里找过自己。见到自己的幺弟,夏冬末很是意外。
夏冬青开口就是请求,“九哥,我知千婳性子直,这次我出城去不知道要多久,还劳烦九哥多多照拂,她的性子太不让人省心。”
夏冬末愣愣地看着说完话就走了的弟弟。唇角扬起弧度,那时候他想,亲兄弟终究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虽然嘴上没有答应夏冬青,可是心里已然觉得弟弟不去求别人,单来找自己是一种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打从心里也很是受用。
谁曾想过,那一次竟成了永别,不在意千婳的敌视,握着掩盖着尸体上白布的手,攥紧成拳。
无心去找素苍藤,素苍藤却站在千婳的门口。
仿佛是专程来找她的,千婳却没了以往的兴致,死气沉沉地经过他的身边,视他的存在仿若未见。
“千婳,对不起。”自从到了聚贤宗,素苍藤便不再唤千婳为“姑娘”。他跟着千婳走进院子,直待房间门前,还不见千婳理会自己,轻声低语地说了一句。
“与你何干?怪我……”她长出了一口气,百感交集。千婳自责不已,她不该只顾着素苍藤的安危,不该只想着顾全大局,但凡自己早上清醒些,也断然不会好端端地送了夏冬青的性命。
千婳还要往门内走,衣袖被素苍藤拉住。
“有事么?”千婳无精打采地回望了素苍藤的脸一眼,故作无事,云淡风轻似的问。若是不因为素苍藤拉住自己,这般不同寻常的举动,她也不会再开口。
“他说……”素苍藤似是想告诉千婳夏冬青的“遗言”,却见千婳对他摆摆手。松开了自己的手,素苍藤劝慰地说,“万事不要钻了牛角尖,黑暗的尽头可能不只是无尽的黑暗,或许意味着光明也未可知。”
千婳闻言微怔,继而明了了似的,苦笑着点点头,不多寒暄,进门去了。
夜,深了。千婳觉得自己是在梦中,那个弄花的男子又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这一次,以前的浓雾散了一些,她却依然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往昔崖城中,自己因为一些事情做着可以预知未来的梦也是会有的,但是姐姐说,梦魇难缠,总是去了她好奇的念头。
如今,自己先是梦见了楼阁,接着就认识了大哥。那么现在呢?面前这个人姐姐告诫自己避之过甚的人,又会是谁?方走上前一步,手腕上一阵酥麻,紧接着就是如刀割的刺痛,骤然身边卷起一阵风,千婳满额的冷汗,惊醒了。
惊坐起身,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今年初夏的第一场雨,应着夏冬青的死亡倍显凄冷,又一阵寒风袭来,千婳抱了抱自己的双肩。
千婳忽然有一种想要淋雨的冲动。姐姐以往管得严,捂着捧着,就怕她生病,现在她心里憋闷的慌,酣畅淋漓地淋淋雨,应该会很舒服。垂眸下床,拄在床边的手按住了圆圆的东西,拿起一看,是几粒“聚灵丹”?
千婳望着丹药无力地笑笑:大哥真不像是个侠骨柔肠兼具的男子,可是他却真真地这么做了。类似他的妹妹,尚且有这等荣幸,要真是亲妹妹,该有多大的福气呀?
收好丹药,千婳起身走向门口。来至门边,千婳手碰上门板之前的一瞬,一下子止住了动作,门外有人?
自己在门内僵持了半盏茶的时间,那人不动。自己总不能做块木头,豁然将门开了一条缝儿,温润的眸子一下子见了惊色,转而就是水光波动。
他竟没走?竟一直守在这里?
千婳的心中漾起不明的情愫,望着风雨中熟睡的素苍藤,那第一瞥之下有种欣喜,可是眨眼之间就觉得不对劲儿。依着素苍藤的修为,不可能自己开门,他还能睡得这么熟!
蹲下身,手背搭在他的额上,立时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的额头滚烫,显然不是病了一时半会儿的了。
回想一下那时候,他跟着自己,脚步已是有些虚浮,只是自己一直为着夏冬青的死,无法说服这事跟自己没有关系,居然丝毫没有察觉。